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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5、夜猎甘陵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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晨起,鸟声啁啁。
蓝思追站在含光君门口踌躇,。
“禀含光君,昨夜怨灵闻风逃遁,未得其果。”
“好。”
“请问含光君,魏前辈安否?”
“思追,我很好,不必记挂。”
魏婴一脸灿烂没心沒肺的笑答,望着自穿衣整冠的蓝湛,在床上伸了个大大的懒腰,眼见他便要整冠,朗声道:“蓝湛,别,坐好,我来帮你束发。”
闻声,思追退去了。
魏婴懒懒的半敞衣衫,立起身来招手。他一手拿一把半月形的卷云纹玉梳,一手腕上缠着淡蓝色抹额。
蓝湛含笑坐在镜前,由得他摆弄,只见魏婴捏住他一绺长发,细细摩挲,垂首一嗅。
“好香。”抬起头望向镜中人,镜中人亦在看他,心头又是一悸,堪堪把自己的脸贴上去,“蓝湛,好想你。”
“我也想你。”
“昨夜如何?”
“如饮烈酒……”,蓝湛面上浮出一派迷惘的神色,慢慢又笑起来,还带点微微的苦涩味道。
“你哪喝过什么烈酒?”他嘲笑他。
“……你就是我喝过的最烈的酒……”,他吻了吻他,淡然道。魏婴满足的笑起来,认认真真为蓝湛束起发来。
“其实我不是问你这个,”魏婴咯咯笑出声来,他放开蓝湛,开始自整衣冠。
“我是问你夜猎如何?”
蓝湛一面望着他潇洒的系着腰带,一面征询着看他。
没有听到回复,魏婴把眼睛从镜子转向蓝湛,狡黠的一笑,“既然我来了,便看我手段吧。”
一面说,一面轻快的将衣服整好,束发紧带,颇得意的将手中陈情轻轻一旋,“保准手到擒来!”
“不必。”蓝湛起身往门口处,轻轻一句,“早餐后一起早课课,我为你弹琴。”便飘然而去。
“喂,蓝湛!”,魏婴心中好生气恼。
入夜。
谢家药园。
极大一片药圃,圃边有泉,泉旁有亭,在惨白的月光下,显出几分苍凉凄清。
蓝思追与蓝景仪几个小辈立在药园的四个角处,似乎在等着什么,其中一个跟着蓝思追的少年,似乎有点害怕,抖抖索索道。
“师兄,什么时候会发动?”
“召阴旗已立,只需等着就好。”
“会不会很凶啊?”
“据说是一个盘据此地不去的怨灵,入夜后,只要生人一旦进入此药园,轻则昏迷,重则受伤,目前为止并未伤人性命,应该无碍。”
“那到底是为什么,一定要守在这药园里呢?难不成这里有什么重要的人或者宝物,宁可不入轮回,死守不愿离去?”
“这就真是不知了,等我们度化时,你可以问问……”
“那……那还是算了吧。”
……说话间,一阵阴风吹过,说话的少年立时抓住了蓝思追的手臂,闭上眼睛。
见此状,蓝思追不由笑了笑,柔声道,“师弟不用害怕,以后经历得多了,便好了,何况我们蓝氏的衣服上有避邪驱鬼的纹饰,鬼怪们避我们还来不及,不会往你身上扑的……”
话音未落,忽闻得南角上有人喊,“来了。”
众小辈纷纷拔剑四顾,严阵以对。
药圃里发出蔌蔌之声,分明有物经过。
“啊!”有人惨叫一声倒地,蓝思追持剑追过去,正是坐阵南角的景仪,只见他面色惨白,伸手往东北方向一指,竟晕了过去。
“扶着他。”思追立起身便直往那方向追去。
跑出一段,便觉不对劲,药园虽大,却并非没有边界,傍晚分配站位时,他分明丈量过,按步数,该到园墙边,可目所及处,分明还是茫茫一片如同旷野般的药圃。
有轻灵的笑声轻飘而过。
他立时站住,举手画符,往自眉心一拍,大喝一声,“破!”
只见一道白色鬼影向药圃中心飞去,“哪里去!”,他正要驭剑刺向鬼影。
一阵轻盈飘逸的笛声悠扬响起!
他的嘴角不由泛出笑意,心下一松。
雕花坠玉的陈情正静静的流泻着如水般的曲韵,寻声望去,那玄衣浅笑的夷陵老祖果然正立在药园的沁芳亭之中,坐在他身边的,正是如月华般风华耀人的含光君。
他静静的望着鬼影遁去的方向。
鬼影身形一滞,缓缓的转过身来。
带着面纱的脸隐现在夜色里。
笛声中似乎有种莫名的力量,她极力抗拒着缓缓飘至沁芳亭前,亭中的男子微笑着吹笛,眉目清朗,望着她点点头,唇边涌出一阵轻快柔和的乐韵,然正是这声之后,女子仿佛被什么压倒,她跌落在地,男子收笛,举手画符,往前一送,随即轻快的后退一步,负手而立,望向身边的白衣男子,神情明媚而得意。
白衣男子端肃的脸上轻轻一笑,眨眼之间,那笑容便消失了,他轻轻招手,蓝思追与众小辈已至亭前。
白衣鬼影伏地而泣,终于抬头,露出一双怨恨的眼睛。
她脸上蒙着白纱,摇摆不定,看不清面容。
女鬼忽然笑了,她伸出惨白的双手,去拉耳廓上的丝带,露出一张鲜血淋漓的脸。
周围的蓝氏子弟无一不抽一口凉气。
夷陵老祖一副见怪不怪,“说吧!”
女鬼幽幽轻诉。
我是个孤儿,被师父收养,在这药圃中作药侍。
春去秋来,侍弄草木,我喜欢这样的生活,简单而开心。
十六岁,师父将曼陀罗花田交我打理,师兄弟们很羡慕我。
师父告诉我曼陀罗花是制造通仙散的原料,通仙散可以麻痹人的灵识。
有一天晩上,我闻得一阵异香,然后失去知觉,再如平常一般醒来,却不记得晚上发生何事。自此以后,师父看我的眼神透着诡异。
然后,有人谣传我勾引师父。
花田中,花田之中白花朵朵,看似纯洁无瑕,却未知背后掩藏多少阴暗的欲望。
我拉着师傳对质,在我讲了一大堆清白无辜的话之后。
我心底最相信最亲的男人,他微微一笑,捻了一捻曼陀罗雪白硕大的花。
“青儿你昨晚的确来我房中。”
我如五雷轰顶,呆呆望着他。
“这几个月来,你时常半夜来找师父,让师父抱你……”
我的眼睛将将迸出血来。
“青儿,你什么都不记得了吗?”面前的男人冷冷一笑。
“去年春天,师父让你去守曼陀罗花田之前,对你所说,可还记得?”
我的眼泪下来了。
“青儿,可愿嫁人?”
“不愿。”
“女孩子都要嫁人的。”
“青儿只愿常伴师父身侧。”
“此话可真。”
“真心真意。”
“击掌为誓!”
“好。”
彼时我是真心希望能永远过着这般简单无二的生活,与灵根妙草一起,与师父一起。
“您怎能这样对我?”
“你永远只把我看作师父,我很生气,青儿,我真的很生气,你越来越美,我又变得越来越害怕,总有一天,你会离开我。”
“幸好有曼陀罗花。”他满足的笑了笑,“你终究还是我一个人的青儿,每一个你来找我的长夜……”
“别说了!别说了!”我捂住耳朵,心里涌起彻骨的恨意,我猛的拔出药刀,一把捅向男人的胸口,他毁了我,我想要他的命,我想要他的命!
……
魏婴望一眼蓝湛,“含光君,怎么办?”
“杀人偿命。”
青儿抬头望向亭中人,眼中透着不甘与希冀。
“小姑娘,听到吧,含光君一诺千金,夷陵老祖答应你一定以彼之道,还施彼身。”
青儿伏地跪拜,掩面而泣。
含光君挥手,蓝思追,蓝景仪与众小辈摆好琴阵,《安魂》悠然响起,凄凄惨惨怨灵终在琴声中散作流星,消散在茫茫天地之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