《心理契约》阿不珈

6、第 6 章

　　“林臻她怎么啦，从前晚开始就有点不对劲”。

　　“不知道，她很少这样，这种情况还是在大一刚开学的时候出现过呢”。

　　我听到舍友间刻意压低声的对话，但是提不起精神去强颜欢笑，去装作那个快乐的林臻，等等就要回去了，我该带上什么样的面具与他相处？

　　以前上思修课总觉得漫长，睡了一觉起来还没下课，今天感觉时间过得特别快，也许因为要放假的原因，大家都蠢蠢欲动的。

　　思修老师是个带着老旧金色边框眼镜的老头子，因为近视又老花的缘故，经常读课本的时候要拿掉眼镜眯着眼睛读。

　　老教授说话和他的行动一样缓慢，不时还顿一顿，除了这种归心似箭兴奋心情驱使下，平时上课的时候大家都是趴睡一片的。

　　老教授似乎也因为我们今天活跃的气氛，讲得更激情了，唾沫横飞。

　　难得我看似认真的听课，就感觉今天的时钟都以两倍速的速度走，一不留神下课铃就响了，气氛一下沸腾起来了，个个拎起行李往门外挤。

　　没有急着回家的心情，情愿等人群散了后在走，舍友和我打完招呼随着一同混入人群中。

　　以前刘霖说，我在回家前的最后一节课，一定挑最靠门的位子坐，快到下课时都是处于随时待命要飞奔出门的状态，我要是以这种状态去考50米，哪还有考不过的道理。

　　懒洋洋的带上耳机，耳机里放的是我最近一直单曲循环的一首歌，林俊杰的《修炼爱情》，据说，每一首的单曲循环就是你当下最真实的感受。

　　越听心情越低落，走到校门口，看见大巴车已经到了，找到短信上的车牌，上车后发现还有好多空位，大家应该都去吃午饭了吧，可是我没有一点胃口，找个较后靠窗的位子坐下。

　　我闭目养神，耳机里还在继续唱着，“凭什么要失望，藏眼泪到心脏，往事不会说谎，别跟它为难……”

　　细腻悲情却掩盖不住那暗流汹涌的澎湃情感，是如此的贴合心境。

　　单曲循环着，可每一遍听还是感同身受的眼热鼻酸，我一直是个不被上天垂怜的孩子，我有时候甚至在想自己是不是个不祥之人，才会给这个家带来这么多的不幸。

　　“嗨！”

　　我睁开眼睛一看，周威正笑着和我打招呼，而后很自然的坐在我旁边的空位上了，我开始有点浑身的不自然，肯定笑得很勉强，心中想着这何止是不被垂怜，而是被针对了吧。

　　“前一段时间都在实训，还好还没到夏天，不然要晒成狗了”周威自然的搭话

　　“啊，你们土木的嘛”我顺水推舟的答了一句，尽量不让气氛太尴尬。

　　“对了，你吃饭了吗？”

　　“没呢，我怕吃太饱了，等等坐车难受”。

　　周威从包里拿出一袋零食递给我，说：“先吃点垫垫肚子”。

　　我摆摆手，推脱着说不用了。

　　“拿着吧，我特意买的，空腹更容易晕车”。

　　我受不了他凝视我的眼神，总觉得对他有所亏欠，我从袋子里拿出一袋饼干并道谢。

　　“吃这么少这么好养啊”

　　我露出个尴尬又不失礼貌的微笑，撕开包装开始吃饼干。

　　“唉，你以前是哪个学校的啊？”周威嚼着面包，声音有些含糊不清。

　　“九中的，你呢？”

　　“挖槽，缘分啊，你几班的啊？”。

　　“不会吧，我四班的，你嘞？” 。

　　“九班，不过怎么感觉我以前怎么都没见过你，你知道我们理科班是这么评论你们四班的？ ”

　　“怎么说？”我被他勾起了好奇心。

　　“在我们理科班都说你们四班是年段的美女班，班上随便抓一个都比一班的班花强，我就想至于吗，毕竟也是个班花有那么差吗？所以有一天我还特意去一班门口晃悠，找以前的同学打探他们班的班花，嗬，好家伙，不愧是一班的班花，你知道她长得怎么样吗？”

　　“我不太关心这种事，不知道她们谁是班花”。

　　“告诉你，哪家伙，长得就是一副会读书的样，五官平平无奇，眼镜其厚无比，我生怕她鼻子再被眼镜给压塌了”。

　　八卦总是特别拉近人与人之间的距离，我被他逗得哈哈大笑，围绕着母校的各种八卦有一搭没一搭的聊了一会。

　　车子上了高速，才知道他也在宝龙站下车，他让我去眯一会，到站了他会叫我。

　　其实，他真的是个很不错的人。

　　周威看着带着耳机闭目养神的林臻，阳光穿过车窗打在她正闭眼休息的脸上，显得很乖巧，总让人产生一种呵护怜惜之情。她和高中时候比几乎没怎么变化，未施粉黛的脸干干净净，笑容很有感染力，笑起来的时候眼睛就变成月牙形，很甜很甜，后来到了高三，她的笑容变得越来越少了，也很少遇见她了。直到大一军训，那年是冬训，最后一天的汇演又遇上绵绵细雨，冷风大作，真的是冷冷的冰雨在脸上胡乱的拍，上午的时候，各班还在紧张的排练，为了队伍整齐好看，在演练的时候不许穿外套，连男生都冻得有些发抖了，一到解散休息的时候就奔向自己的羽绒服，能暖一会儿是一会儿。

　　这时，一个方阵刚刚表演完，带到旁边解散休息，班上的男生眼睛都发亮了，哇！在土木哪见得着这么多女生啊，大家吵吵的说要联谊，就朝着那堆女生吼了声：“妹子，你们什么学院的啊”。

　　“经管，干嘛啊”。

　　“你们没觉得我们都是俊男靓女的比例很互补吗，要联谊不？”

　　女生们面面相觑，还拿不定主意的时候，一个清亮的女声答道：“叔叔，我们还小，不约”。

　　她煞有其事的摆摆手，和几个女生依偎在一起笑得晴朗，带有一丝恶作剧。再次见到那清甜的标志性笑容，那一刻第一次觉得考砸应该是命运的安排吧，果然福祸相依。

　　雨丝飘在空中，看着她的笑容，像是刚受过洗礼，洗去高考失利后还残留的阴霾和不甘，久违的解脱感席卷全身，我深呼一口气，这样…挺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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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车在离车站还有几十米的地方停下，其实一路上我根本睡不着，既希望快点下车，又想车开慢点。

　　我下车，周威也跟着我下车。

　　从冷气里出来，迎面就是一股热浪，感觉站在了冰与火的交界点，而我接下来要面对的是被道德拷问的临界点。

　　哪怕还有这么一段距离，我还是一眼就看到那个背着黑色的包，带耳机，低头看手机的他，显然他也发现我们这边大巴车的动静，他开始往我这边看。

　　他探着头扫了遍在取行李的人群，就是没发现正在朝他走来的我，这大概就是爱和不爱的区别吧。

　　突然他好像看到了我，咧开嘴笑得灿烂。灿烈的阳光，澄黄一片，映照着他的笑容，融为一体，他就像在冬日里将午未午的阳光，让我一下子松弛下来。

　　“你怎么在这里？”他这么一问，问得我一头雾水。

　　不知道周威什么时候走到了我前面，小跑着过去拍了他的肩膀，熟稔的很，还回一句：“这么巧！”

　　原来他不是因为看到我才笑的，也许他一直都没看到我。

　　“我刚从学校回来，在这边下车，你嘞？”

　　“我在接一个人”说完，他才看到在后面拖着步子的我。

　　原来，我们活在两个世界，他的世界里一直没有我。

　　他朝我走来，带起一阵风，吹散了我原有的自信，他问我饿不饿，要不要先带我去吃饭，我头微低，轻轻的晃着，有气无力。

　　周威睁着眼睛看着我们，恍然大悟地说了一句原来是这样。

　　肖昔谦看着我们，手指在我们间比划，问：“你们认识？”。

　　“你也太不够意思了吧，什么时候有得女朋友，也不和兄弟说一声”。

　　我头埋的越低了，该死的，我当初为什么要在接黄艺电话的时候提肖昔谦的名字，我怎么也没想到，他们会是认识的人啊！现在怎么办，手心的蹭着裤缝，擦不尽的手汗，我不敢看他们任何一个人，谎言和不安让我低人一等，害怕被戳穿，就像赤裸的站在人群里被审问。

　　“你误会了，她不是我女朋友，她是我……妹妹”。

　　“开什么玩笑，我们同学这么久了，我还不知道你有没有妹妹，而且一个姓肖，一个姓林，怎么可能”。周威很明显不相信肖昔谦的回答。

　　“真的，我们是，重组家庭，她真的只是我妹妹”。

　　周威不说话了，也许是这消息太令人震惊。

　　过了会儿，又接着用轻浮的口气玩笑说，那你看，我当你妹夫怎么样。

　　我狠瞪了他一眼，咬着后槽牙压低声音带着威胁说，“周威，你够了！”

　　肖昔谦显然是误会了，暧昧的视线扫过我们俩，笑而不语，挑眉拍拍兄弟的肩膀。

　　“你真的不吃点东西吗？”

　　肖昔谦的再次发问让我觉得烦躁，我不耐烦的大声说：“都说了不要了，我又不饿”

　　“那就先回家吧”他的声音有些隐忍。

　　周威估计察觉到什么，岔开话题和肖昔谦聊着，我往左走了两步，试图离他们远一点。

　　明明好几辆车可以到家，偏偏等了好久一辆都没到，在这熙熙攘攘的街上，我觉得自己孤立无援。

　　终于车来了，仿佛抓住了救命稻草，我小跑过去排队上车，肖昔谦和周威道别后，跟在我身后，也许是太久来一辆了，车厢内异常拥挤，我完全找不到可扶手的地方，又紧紧被两边的人夹在过道中间动弹不得，好像也没有抓扶手的必要了。

　　近来天气越变越热，可是还不到公交车开空调的时间，各种气味混杂在一起，车厢里基本没有空气流通可言，我忍耐着，调缓自己的呼吸频率，脸颊脖颈都沁满汗珠。

　　肖昔谦看着伸手各处探却找不到把手的林臻，莫名的觉得好笑，她背着一个大大的旅行包，就像是背着龟壳的乌龟，默默的把手收回龟壳里。

　　“抓着我吧”肖昔谦的声音在我后上方响起，拨动我的心弦还不自知。

　　“不用了”我不想和他有什么肢体接触，很明显的感受到他的呼吸一簇一簇的打在我的后脑勺，那种热度弄得我头皮发麻，全身都紧绷起来了，感觉更热了。

　　不知道怎么的突然窜出一辆小轿车，师傅一下子急刹车，我一个趔趄要摔，手刚举起下意识要抓点什么来稳住平衡，身体在刹车的惯性下已经控制不住的往后仰了，不妙！！

　　一只手臂横贯在我肩前控制住我，并把我往他的方向收拢，我转头一看，手臂的主人正是肖昔谦，他一手紧握高高的栏杆，一手以救溺水者的姿态控制住我，没让我摔个狗吃屎，又看见旁边那些没抓稳的人现在好几个被摔倒在地，骂骂咧咧的痛呼着。

　　我双手僵硬的抵在胸前，只怕他手臂往下一滑就能感受到我心如鹿撞，我藏不住的怦然心动，有点喘，大口的呼吸着浑浊的异味。

　　这个姿势真的有些暧昧，脑袋里有些念头疯狂的窜出来，我拼命想去压制它，“你放开我吧”我弱弱的出声。

　　肖昔谦也觉得这样子有些不妥，就回道：“好，那你抓着我的手”。

　　“嗯”，这次我很干脆的同意了。

　　他松开我，我艰难移动着背着我的包转向，和他站在同一平面，小媳妇一般的低着头，拽着他的袖子，这样倒是没有热气打在我头皮了。

　　辛亏路程不远，一下车，就感受到新鲜的空气往肺里涌，我大口的深呼吸几口，就像要把刚刚车上的污浊空气给彻底排尽，肖昔谦在我右后方大约一臂的距离，不远不近的跟着我，我不由的加快了脚步。

　　进了电梯，不知道怎么的，“孤男寡女共处一室”就在我脑海里突然跳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