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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85、未醒之人 ...

  •   随着时间的推移,仪式井然有序地进行着。

      三日后,子夜。

      赤鬼与另一名负责镇守地宫入口的鬼王换了岗,拖着疲惫的身躯准备回墓室休息。

      途中,白鬼仗着甬道内没有旁人经过,再度将竹鼠脑袋从包袱皮里探了出来,左顾右盼片刻,好奇地问赤鬼,“岑鬼殿下他们到底几时能醒啊?”

      赤鬼头疼地抓了抓头发,哀声道,“不知道啊。”

      因着这三日白鬼探头的次数越来越频繁,加上站岗时与之聊天确实能够排遣寂寞,赤鬼便也未再强求它一定要躲在包袱皮内。

      大抵白鬼自己心里也很清楚这点,赤鬼不限制它露头以后,言行举止也愈发的肆无忌惮起来。眼下分明墓室入口已近在眼前,却根本没有缩回包袱皮的打算,仍在兀自说着,“啊,真的好好奇几千年以前究竟发生了什么,岑鬼殿下快醒过来吧......”

      话音落下,赤鬼踏入墓室,走下长长的阶梯,青色的河水再度没过脚踝。

      每一次踏步,耳畔都会响起“哗啦”的涉水声。

      赤鬼的目的地是高台上的棺椁,他想抽空去检查一下图腾的运行状况,但是因为琥珀就浮在道路的正中央,去往高台势必会经过玄鬼之所在。

      赤鬼路过时不经意往琥珀处瞥了一眼,结果目光刚一落下,便撞见了玄鬼缓缓睁眼的光景。

      赤鬼猛地停下脚步,双眼直勾勾地盯着玄鬼。

      包袱皮里的竹鼠慌忙跳起,化为鬼魂模样浮于半空,望着琥珀内苏醒过来的玄鬼激动地嚷嚷道,“玄鬼醒了!玄鬼醒了!那岑鬼殿下是不是也快了?”

      玄鬼不紧不慢地坐起身,将脚没入青色的河流里,眼底虽有疑惑的情绪在,面上却依旧十分淡然。

      站稳后,他好生观察了一番周遭的环境,没有开口问询什么,只又多看了两眼路旁那几位立在石像下、似乎也正在沉睡的鬼王。

      唯一没有陷入沉睡的,是正在擦拭剑身的剑鬼。

      剑鬼注意到了玄鬼这边的动静,抬眼望了过来,玄鬼便也回望过去。

      二人对视半晌,大抵是猜到了眼下剑鬼无法挪窝,玄鬼便干脆自己走了过去,停在剑鬼身前五步开外,平静地问道,“是你救了岑鬼?”

      剑鬼闻言罕见的轻笑一声,继续低头拭剑,“他是自救的。千年前,清樾殿下便已料到会有如今光景,便提早将补救措施告知与我,我只是照做罢了。”

      玄鬼默然半晌,转头紧盯着高台上的棺椁,意识到了哪怕自己已将岑鬼二字刻入执念,却还是不够了解他本身。

      那个名为岑清樾的他,又会是怎样的存在呢?

      “你果真不记得了吗?”剑鬼揣摩着玄鬼的面色,试探着问道,“关于你们千年前便见过一事?”

      玄鬼收回目光,轻轻地摇了摇头,“我只记得我们最早遇见,是在三百年前的陈国......”

      “不应当啊......”剑鬼将胳膊搭在重剑上,认真地思索起来,“玹族长行事从来深谋远虑,绝不可能会将如此重要的记忆弄丢的......”左右思索不出头绪,便试着予了玄鬼一些提示,希望后者能够自行回想起来,“那你还记得它山尉迟部吗?”

      玄鬼便更加疑惑了,“我儿时曾在部中生活过一段时日,自然是记得的。不过那时我年岁尚小,所记也不过只是一些零碎的片段。后来部落遭遇战争,被夷为平地,我便也被当作战俘带去了宋国......”

      剑鬼喃喃道,“原来你的记忆只剩下这么点儿了......”

      玄鬼抿唇不言,面上难得的浮现出一副名为困惑的神情。

      好半晌,他方才问出了一个早先分明在始作俑者那儿求证过的疑问,“所以我千年前的身份......是玹族长?”

      “对。”剑鬼回答得十分笃定,“据我所知,尉迟玹一直都是它山尉迟部的族长,也是带领尉迟部落成为上古七大部族之一的男人,极擅长封印之术,相貌同如今的你一模一样,脾性甚至还要更差一些。封印灵蛛的上古封印之术便是他教授给清樾殿下的。”

      玄鬼抬手捂住额头,闭眼思索,可是无论如何也想不起与之有关的过往片段。

      白鬼见玄鬼半晌没有接话,以为他是遇上了什么想不明白的地方,便赶忙趁此机会插嘴,试图向鬼王们展示自己的聪明才智,“会不会是三百年前发生了什么意外,这才导致记忆消失了呢?”

      “我个人觉得这个说法是最可靠的,因为如果只是寻常轮回的话,是不可能重新出生后相貌还和千年前一模一样的......”

      玄鬼知道白鬼说的没错,却总觉得还是有些疑问解释不清,“可是我有娘亲,也有一些小时候的记忆。”

      白鬼便反驳道,“一些小时候的记忆?那你能确定她就是你的亲娘吗?如果她真是你的亲娘的话,又为何要给你取尉迟玹这个名字?她应当知道这是尉迟部老祖宗的名号吧?人族取名不是素来遵从避讳一说吗?”

      玄鬼噎住了,半晌说不出话来。

      就在这时,一道清脆的落水声突然打破了墓中的寂静,也打断了玄鬼的思考。

      玄鬼下意识将手搭在蝉丸之上,循声望去,发现书鬼所在的水面附近竟是缓缓浮起一颗浅紫色的珠子。珠子内的小蛇仍在四处乱窜,将珠子撞击得不停震动,一会儿沉入水里,一会儿又重新浮回水面。

      玄鬼涉水走了过去,将珠子拿在手里细细端详。

      “这是......”赤鬼认出了此物,“你昏迷时一直攥在手里的物事。”

      玄鬼用食指并拇指捏住珠子,将其对准最近的青焰火光细细打量,却还是没法看清珠壁四周那些比芝麻粒还小的封印咒文。不过有一点可以肯定,这物事是玹族长从天雷劫中取出的,哪怕不知其用途,留在身边也多半没有坏处。

      就在分神的空档,珠子内的小蛇又猝不及防地挣扎起来。玄鬼一时没能握住,珠子便又“噗通”一声落回水里。

      “这小蛇好生活泼。”白鬼将珠子从水中捞起,擦干后递给玄鬼,顺带猜测道,“不过这物事既是你哪怕昏迷都死死攥着的,难道是什么很厉害的宝贝?可以用来救岑鬼吗?”

      玄鬼闻言思量片刻,最后不仅没有回答,反倒当真采纳了白鬼的提议,握着珠子走向高台。

      高台是青色河流的发源,大部分的河水沿石梯汇聚成了一条潺潺小河,河水并不很深,玄鬼一脚踏上,水面堪堪没过脚背。

      他便就这般一步一步登着石梯,缓缓朝棺椁走去。

      抵达高台后,转头眺望了一番墓室中的光景。

      除了剑鬼以外,月鬼、荒鬼、水鬼、书鬼、影鬼仍站在各自的石像下沉睡着,似是进入了一个漫长的梦境。

      书鬼身前还摆放着那块封印小圈的石块,虽然因为土石包裹暂时无法看清内里的具体情形,但还是能够通过气息感知,感受到封印中的浊气在逐渐散去,鬼气正在重新聚拢。

      如果依仗着墓室中的鬼气的话,季或许最后可以活下来,但是能否成为新的鬼王并得到其他鬼王的承认,便要看他日后的造化了。

      将这一切望入眼中,玄鬼对目前状况有了一个大致判断,这才收回视线,一步步走到棺椁旁,将珠子放到了棺盖上。

      但是棺内毫无动静。

      珠子不起作用,并且自己也不知道其它的用法。

      玄鬼见证了意料之中的结果,却还是免不得有一些失望,下意识伸手,将掌心贴紧棺盖,轻声唤道,“岑鬼......”

      “......醒了吗?”

      棺椁内静悄悄的,没有人来回答玄鬼的疑问。

      “还是一点反应都没有?”剑鬼撑着重剑缓缓起身,将目光投向高台,眼底似有些疑虑,“纵然记忆庞杂,可那些终归是他们自己的记忆,照理来说应当用不了这般久才是......”

      玄鬼的手掌始终贴着棺盖,能够清晰地感知到棺椁内鬼气的每一次变化,很显然,眼下棺椁内的鬼气较之正常状况来说是有些紊乱的。

      紊乱中又带着一丝逐渐变弱的趋势。

      就好像是一颗即将孵化的鸡蛋,所有人都以为下一刻便会破壳而出,却没想到壳内的鸡崽拼命挣扎过一阵后却突然不动了。

      这让玄鬼很难不去相信岑鬼没有遇上麻烦。

      为了应证自己的想法,玄鬼合上双眼,五感循着相通的火种侵入,试着去感知岑鬼的识海。

      随后他便窥见了一片浓雾。

      浓雾的另一端是伸手不见五指的黑,黑暗中混杂着各式各样的情绪,一旦稍加靠近,黑暗中便会瞬间涌出数以万计的触手,来势汹汹,似要将玄鬼的意识一并拖入深渊。

      玄鬼赶忙睁眼,将意识从岑鬼的识海中退了出来,笃定道,“是梦魇。”

      “果然......”剑鬼本也想赶去棺椁旁查探一番状况,可旋即想起自己还不能离开雕像附近,只好就地转了一圈,将其他几位鬼王的睡容望入眼底。

      几乎所有沉睡着的鬼王都在紧蹙眉头,似是梦到了什么不甚愉快的物事。

      “这样下去不行。”剑鬼肩负守护岑鬼记忆的使命,几千年来早已将记忆恢复时可能发生的各种状况摸了个彻底,似眼下这般,便是他曾预想过的最坏的一种,“我最担心的便是这个......”

      “他们的记忆是上古封印的根基,数千年来同封印中的浊气互相抵抗,虽是水火不容,却也因交织时间过久,或多或少会沾染上一些对方的气息。如今这些记忆携着浊气回到了他们体内,自然也就影响到了他们的心神......”

      玄鬼将棺盖稍稍挪开一道口子,棺内泛着潋滟的青蓝色水光晃入眼底。

      岑鬼本就穿着件青绿色的袍子,棱角再被如此清冷的色彩一衬,整个鬼便剔透得好似琉璃矿洞中的水晶,轻轻一碰便会碎去。

      玄鬼微不可查地叹了口气,伸手捧住岑鬼的半边脸颊,平静地问道,“我能帮上什么?”

      剑鬼确有解决之法,只不过在他看来,借助外力还是有些涉险了,特别是这个要去涉险的人还是尉迟玹,是以有些犹豫,不知究竟该不该说。

      玄鬼半晌没能等来剑鬼的回答,便抬起视线,盯着后者又问了一遍,“我该怎么做?”

      这次问的比上一回还要直白,从“能帮上什么”到“该怎么做”,已经彻底表明了他非做不可的态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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