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君贪生》Candyana

1、一

　　红墙绿水的庭院，少女静坐在亭中，欣赏着水中的荷花。微风轻扶她黑色的长发，展现出秀丽的面庞，那优雅而宁静的气质与池中的荷花交相辉映，犹如一幅江南绣绢，美不胜收。

　　“小姐，小姐，夫人叫您赶紧过去呢。”老管家召唤着自己的小主人。

　　苏白抬起头，若有所思的看着管家，“过去？”

　　“是啊，您忘了么，昨儿个夫人就说今天晌午让您去她房里找她。”

　　“哦，对了，我差点儿忘了。”说罢，苏白站起身形，向母亲的房间走去。

　　看着小姐的背影老管家幽幽地叹了口气。想他程毅在苏家已经做了50年，服侍了苏家三代人，苏家虽不算什么名门望族，却也是富甲一方。老爷13年前便仙逝了，留下夫人和4个孩子。只是三个儿子为了家业明争暗斗，若不是夫人还在恐怕早已闹的不可开交。惟独这小女儿苏白无欲无求，却偏偏得了这种怪病……

　　苏夫人房内……

　　“白儿，过来，坐在娘边上。”夫人语气温和，拍拍身边的凳子示意女儿坐下，接着对苏白身后的管家说到，“程毅，你也坐。”

　　苏白坐在了母亲旁边，管家则挑了个离得稍远的地方坐下。

　　夫人见大家坐定，便转向女儿，“白儿今日有没有头疼？”

　　“多谢娘亲关心，今日还没疼过。”

　　“那就好，那就好……”女主人似乎有些犹豫，但马上又换回坚定的表情，“白儿，娘真的是很想你一直留在娘亲身边，可是有病不能不治啊……”

　　“让娘费心了。”苏白回答的很平静，她知道自己的病治不好，也早有耳闻母亲要将自己送走……

　　“娘问过很多大夫了，所有名医都说你的病只能静养，最好是在山里风水好的地方。娘正好有个姓沈的远房亲戚住在北面的璃山上，而且他家世代学医，娘打算让你去那里住一段时间，等病养好了，娘就去接你。”

　　“是，娘亲。”简短的回答，对一个注定要死的人任何事情都无需争辩，没有想与不想，只要顺从就可以了……这些年苏白都是这样想，也是这样做的……

　　“哎，你那几个哥哥若有你一半听话便好了……”夫人是真舍不得这个女儿啊，所以哪怕只有万分之一的希望，她也要尝试，“程毅，你原先去过林家，这次就麻烦你送白儿过去。”

　　老管家站起来，恭恭敬敬地回答：“是，夫人。”

　　翌日。

　　苏白又看着窗外的细柳，它们在风中飘来飘去，显得多么悠闲自在。

　　“小姐，行李整理好了，我帮您拿到门口吧，马车已经候在门外了。”

　　看了眼身边的仆人，起身，苏白向回廊走去。

　　“小姐，错了，走这边啊。”

　　“我想绕一下，你去门口等我吧。”说完，便向池塘中心的亭子走去。荷花啊，荷花，今日我便是最后一次与你乘凉，想我苏白活到二八年纪已是不易，在这红墙碧瓦之间若不是你们一直陪我，恐怕我早已无趣死了，如今要离开你们不知是不是真的要……

　　马车的颠簸领苏白有点头晕，轻掀起车帘，看着赶车的老仆人，“程叔，还有多远？”

　　听到小姐问话，程毅赶紧回头，“快了，这已经进了山了，再两个时辰就差不多了。小姐您先歇着吧。”

　　“嗯。”苏白放下帘子，坐了回去。已经半个月了吧……家，已经很远了。最近记性好像又变差了，不知我是否能再见到娘亲，是否能再见那一池荷花……

　　“小姐，小姐，我们到了。”

　　感觉有人轻摇自己的肩膀，苏白睁开眼睛，夕阳的余晖透过掀起的轿帘映入眼中，我竟然在车中睡着了……起身，在程毅的搀扶下出了马车，眼前是一片葱绿衬着艳红。这就是山间的暮色么？竟是如此美丽，如画卷一般……从未离家远行的苏白已被眼前的美景深深吸引。

　　“小姐，前面小路太窄，马车过不去，我们得走上一段了。”

　　“嗯。”只是盲目的随着老仆人前行，苏白的心还停留在那山间的美景上。

　　路并没有多远，天还未黑他们便已到了沈家。四间木屋围成了一个小院，中间两个大屋，左右各一个小屋。屋前屋后种满了花草，想是药材，木桩和藤萝围成了一个院墙。

　　程毅上前，推开院门，向里喊道：“有人么？”

　　中间靠右的屋门应声打开，罗衫轻移，由门内走出一个青衣少女，看起来不过十四五岁模样，个头与苏白相仿，身形清瘦，但眉宇间却透着股英气领整个人显得……怎么说呢？对了，鲜活，这就是苏白当时的感受，这个少女与她相反，充满了生命力！

　　那少女轻启朱唇：“你们是？”

　　程毅上前一步道，“在下是苏家老仆程毅，奉夫人之命携小姐前来探访沈先生。这是我家夫人给沈浩沈先生的书信。”说着，便从怀中掏出一个信封。

　　女孩儿也不说话，接过信便拆开来看。

　　程毅微微皱眉，想着女娃儿应是沈先生的女儿，可就算是父亲的信也不该随便拆开吧？怎的这般没有规矩……

　　苏白到是没觉得怎样，只是对这个女孩儿充满好奇。从来她所见的女孩儿虽不是与自己一般弱病但也都是娇小纤细的小家碧玉，可这个女孩儿身上却散发的一种坚定的力量，给人一种很不一样的感觉。

　　少女读完信抬头看了看苏白，又转向程毅道：“表姨妈的信我看过了，只可惜家父在半年前就已经仙逝了，还是请小姐另择高人吧。”

　　“什么？沈先生死了？！”程毅大惊，怪不得这女孩儿直接看信，原来……

　　少女看了看天，“现在天色已晚，二位就先在舍下休息一晚，明日再出发吧。”

　　“等等！”程毅叫到，“我们赶了一个月的路才来到此地，我程毅到没什么，只是小姐身体本就虚弱，如果再赶回去……”

　　少女定了定，随后转身推门，“先进来再说吧。”

　　吃饭的过程很安静，饭菜也很简单。少女介绍自己是沈浩的独女沈凡，随口问了问苏夫人的近况。程毅随口回答着，有些心不在焉。

　　沈凡此时却是看着苏白。这样一个纤弱的女子，注定要死的少女……看起来跟自己年纪相仿却已是命不久已……为什么她还能如此毫不在乎，平静的表情……跟父亲看过不少将死的病人，要么是疯了一般哭喊着，求父亲救救他们；要么是面如死灰，眼中充斥着对死亡的恐惧。为什么这个人会有这样的表情……只有在人死的一瞬间才会有的，平静的表情……突然沈凡很想知道这个女孩儿到底在想什么，“你怎么想，苏小姐。”

　　“咦？”苏白惊讶的放下手中的茶碗，他在问我？想法？什么想法？

　　看着苏白一脸茫然，沈凡有种被打败了的感觉，“我是说你打算怎样？就这么走了？”

　　“那还能怎样？”表情依然茫然。

　　这时程毅开口了，“可以留下……”

　　“咦？？”苏白不明白，不是说沈大夫已经死了我们得找别的地方么，怎么又可以留下了？

　　“我想过了，我可以自己回去向夫人汇报，这段时间小姐就在这里静养，等夫人找到合适的地方我再来接小姐。当然，这还要沈姑娘同意……”程毅担心的就是沈凡不同意。毕竟只是远房亲戚，现在夫人所认识的沈先生又死了，这女孩儿眼里自己和小姐只不过是陌生人而已，让她收留一个陌生人，而且是没有期限的收留……老仆人抬眼望着这房子的主人，那眼中尽是哀求。

　　沈凡好像没有看见老人祈求的目光，只是盯着苏白的脸，“你怎么想？跟他回去还是留下？”

　　苏白迷惑了，有生以来她第一次要为自己作出选择。看着沈凡那清亮的眼睛，竟不自觉地说道：“我想留下……”说完，苏白不禁面上微红。抬头，看到的是沈凡扬起的嘴角。她笑了……这般好看的笑了，这么说，我的选择是对的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