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7、暝曦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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它们在自己的战场里搏斗。一场外人注定无从扰入的冲突。
这原本应该很简单的。快速、迅捷，就和从前每回合一样，独个的意识永远无法战胜轮回间的相加，它们终将同化成惟一的集合，它们的目标会被归作一致，它们的精神最终会紧密连结、变转为又一套视生存为守恒要旨的生态系。
可这次……名为「汤米」的它，能量态却俨然有些奇怪。
至少在所有宇宙或平行流倾、或停滞凝聚的时间轴内，它们还没有感受过的那种诡异能量，竟莫名至使本该成为又一道收割流水线下的它，变得十足难以消化。
如果说在一片蒙蒙宇宙内之银河星痕轨道上，它是被投入其中的一捧流沙般银绿水色，那么长久驻在之广大意识便为包覆其的所有缭绕星点。
所以与浩浩相较，渺小的它简直不值一提。
何况那些星点中同样不乏有格外耀眼夺目的五彩斑斓，所有遍布多元宇宙维度壮丽星球的生态痕迹，组合成模样各异的烁烁流倾，巍峨端丽或飘渺若纤丝呵气……
……但那又如何。
究竟谁又能彻底吞噬谁好成为主导，眼下皆还未必呢。
……
它轻轻舔拭起伤口。它知道在方才的短兵相接中，它们同样受伤不浅。
……
……要回去。
它想。
它望向上方黑水，那么光亮如镜，彷佛能倒映出底下所有缤纷绚丽星空……实则却是封存所有的覆膜，切如压顶般窒息。冥冥中它就是知道自己必须冲出去。于是它再三地侵击，好叫那层黑泥不得彻底黏合。
……
但为什么要回去？
它不知道。
它只是根据犹如意识本能地再再侵袭、再再扰动、再而再而地疯狂向上、向上、向上……
……
然后它又低头看了看自己核心处所包裹的那分温暖，那分柔亮的光芒一直支撑它到现在。它临时无法忆起那是什么，但大概是真的很强大的能量，才能如此长久地延续着抵御。
于是它好奇了。它好奇地盘刺窝踞起、并朝内舔了一口。
……
甜的。
……
……
……It’s Clark.
……Clark……？
……
Clark.
汤米想起来了。
与此同时他听见声声呼唤，来自遥远的彼方。对方呢喃着自己的名字，急急又切切。
汤米的心骤然软化成温糊糊一片，几乎迫不及待地想要回应。
骤然温款间，他内里光芒更加滚烫，直接灼烧去外围一片意图再次侵袭的银河棉絮──那温度竟能将所有尝试进犯的星点都狠狠燃烧殆尽──然而对汤米而言，那发自中央的热流却是彻底舒适的暖意，如同一个敞开后又紧紧裹起的拥抱，将自己牢固在永远最安全的位置。
他嗅到其中温暖的阳光气息。
他几乎迫不及待地想要回应、想要触碰、想要流连，想要──
……
他向上穿梭一往无前，所向披靡地燃尽一切阻挠、凶狠撕裂所有黏腻的欲图拉拽──他已经看见黑潭，简直已经如同薄膜脆弱不堪在眼前……！
然而当所有记忆逐步回归，汤米同样忆起……
抛弃。
……
……
于是，冷。
……
冷、好冷。
……倏忽间，汤米浑身冷意若霜寒浸骨，他在瞬间惨遭掷入万年冻土……冻土之下疏萧残落，唯有凄凉远播、雪窖冰天漫延，虐霜奇寒下的朔风凛冽几乎扑灭火种。
或着也真确扑灭了些什么。
所以他在剎那间便遭逢周围无情撕咬，蠢蠢欲动的它们终于得以伺机而上。
一把流沙淅沥破散。
一捧银绿泉水「啪哒」坠落。
它倾撒在银河，溅起彷佛涟漪的微小震荡。
它妄图重新裹起自己，然而他的一部分已如冰晶粉碎，并随即被它们等待已久地贪婪吞噬。
……
那有点疼。
它感觉自己在流血。或着它真的在流血。它感觉有什么离自己而去，彷佛体内的一部分横遭粉碎，它感觉好像……
好像有什么终究还是死掉了。
……
……
好冷。
……
一段时间后它想。
或许连他也要死掉了吧。
……
……
「……」
「……求你……」
……
有人在说话吗？
……
好像有哪里疼疼的。
……
「……汤米，求求你……」
──猛然间，一道刺目光线横横劈开虚茫。比宇宙炫烂的星轨更耀眼、比燃烧的恒星更烫滚──
……
好像真的有哪里疼疼的。
……
……
──痛！
猛然剎那，知觉被重新拥有。
因为橘黄的太阳骤然伴随温暖气息撕裂般冲入，那堪称冲刷般的信息素正是由疼痛处蜂涌，譬如烟火突然投入，燃烧炸起那点原先接近绝望的枯涸──某种连结带着它以燎原之势强硬冲出。
逼迫本能臣服、撕扯那些消溶着的银河粘连。
于是连带剩余的他被通通狠拽出水面。
……
……
……
「呜哈……」
汤米听见自己彷佛呜咽的喘息。
他能感受有人正将力道施于他后颈，那点被熟悉气息狠狠刺破皮肉的剧痛，让汤米瞬间清醒却又一时恍惚。
对方咬得可一点不温柔，给人一种几乎要被占为他有的错觉。
疼……真的好疼。
所以在汤米有主观动作前，潜意识已让他开始对那股信息素扑腾手脚地求起饶：「……Tiegelx、好痛……！」
「汤米……？」牢牢囚固小恋人在怀的氪星人却还不敢松手。
他温热的嘴唇在汤米细嫩后颈厮磨：「你说话了是吗……是你在说话吗，汤米？拜托一定要是你，拜托……我没有其它方法，我真的再也没有其它方法了，所以求求你、求求你回答我……」
汤米：「……X’dana qed tagmel？」
汤米尚未意识到自己口吐的并非此间语言。
他只觉得整个头脑都昏沉且迷糊，而克拉克也实在用力紧箍得让自己不舒服。
所以当又一阵半空的极地寒风凛冽迎面之同时，汤米也开始在克拉克怀中挣扎扭动起来。他背后那不知何时伸出的六片黑翅膀，还因此在不肯放手的钢铁之躯怀中，被拨蹭掉了几根羽毛。
「Le, itlaq, tweiegni……」
汤米让克拉克放开自己。
然而响应汤米的仅有克拉克堪称惶惶的呢喃。
「不、不不……汤米，汤米……！求求你还给我、还给我还给我还给我……」
……
什么？
……
算了，他会想办法先自己把自己给弄出来的。汤米想。
可谁料他反抗得愈厉害，克拉克就反将他抱得愈紧。
汤米不满道：「Int ze iient, jekk jogbok alli mmur l-ewwel, tagmlek skomdu！」
他都说很痛了！
因此待朦胧的视线逐渐清晰时，汤米眼角挂有了一点生理性泪水。
他很快辨认出自己正在孤独堡垒上空，或着，如果那儿还能被称作完整的孤独堡垒的话。
──屋顶被彻底破坏、水晶摇摇欲坠，北极的蓝天如今迎面打着招呼。
整座堡垒都好像被什么玩意儿洞札扫荡过，不仅地面是裂的、墙是斜的、所有梁柱都歪七扭八倒着，甚至于不远处的还横躺两名乍看之下不太认识的女性，照血流量明显重伤，不过仍有呼吸，虽说紊乱……等等……？
雪地上那对，好像是自己的双角……？
呜……
……
X’gandu jara？
汤米茫茫地试图扭转头部，想要更看清一些周遭。彷佛一觉醒来就换了个莫名环境，让他心底有点不安，于是迫切地想要弄明白。
何况此时他还发现地上那弯弯的枝状确实是自己的角没错──他的鹿角不知被对方用什么方法剥离开。
并且一时之间汤米竟还无法控制自己长出新一对来。
要晓得汤米并非没有脱落过角。他的鹿角有以年为单位的新陈代谢循环，例如自然界中的红鹿，汤米有一套周密的模拟循环。
不过以往他会静待角角自己重新生长，毕竟通常也没有哪里需要运用到这份器官。不过实际上只要能量充足，汤米理应能控制自己身体一切发育。
……是魔法。
汤米乍然意识到这点。他认出躺在地上的其中一名是上都夫人。
因为对方对未来的神奇精确预言能力，他一度也想过要捕获对方，却又碍于对魔法侧的尚不明白而暂且作罢。
但自从同札坦娜搭上线，汤米对魔法侧的恶补堪称突飞猛进。
所以虽不一定会实际运用魔法，但汤米很快体悟，自己一时半会儿大概真没法让鹿角重长，除非等待抗性产生。
眼下于现实的认知也终于让汤米暂停挣扎。
他迅速判断情势，转而十分识时务地朝看守者发出讨好般撒娇。
……
这段熟悉的呜呜咽咽令克拉克迟疑。他揣怀希望、甚至微微松手。
「……汤米？」
汤米不清楚克拉克为何要再再和确认身分一样地询问，不过他还是响应了对方：「l-ewwe！」
至少他认为自己是乖巧响应了。
可汤米这番回应却简直让克拉克濒临崩溃。
所以下一秒，猛烈的气息再次随嘶咬灌入，满带绝望感的信息素几乎将汤米整个灌满、乃至整个精神海都又被狠狠冲刷过一遍。
「呜。」
「……呜克拉克，xaiie……」
克拉克手一紧，呢喃：「……汤米？」
汤米：「……你放开我，Jekk jogbok、克拉克──痛……」
过量的信息素让他有些头晕目眩。
更也好像终于抚平那些蠢蠢欲动的攻击本能。至少在汤米没有意识到的地方，他的触手们不再在克拉克牵制中蠕动挣扎。
克拉克很快松口，手上力道却一会儿松一会儿紧，宛如脑海中上上下下的弦。
然后克拉克将汤米小心翻转过来，眼神开始疯狂扫视，好像再三再三的确认。
与此同时，汤米还颤抖在过量信息素的残留余韵内。
他脑海一派杂乱，感觉似乎在先前的精神冲突中有所缺失。
并且这个当下，他只知道自己并不喜欢这回冲刷气息内所饱含的情绪，因为那种满含负面的信息素显然对宝宝的生长并不……
……
……？
那边，克拉克在反复的辨识后也终于松下一口气。
氪星人感叹拉奥的同时格外珍惜地靠近向小恋人──眼看着他的嘴唇几乎就要干脆地印上汤米额头，然而当汤米突然间开口──
「克拉克，我们的宝宝……？」汤米嗫嚅。
他一对绿眸望向氪星人，神情首先彷佛迷惘。
于是怀抱小恋人的克拉克瞬间僵立在半空，与此同时他的唇角也眨眼僵住。
紧接着克拉克看见小恋人伸出手──一股终于来临似的审判，叫氪星人不禁屏息，如同不知所措，只能亲眼见汤米一寸寸缓缓摸上自己小腹……
……
……
传统意义上的悲伤被划分五阶段，分别是否认、愤怒、迷茫、消极与接受。
但当正面面对胎儿尸骸，克拉克却竟无法从汤米脸上看见其中任何一种。
这令氪星人更忐忑也更惶恐，他不晓得这是否为某种暴风雨前的宁静，他不确定小恋人那张似乎面无表情的淡淡下，此刻是否潜藏彻底撕裂的失望与憎恨。而叫他更加不确定的是，他自己又能够承受其中多少。
极地寒风穿越孤独堡垒之破败，径直呼啸地颲颲袭来。
大约源自氪星人心中仍怀有的一点悲哀希求，那小小一团、显然毫无生命特征的血肉模糊，是被安置在医用育婴间里头。
不过也幸亏有被提前挪移去别处，否则那点小肉块究竟能否在汤米先前之失控破坏中存留下，恐怕都将成为问题。
然而这又有何意义呢。
总归它不会有反应、不可能动弹，更无法给予任何响应。
谁让它仅为一小小具死尸。
很难说汤米在这静默的时间里究竟有没有感受到确切悲伤。
汤米摸摸自己心口，那儿理所当然没有心跳。
或许是好事也说不定？所以克拉克才不会发现，汤米面对婴孩尸体其实好像的截然冷静。而再考虑到汤米本身的孕育者身份，这份冷静可能还应被纠正往冷漠才显得更加合理。
难以判断究竟是流胎造成的荷尔蒙迅速回调，或着汤米的精神确实在被克拉克跩离前便融合了些什么、又或失去了些什么。
虽说情绪上没有失望那一定是假的，毕竟再怎么样那也是一颗他亲心呵护过许久的卵，不过总而言之，汤米却真的很快接受当下事实。
何况不接受又有什么用。
对终于从全然的混乱意识中记起个大概的汤米来讲，眼下最紧要的事情当属……
俩人大概双双并立地在婴儿房前伫着许久，直到恼仁其实还残有混乱钝痛的汤米轻轻出声：「克拉克。」
这还是在面对常人绝对难以接受之残酷现实的一路无言后，汤米将要对氪星人说的第一句话。
所以应声时，克拉克几乎无法掩饰自己气息的颤抖。犹如一把高悬头顶的达摩克里斯之剑，明知无论从哪个角度都大概只将注定落下不祥，氪星人的心却依旧会为之悱恻颤栗。
然后氪星人感觉小恋人侧身拉住了自己的手。
克拉克得承认，在那肌肤相亲的柔软瞬间，他心中确实还可悲地闪过那么几点侥幸似的期待。那么低劣而下作的盼望，连克拉克都几乎要自己唾弃自己。
……
他怎么还敢盼求呢？
克拉克想。
然而心底深处，他却能深感自己最诚实也最卑鄙的愿望。
克拉克居然还渴望汤米能够原谅自己。
就和以往每一次，汤米彷佛总能令人难以置信地轻易原谅。
认真想想，其实他俩的关系压根不健康。
单单举克拉克本身那难以抑制、甚乎几近可以说是完全恐怖的所谓保护欲来说吧，氪星人自己难道不晓得自己心态的异常、不清楚自己行为的不应该吗？
但他还是那么做了。
那说明什么？
那说明克拉克一直以来皆具有极端、乃至狂躁的的不安全感与不信赖感，甚至于潜意识中，克拉克其实看待一切可能悲观走向的切身认可。
──克拉克其实一直潜意识地在认同自己必将拥有苍凉命运，无论他怎么尝试催眠自己，最首先，他就从没忘记过汤米其实是他「偷」来的事实。
换种方式讲，克拉克生命中现存唯一的美好，甚至原本都根本不该属于他。所以钢铁之躯才一直以来都居然如此害怕并如此惶惶。
所以尽管任何危险发生的可能性有多小、放在所有机率中简直有多微不可提，克拉克却皆俨然无法抑制自己不去反复思考那些个悲观面。
人人皆道超人为光明之子，谁却又晓得他的往昔。
何况仔细回忆，其实克拉克曾做过的许多事中，任何一件都是足以让任何一对正常情侣爆发激烈争执，甚至于迈向分手的。
氪星人心理的不稳定早那么多年前便已埋下，并还因汤米的一再放任－－作为关系最亲密的角色，汤米所给予的却是再三妥协。
或着其实在汤米的想法中，克拉克的行为真非多大点事；然而在人类社会的概念里，克拉克的所作所为却皆绝对属于病态。
并且如果说汤米属于先天不对劲的那挂，那么克拉克就是后天刺激造就之异常。两人的差别在于原始三观的不同，如果说汤米从来便缺乏常人三观，那么克拉克却其实还是具有的。
而就这点延伸，又足以看出克拉克的心理状态究竟有多不祥。
例如野兽撕咬是通常本能、魔鬼欺骗是贯来选择、天生缺陷的病患不会被人要求真正长出神经，因为那本来就是他们的行为逻辑，他们的内心不会因而存在任何哪怕一丝冲突，能学会披上人皮稍加伪装便已该格外感谢。
但氪星人不是野兽，何况克拉克原本还一直是在肯特夫妇的道德熏陶下成长的。
所以他也知道自己有错。他当然知道，克拉克从来都非常深切地意识着自己的错误，可偏偏不仅他自己不主动去改，汤米更是从未给予过外力责怪。
曾被誉为拥有人类一切美德的超人，自然同样拥有所有人类的劣根性。
于是每当汤米似乎是退让了一步，克拉克没过多久便又会试图更加进犯－－至少克拉克的自我认知中，他其实就是那么长久都利用了小恋人心底的软意，在对方的温柔上再再磨过常人底线。
……直至接近彻底侵犯地包裹、终究导致窒息感换来恐怕无法再被消磨的──
克拉克感觉自己的手掌被小恋人逐渐握紧、趋于使劲地用力逮着，彷佛对方面容下潜藏的其实不宁静、彷佛对方心中已然控制不住的怨憎。
憎意。这个当然有十足可能性的或许，叫克拉克不敢哪怕稍微验证性地去回勾对方指尖。
他彷佛在剎那间感受到自己俨然的深深不配。
并且育婴房内本意欲柔和的微光此时看来却尤其晦暗，朦朦胧胧打在小恋人脸庞，在对方的绿眸下映出一片卷翘睫毛的长长阴影。
阴影，一如小恋人眼中渐起之沉郁阴霾。于是气氛真确急促压抑起来，分明不用呼吸的氪星人，当下却感觉自己彷佛要喘不过气。
克拉克几乎是僵硬地感觉小恋人更靠近了自己。
……
汤米将自己整个人都贴上去，然而尽管如此，他拽着克拉克的手却也没感受到丝毫回握。
汤米于是歪歪头，神情是犹如合乎丧子的悲伤并无辜，眼帘在克拉克的注视下轻颤，一如恍惚脆弱的软软声线：「……不抱抱我吗，克拉克？」
「你……」克拉克喉头滚动，似乎尤其艰难地询问：「你还想要我的拥抱吗……？」
一番话听在汤米这头却俨如质问，犹如克拉克在对他三番两次差点杀死自己后，居然还想得到温柔抱抱的不敢置信。
为此，汤米先是抿抿嘴地放开握着氪星人的手，又转而徐徐抚上对方心口──他从来很熟悉克拉克抵挡不了什么，更熟练于利用他人的任何弱项寻获突破。
所以紧赶着，汤米很快接续地摆出更加无助的惶然，同时用最接近撒娇的口吻糯糯要求：「就抱抱我嘛……」
如果氪星人此时明快点地直接顺势搂紧，或许就有机率不再产生后续误会。
……有机率。
然而克拉克太不敢确定了，所以他并没有干脆地动作，而是几欲颤抖地又确认般提问。
……
汤米却因而猛地拔开两步。
某个瞬间，他望向克拉克的眼神居然是彻底的恨恨。
汤米想，明明他的姿态都已经这么低了，克拉克却还是吝啬于哪怕一个小小的拥抱。
那边，克拉克好像因为汤米的无常态度而怔愣。
不过他也没能愣住多久，因为随即的下一秒，氪星人就被小恋人猛然扑倒在地。
「克拉克，我告诉你，这无关乎我想不想要……」汤米压制地跨坐克拉克身上，俯身犹如亲密地温热附耳：
「你的语气简直恶心。另外，这真正关乎的对象是……宝宝。」
闻言，克拉克的脑海因此空白了那么一小会儿－－汤米的语句简直将原已便摇摇欲坠的布帘狠狠扯下，如同一把割开现实的刀刃，一只切击要害的弩。
于是氪星人在某剎那感觉一股穿心似的凉，犹如带倒刺的箭身一旦当头札进、就俨然再难拔出。
他不知道自己该说些什么，或着说于这种情况下，自己又还能够说些什么。
克拉克甚至无法确定，汤米方才是否是真的还乐意被自己拥抱，又或仅仅是报复性的嘲笑着自己竟还敢的奢望。
「......」汤米则在沉默中支起上半身，好像开始仔仔细细地观察起克拉克的反应。
绿眸的来回闪烁间，汤米伸出指尖描绘对方脸庞轮廓，直到愈滑愈往下……然后汤米猛然一把板住克拉克下巴，好像迫使对方正面自己、倾淌出不禁怨憎的绿眸同时逼近对方载有痛苦的蓝眼睛。
然后汤米轻飘飘开口，犹如自己其实说着什么动人情话：
「所以我们还不能分开，知道吗，克拉克？还不能，因为你还那个没有资格。我要我『原原本本』的孩子回来，所以……所以你还欠我一个宝宝。」
他的语调却俨然不再柔软更不再温热，而是充斥起冰冷，宛如描讲事实。
而就算撇开话语不谈，此时汤米眼中所含有的那些恨意，也完完全全足以让克拉克混身上下动弹不得。
……他的小恋人说他们还不能分开。
克拉克想着。
……
──「还」。
克拉克呼吸一窒、反复咀嚼起这字眼，品尝其内可能含有之一切讯息。
犹如朝那把终究还是落下的达摩克里斯之剑伸手，明知必定将为此鲜血淋漓、明知那刺穿了自己的刀刃只会因每个触碰而更劣化地钻入神经，氪星人却还是选择不管不顾地趋向自虐。
还不能，代表以后仍将会、代表他的宝贝其实想离开、代表这回是真的不可能再……
是啊，在发生了这种事之后，汤米又怎么可能还会愿意留下呢。
克拉克想。
是他亲手致使本该触手可及的美好却归于破灭。
……
但是。
克拉克让自己定定望向汤米。或着说汤米几根手指置于他下巴的力气，也让氪星人无法轻易转头：「你还想要一个我们的孩子？」
汤米应声详述。
克拉克：「……我答应你。」
或着说，他明白了。
……
就是指在成功诞下任何新生命前，他的汤米都还不会离开他。
思忖间，克拉克默默垂眼，好掩住那对在泛起深色浓稠后愈加散发起窒人的蓝眸。
汤米则要笑不笑地扯动嘴角：「记住你的话。」
然而克拉克不知道的是，作为同样最高权限的拥有者皆伴侣，关于克拉克血液中红氪影响程度的问题，乔不久前也曾寻汤米谈过，所以汤米清楚克拉克如今的身体状况。
所以汤米同样有自己的打算。
……
以至于在互相不清楚的时刻，在克拉克心中流淌起恍惚悲凉的同时，汤米一对绿眸里则迅速劫掠过几抹决绝的狠戾。
作者有话说
第67章 暝曦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