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朽之诗》八雲影

38、火与骷髅

　　经过几日的准备，在预定时间的最后期限内，四位不怕死的冒险者终于来到了唯一的结界缺口处，从此进入不语者森林，便只能凭着运气了。
　　临出发之前，杨她们花重金买了一张不语者森林过去的地图，不得不说约夫海姆人真的很会做生意，不仅有人在缺口附近售卖古老的地图，更有人在这里拉了一个补给站。
　　“等我们全进去之后补给站就不干了是吧？”索菲亚冷笑着询问带着头巾的小个子商人：“毕竟对于你们来说死人是不会从里面出来的，这种财也真能下得去手。”
　　被一顿嘲讽的小个子商人不知所措，还是艾莲娜无奈拉扯着索菲亚走开才帮忙解了围，她道：“跟这些人计较什么，不如想象眼前的事情。”
　　很快有人便在结界缺口处拦住了她们的去路，那是位穿着深紫色天鹅绒大衣的年迈的老者双目被剜去，血丝几乎在整张干枯的脸上蔓延，显得尤其可怖。他身边跟着一位年轻人，和老者可怖的形象不同，年轻男人面带微笑，赤裸的上半身涂着蓝色的油彩，在嘴唇上镶嵌有魔力的晶石。
　　“冒险者，你们来得过晚了。”听见迟疑的脚步声，老者开口声音沙哑厚重，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
　　奥丽菲亚她们愣了愣停下了脚步，这时候年轻男人开了口：“这位便是不语者森林的看守者，唯一留存下来的造梦者。”
　　“我已经失去了全部力量，黑暗促使我仓惶逃出那片森林，冒险者，若你们想看穿黑暗，就要饮下真实之酒。”老者这么说道，他偏过头去看着年轻人，年轻人立刻拿出杯子和酒坛，将鲜红的酒液倒出：“加上你们的血，让酒来帮助你们获得认可。”
　　“之前的人也会喝吗？”奥丽菲亚皱眉这么问道，她对此表示怀疑。
　　“无需怀疑。”年轻人亮出身份，他手中所持的是冒险者公会的标识：“我们已经在这里等待许久，每一位来到这里的冒险者，都得到了指引。”
　　他叹了口气道：“只可惜到现在还没有人成功，难道拒绝诱惑就这么难吗？”
　　“诱惑？”黑发少女疑惑询问，但这次没人给予回答，只有装满酒液的金杯被递送到面前。
　　奥丽菲亚还在犹豫，索菲亚叹了一口气，她抽出腰间小刀将手指割开，将血滴入其中，而艾莲娜和杨也这么做了。天工师冲着黑发少女眨了眨眼，端起酒杯道：“总不能在这里停留着。”
　　“也是。”奥丽菲亚也皱着眉割开了手指，将一滴血滴入，鲜红的酒液碰上血，经过一点摇晃完全看不出痕迹，她举起杯子道：“希望我们能够平安归来。”
　　四支酒杯轻轻碰撞了一下，四位少女仰起头将酒喝掉。
　　酒一入口的感觉相当糟糕，对于奥丽菲亚来说，像是喝了一口腥臭的鱼血，但是当她勉强咽下酒液的时候，辛辣感首先流窜过喉咙，之后是火焰的烧灼，铁水流过胃部，末尾却带着一种扭曲的甜香。
　　奥丽菲亚不得不闭上眼睛祈祷自己不要失礼吐出来，她睁开眼睛的时候酒杯已经空了，她的伙伴们已经将酒杯抛回了年轻人手中，表情一个比一个正常，但又说不出微妙感。
　　奥丽菲亚努力也装出来正常的表情，她将酒杯放了回去。老者这时候又开口道：“最后一次提醒，不要为了虚幻的景象停留，你可以去交流，但是绝对不能沉迷忘记自我。”
　　“造梦者或许会接见你们，赐予你们想要的真理，在那之前要维持着警醒，不要被其他东西所引诱。”年轻男人接话道：“做个智者好吗？”
　　奥丽菲亚点了点头，她似乎听见杨在身后轻笑了一声，她没余裕注意，一想到自己刚才喝了一杯不知名还混合了自己血的东西就想干呕。
　　“走吧。”黑发少女这么说道，她主动拉住了杨的手，好像这样就能够让她们在接下来的传送乱流中不分开。
　　她们一同消失在结界的缺口之中。

　　艾莲娜总觉得有个垫子垫着她，她在一片混乱的传送之中被甩了出去，还顺便扯下了天工师的手套，眼下她握着手套正躺在什么地方，身下柔软的像是有人的身躯。
　　艾莲娜跳了起来，事实上那便是人的身躯，她看着索菲亚慢慢爬了起来，还很迷茫左顾右盼了一下说：“我在——啊！”她看见了艾莲娜，惊讶地跳了起来。
　　“我也很意外我们居然没有被分开。”魔法使这么干巴巴说道，可是眼神中的笑意怎么都掩藏不住。
　　索菲亚自怀中掏出了一块布，上面还带有鲜红的酒液痕迹，她将布塞进了自己的背包里，道：“我没喝那杯酒，我从不喝陌生人的东西，尽管他说的很神奇。”
　　“嗯。”艾莲娜赞同点了点头，她说：“我也没喝。”
　　她们同时沉默了一瞬间，然后索菲亚小声道：“你说她们俩喝了吗。”
　　“看表情的话大概都没有……吧？”艾莲娜也不能确定，不过好在她向来更专注于眼前的事情，她推了推还在皱眉考虑是不是背叛了朋友的索菲亚说道：“看看这里是哪里？”
　　“森林……我的眼前只能看见无穷无尽的森林。”索菲亚这才抬眼看向四周，她皱眉道：“好安静，没有任何鸟兽，我现在找不到参照物。”
　　“那就走到能够找到参照物再说，西尔也会让伊格找到我们的，水源，更高的树，或者山坡，房屋，这片森林里一定有造梦者的搭建的建筑和小道。”艾莲娜这么冷静说道，她率先朝前走去。
　　“喂，我怎么觉得你可靠多了！等等我哎！”索菲亚只得跟上。

　　而与此同时奥丽菲亚自黑暗中醒过来，她听得见有水滴落的声音，还有人在她身边低沉说话。老者的声音低沉，断断续续：“我们是造梦者……找到我们……万王之王……预示……存在。”
　　“什么？”她捂着头问了一句，眼前仍旧是一片黑暗，那声音自她四面八方传来，令她遍体生寒。
　　她现在处于哪里？奥丽菲亚不知道，她自怀中摸出燃烧火种，拉开下方的开关，听见火把燃烧起来的声响，可是她的眼前还是什么都看不见，这让她尤其惊恐。
　　“到我这里……你将永恒……”窃窃私语的声音更大了，奥丽菲亚想要链接伊格，却发现自己与伙伴已经失散。
　　“杨？”她仍旧怀抱着一丝希望呼唤着朋友们：“索菲亚？艾莲娜？”
　　没有人回应她，那些窃窃私语突然也小了下去，像是消失了一半，耳边只能听得见水滴滴落的声音。奥丽菲亚屏住呼吸，她跌跌撞撞朝着水滴落的地方走过去。
　　走到一半的时候她听见手中火把突然熄灭的声音，有一只冰冷的手抓住了她的手腕，就像是毒蛇缠绕上一样可怖。她听见一个尖锐的女声在她耳边响起：“不朽之宴需要新人参加，看上去就是你？”
　　奥丽菲亚连忙甩开了那只手，她的眼前忽而明亮起来，天光自头顶不远处缝隙投入，将她所处之处映亮一些。她看向面前，有意见熄灭的火把，有一具站在面前的骷髅，骷髅的手指正抓在她的手腕上。
　　奥丽菲亚吓得大叫了一声，腾腾腾朝后连连退了好几步，心有余悸喘着气，重新点燃起火把面对眼前的骷髅。她等待了许久，骷髅空洞的眼窝看着她，一动未动。
　　最后奥丽菲亚用足力气敲了下去，腐朽多年的骷髅应声而散碎成一地，她并没有再看见什么骷髅复活跳起来抓她的场面。可能是太过于紧张的幻觉吧，奥丽菲亚自欺欺人这么想到，但是手腕上的阴冷感觉挥之不去。
　　她冷静下来之后开始观察自己所处的地方，像是一个地窖，天光透进来的地方是一扇几乎与地面平齐狭窄的铁窗。黑发少女在头顶仔细寻找梯子和地窖门的痕迹，但是她一无所获。
　　她就像是被突然传送进了这种地方一样，比起其他可能还在森林中的同伴，可能要更加接近造梦者的城堡，真不知道是好是坏。
　　她想起来了还听见过其他声音，那么或许代表这里不止有一具骷髅？她看着已经被自己打散的那具骷髅，那只手臂仍旧指着最初的方向，奥丽菲亚深吸一口气，举着火把沿着手臂所指的方向走了过去。
　　她很快发现了一扇暗门，在暗门的边缘处夹着一片已经腐朽的衣角，随着触碰化为飞灰。奥丽菲亚在门的四周敲敲打打，最终发现了一个酒瓶子机关，她用力将酒瓶拔起，门吱吱呀呀打开，迎接她的是另外一个房间。
　　比起阴森的地窖，这个同处地下的房间要显得富丽堂皇多，水晶吊灯悬挂于穹顶，酒桶堆得直至天花板，在正中间放着一张圆桌，银盘子闪闪发亮。在圆桌四周坐着四个人——有穿着貂皮袍子的富商，也有罩着黑色盔甲的勇士，还有一位歪带着皇冠的国王，和他身边穿着花衣的吹笛人。
　　那位歪戴着皇冠的国王冲她举起酒杯，微笑道：“欢迎来到造梦者的城堡，小姐。”
　　“我们一直等待着你，等待着一个最合适的人踏入这个房间，我们将传递你永恒的知识，你的财富将比拟过去的任何一位国王。”那位吹笛人一边按着他手中的风笛，一边嘻嘻笑着说：“或者你更喜欢匹敌神灵的武力？”
　　黑色盔甲的勇士在盔甲下面闷闷笑了一声，他道：“你喜欢什么都可以，只要留在我们这里。”
　　奥丽菲亚没有动，她握着火把站在原地平静道：“我想知道我是谁。”
　　“只要你留在这里，你一定会明白的。”富商朝着她摊开手，她手指上带着有九个戒指，硕大的宝石在她眼前闪闪发亮。
　　奥丽菲亚深吸了一口气，她道：“我只想知道我是谁？如果你们不能回答，我就要继续往前走。”
　　她已经看见了那扇通向上层的门，在一片富丽堂皇之中，那扇门上还带着铁锈，看上去极其虚假。
　　她用力将火把挥向这些逐渐靠近自己的人，他们尖叫躲开火把，怒骂诅咒着奥丽菲亚。黑发少女状若不问，她的精神力扫荡周边一切，那些人像是遇见真正的火焰一样被点绕，在火中扭曲翻滚。
　　惨叫声不绝于耳，人体扭曲如同麻线，奥丽菲亚冷眼旁观这一幕，握着火把的手中却全是冷汗，当那些人终于化作细细黑线消失，她面前的一切已经大不同了。
　　水晶吊灯被灰尘覆盖，银亮器皿早已经发黑，四具骷髅端坐在四方腐朽的座位上，在他们的手下压着占卜用的牌，不知为何都齐刷刷看着奥丽菲亚的方向。
　　奥丽菲亚对于那精致的王冠，勇者仍旧珍贵的盔甲，还是更值钱的宝石都视若无物，她极力忽视那些骷髅的注视，穿过他们的身边，用力推着那扇向上的门。
　　她用力退了好几下，没办法只能拿肩膀去撞，当撞到最后一下的时候，门才被打开，奥丽菲亚手脚并用朝着上面爬。那一瞬间她感觉到脚下的寒冷，似乎有人用力抓着她的脚，用湿冷的吻舔过脚踝，一声一声呼唤她留下来。
　　奥丽菲亚感觉手足冰凉，但是她用力咬破了舌尖，继续朝着上面爬，当她的脚也离开地窖的时候，那些恳求声终于停止。她又朝下看了一眼，那些骷髅还端坐在那里一动不动，一切都是她的幻觉。
　　奥丽菲亚用力关上了通向地下的门，她呼唤着自己的伙伴，而太阳鹰仍旧不知道出于何处没有任何回应。
　　脚下的路已经改变了，不再是地窖中的石板，变成了半黑半白的奇异木地板，上面带着有眼睛一样的纹路，没走一步都感觉那些纹路在旋转，令她感到晕眩。
　　在路的尽头有三扇门，一扇腐朽的铁门，一扇青铜色的铜门，还有一扇金色的门，铁门上雕刻着一位勇士，他正自山脚朝上冲锋，山上是无穷无尽的尸骨，而铜门上有着无数赤裸着身体的男性女性在欢聚，躺在酒坛上面肢体夸张挥舞，金色的门上有着一条喷火的龙，在龙的身后是无穷无尽的财富。
　　这都是什么意思？奥丽菲亚不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