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心》夜壹

7、陌生人

　　许嘉佳带给我一个噩耗，宝欣因为裸露肌肤有伤痕，圣诞夜的节目被顶替了。
　　我脑袋一嗡，是我的错。“那她怎么样了？”我胆怯地问。
　　“你这个妹妹，你也是知道的，有什么事情，会让她皱眉头啊。她当然无所谓咯。照样跟新来的编舞嘻嘻哈哈，完全不在意。真是服了她了，亏得我们旁人替她惋惜。”
　　宝欣。我的心隐约有那么一点难过。有这么一点难过，我该感到庆幸，自己还稍稍不会显得那么冷血。想到这里，我好矛盾，我是在进行自我原谅吗？
　　“喂。”许嘉佳拍一拍我，“大白天的，发什么呆啊。”
　　她把论文的草稿扔给我，一晃眼功夫，上面已经布满圈圈画画，“这里在加个案例分析，会稍微有点肉感。”
　　我们修管理学，目前，赶一篇关于管理生命周期理论的实际分析论文。其实，一半靠百度，一半靠胡扯。平凡的生活就是这样，整日里如此来来去去，混个好绩点，毕业觅一份高薪工资，嫁一个沉稳男子，生一两个孩子，不满上司，回家唠叨也许过不了七年之痒，发生婚外恋，离婚，又结婚，人生百年匆匆。
　　我也不知道我在想什么。

　　我们在咖啡店门口分手，她男朋友撑一把伞，等足有半个多小时。这天，什么时候开始下的雨，我们都没有发觉。她冲上前，挽住他的胳膊，亲昵得耳语，幸而不忘回头，对我挥挥手，说再见。
　　我看着他们离开的背影，升起一股莫名失落感和负罪感。
　　站在她左边的人，是蔡启华。
　　我以为蔡启华追求的是宝欣，原来，并非如此。妹妹，并没有涉及姐姐暗恋失败的故事，只是姐姐十足庸人，常常自扰。
　　宝欣，宝欣，你现在真的可好？
　　雨越下越大，短时间内，似乎，没有停下的迹象。
　　“你进来再坐会儿吧。”老板在吧台对我扬扬手中的巧克力圣代，那是我的最爱。
　　我回到原座，她递给我，“我请你。”然后回到吧台，继续擦拭器皿。
　　我环顾四周，店里人稀稀落落，这回，本不大的空间倒显得格外静谧，适合胡思乱想的人天马行空。老板没有选择借我雨伞，我忽然有点感激起她的罗曼蒂克来。

　　想起四岁时，最爱吃巧克力，但是，吃太过，对牙齿不好，母亲就把糖果盒藏在冰箱上头，让我够不到。一日，实在难捱，搬来小凳子，站立上去踮起脚尖，勉强够着，却一个不留神，自己失去了平衡，摔了个措手不及。额头撞到桌角，血不住往下流，自己却只是捡起地上散落的巧克力糖，乐滋滋地吃，头上那点疼痛已算不上什么。恰好父亲那是下班回家，见我血从额头直流到下巴，吓得赶忙丢掉公文包，冲过来，急送医院，绞了两针。妈妈说，那个时候，我居然只知道傻傻地对着她们笑，很担心我是否智力有问题。直到小学连续三年捧三好学生奖状回家，才放下心中一块大石头。
　　爸爸……
　　这十年，恍若弹指。
　　失去亲人的痛苦，我深有感受。只觉得，这遭人世，往后算是无依无靠，似被世界所遗弃，不知如何存活，生命被抽空，徒剩行尸走肉，得过且过。妈妈再婚，我曾极力反对，那时，宝欣过来抱抱我，“我也失去了母亲，我很想多一个姐姐。”
　　从此，我们便是姐妹，肝胆相照，荣辱与共。
　　她做到了，有福同享，有难同当。
　　升学考那时，每每我补习至深夜回房，总见桌上摆两三块饼干，是她留给我以作填饥。每每我在学校身体不适，又是她中途逃课，搀扶我去从医务室到医院，奔波数次，无一句怨言。我们明明同龄，为何她可以这般照顾我，而我却藏藏匿匿？
　　每年我们吹同一个生日蜡烛，每年我们收同样的生日礼物，一晃十年。
　　十年是个分水岭吗？究竟是何物乱我心，不得再坦诚待伊。
　　再想回到从前，却总觉得沟渠即便被填实，仍不同往日。

　　过了两个小时，雨才停下，老板说，时日不早，早些回家吧。我们道别。
　　手机骤响，一看短信，是宝欣：突然很想吃巧克力蛋糕，去排队买回来吧。
　　我对着屏幕，笑，看来她是真的没事。我回复一个好字，轻松好似放下一个包袱。
　　意外走运，今天蛋糕店的生意并不是太好，不像先前需要排很长的队伍才能买到。我拎着我们都爱吃的巧克力蛋糕，回家。
　　一辆轿车驰过我身边，速度很快，溅起水塘的水，湿了我的裤子。
　　我厌恶得回头看了一看，开奔驰就这么了不起吗？
　　转弯口，一年轻男子走上前问路，“请问，花园小区3幢302是这边右转吗？”
　　我以为我自己听错了，“3幢302？”
　　男人点点头，推一推自己的眼镜，露一个和善的笑容。
　　“请问你找哪位？”我很确定此人素未蒙面。
　　“302是？”
　　“我家。”
　　“你是林宝欣的？”
　　“姐姐。”
　　他点点头，“你好，我叫简嘉洛。”
　　“嗯，你找我们家宝欣有事吗？”我上下打量对方，着卡其色风衣，戴黑框眼镜，斯斯文文，干干净净。
　　“我哥想请她吃一顿饭。”
　　我环顾周围，似乎，并没有人跟着他前来。
　　“你哥又是哪一位？”我好奇。
　　“林小姐，恕我无可奉告。”
　　“随你。”我打电话给宝欣，却听对方一温柔女声，对不起您拨打的电话已关机，请稍候再拨。
　　我发几条短信给宝欣，无一有回信。我给爸妈去电话，都说没有联系过。我感到事有蹊跷，看着面前的男子，“你们找宝欣什么事情？”
　　他皱了皱眉头：“是不是联系不到你妹妹？”
　　这个时候，邻居大爷看到我，“诶？是小冰啊，你家是不是新买了车啊？不错不错啊。”
　　“什么车？大爷，你有没有看到宝欣啊？”
　　“她不是被你家叔叔接走了吗？”大爷用拐杖点点门口，“刚才就这里上了车啊。”
　　我感觉我的双手有点颤抖，额头似乎开始渗汗。我家哪里来的叔叔。
　　“是不是一辆黑色奔驰？”我和身边的男人异口同声。
　　“什么奔驰啊？黑色，倒是黑色的。”老人喃喃自语。
　　我和男子对视一眼，见他双眉紧锁，似乎知道些什么。
　　“是有人先我们一步了。”他嘀嘀咕咕。
　　“什么意思！”现在到底是什么情况？有没有谁可以告诉我！？“你是不是该给我解释清楚，别说什么，我没有必要知道这类话，你要无可奉告的话，我马上报警。你们都他妈以为你们是谁啊？都牵扯到我妹妹了，我妹妹跟这鸟事有什么关系？莫名其妙。都是神经病。”
　　“你不要着急，你就算报警了，也没有用。”他露出一副很鄙夷的眼神，感觉藐视了我们的公安干警。
　　“说什么大话，你以为你是谁？不要觉得自己□□电影看多了，就整天幻想自己真他妈的就是陈浩南了。”
　　“呵。”他推一推眼镜，“你说的对，这个世界疯了。”他苦笑。

作者有话说

　　啊啊啊。继续自娱自乐ING~~~