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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2、鹄望 ...

  •   尉迟玹与三刀都是习武之人,武学造诣相较于一般侠士还算上乘,对付起这些杂鱼烂虾自是不在话下。

      不过可惜的是虽然二人都有意留下活口,但显然这些个训练有素的刺客却是亡命之徒,在认清实力悬殊、输赢无可逆转之后,便悉数咬舌自尽。

      一时间,偌大的寝宫中无处不弥漫着浓郁的血腥味。

      三刀踢了一脚脚边的尸首,将之从趴伏踢成了仰躺,随后蹲下,检查黑衣人随身携带的物件。不多时,在后者的衣襟中找到了一张齐王都的通行令。

      三刀将通行令交付给了走到跟前的尉迟玹,尉迟玹将之握在手中,翻来覆去打量片刻,淡淡说道,“确是货真价实的齐王都通行令。”

      不过因为通行令的摆放位置过于显眼,所以反倒显得有些异常,就像是杀手刻意为之,目的是要将各国的注意力全都转移到齐国身上。

      “确是杀手的惯用伎俩。”三刀继续搜刮着其它尸首,又接连在这些尸首身上发现了齐国密函、齐国图腾以及齐国特产的盐巴烧肉。

      看到烧肉的一瞬,饶是颇有素养的三刀都忍不住想腹诽一句,“太假了......”紧接着又从一具尸首身上翻出了一枚血红色的戒指,“这是何物?”

      尉迟玹接过戒指,指腹摩挲质地,双眼端详做工,又从材质、花纹等方面逐一揣摩,进而断言,“这是梁国贵族才能用的起的血红石戒指,刻的花纹是梁国国花,内环很细,是女人戴的......”

      “所以这批刺客应当是梁国人?这戒指是一姑娘送他的定情之物?”三刀这般说完,收到了来自尉迟玹的奇怪目光,私以为自己说错了什么,当即尴尬地解释道,“三刀只是一介武夫,若有哪里说的不对,还请公子指教。让公子见笑了。”

      尉迟玹摇了摇头,将目光移回到戒指上,“你说的可能也是情况之一。”

      但仅是之一。

      真相究竟如何,只凭这些琐碎的证物和一地不会说话的尸首,是找不出的。

      “这些尸首已经没用了。”尉迟玹缓步走到桌案跟前,将血红石戒指扣在了案上,无比淡然地翻开一本奏折。

      三刀又惊又疑,不敢相信尉迟玹竟会这般淡漠,“尉迟公子,真凶不查了?”

      “不查了。”尉迟玹用朱笔在奏折上画了个圈儿,风轻云淡地解释道,“此事如若深究,便彻底着了真凶的道。”

      真凶的目的便是要让各国相互怀疑,产生间隙,以此干碍联军的产生。此种兵法本就常见,眼下发生更是不足为奇。

      自己已经没有精力在追查真凶一事上瞎耽搁了,无论他国谋士如何作想,自己始终坚信,只有将卫国变得强盛,才是在乱世中生存下去的唯一准则。

      唯有如此,方才能活着等到岑鬼回来的那一天。

      “承君一诺,不负此生。”

      尉迟玹轻轻地、用只有自己才能听到的声音念出了这句话,仰头看了一眼窗外的青天白日、鸟雀盘旋、花开满枝......

      心中有向往,有流连,可到头来也只能逼着自己收回目光,为了当初向岑鬼许下的为臣之诺,继续垂首投入到日常的事务中去。

      ......

      时间一晃三月,卫国逐渐入夏。

      芒种未过,气温便已攀升,日头烤得寝宫跟前的石阶滚烫,几名相熟的侍卫趁着四下无人,纷纷躲到了飞檐投下的阴影中避暑。

      尉迟玹安静地坐在寝殿内批改奏折,搁笔时偶然抬眼看向窗外,发觉樱花已不知何时谢了个干净,知了趴在绿叶底下,不知疲累地发出嘶鸣。

      荡然的绿意洗涤着浑浊的内心,尉迟玹忍不住多看了几眼,心境顿觉开阔不少。

      这段时日来,也不知是因为蝉鸣太过聒噪,还是自己不知不觉已经适应了这样的生活,耳畔絮语对自己的影响已可有可无,头疼的频率较之三月以前刚犯那会儿也好了很多,唯一的折磨也只有在日落时分才会悄无声息的降临。

      可当被黑水浸泡的日子久了,尉迟玹也逐渐意识到,这名始作俑者虽然狠话放了不少,叫嚣的也挺凶,但终归只是说说而已,并没有往死里动手。

      除此以外,尉迟玹还察觉到这家伙的力量正在一天天衰弱,具体表现在折磨进行的时间越来越短,甚至偶尔还能听见来自他的抱怨:

      “要不是封印就裂了这么一丁点儿口子,只能送出这么些浊气,大爷我何至于如此窝囊,竟然对付起那只乌鸦都这般费劲!想当年......妈的,当年老子就该弄死清樾!”

      看来这二人间的仇怨当真是很深了。

      尉迟玹起身推开座椅,缓缓踱去窗边,在树叶的阴影中找到了一只核桃大的知了,随后又在偌大的寝宫中散起步来,倒也不是无所事事地散步,而是一边散步,一边揣摩近些时日的奏折、国情以及岑鬼回来的日期。

      通过这段时日对始作俑者的观察,尉迟玹更加笃定了一件事,岑鬼应当是要回来的,否则始作俑者根本没必要在自己身上浪费时间。

      如此简单的道理,三个月前的自己却因为岑鬼的离开慌了神,全然没有想到。

      “尉迟公子,战报来了。”三刀推开殿门,拿着一封密函走了进来。

      这三个月来,三刀一直附在卫渊的身体里任劳任怨地代替岑鬼完成事务,丝毫不见埋怨,有时尉迟玹开口向他表示感谢,他便会说自己所做的一切都是在向苏植赎罪。

      不过就尉迟玹看来,三刀留下的理由只是次要,重要的是有人假扮卫渊行事,他治起国来便要轻松很多。

      三刀将还未开封的密函递给了尉迟玹,尉迟玹伸手接过,自封口拆开,小心翼翼地取出里头的白纸,目光飞快游走,顷刻便明了了海对岸另外十三国的状况,“姜国败了。”

      意料之中,却没想到如此之快。

      “四国结盟攻齐。”

      看来那些刺客的障眼法还是成功迷惑了不少国家的谋士,但是对于更多的国家来说,任何线索都只不过是宣战的借口。

      尉迟玹看罢书信,转头问三刀,“工部那边的火器,制作进展如何?”

      三刀听后赶忙将手放上后腰,取下了别在腰上的一裹黄布。将之摊开,里头包着的是一把银白色的火铳,“做出来了,公子可要亲自试上一试?”

      尉迟玹盯着火铳看了片刻,脑海中回想起岑鬼耍弄火铳时的潇洒模样,便也仿照岑鬼握枪的姿态将火铳双手举起,拖至近乎与肩齐平,合上一只眼睛瞄准,扣动扳机。

      “嘭”的一声,尉迟玹被巨大的后坐力顶得向后退了数步,与此同时,寝宫的墙壁上多出了一道足以容纳一名成年男子通过的窟窿。

      三刀愕然地盯着这堵千疮百孔的墙面,喃喃道,“寝宫,怕是迟早要塌吧......”

      尉迟玹亦被火铳的威力震撼得有些懵了,怔愣片刻,迈步走到窟窿跟前,拾起一块被火药炸得飞溅的碎石,将之牢牢紧握,心情可谓达到了这三个月来的顶峰。开口问三刀,“工部造出了多少把?”

      三刀如实答道,“两百把,这是三个月时间和眼下物资所能造出的极限了。”

      “可以。悉数充入兵部。”尉迟玹将手头这支火铳一并交给了三刀,吩咐道,“包括这把,一起拿回去。”

      三刀双手捧着沉甸甸的火铳,虽不可谓不欢喜,却仍心存疑虑,“仅靠这两百把火铳便能取胜吗?近来的几场战争,就算是人数最少的姜贺之战,好歹两军加起来也有万人,火铳虽然威力巨大,但用百来对抗万,会不会有些不大现实?”

      “无妨。”尉迟玹自有自己的考量,“没有火铳以前,卫国抵御他国进攻的唯一手段只有大海,如今多了两百把火铳,加之海势,尚可一战,虽多半难赢,却能令他国久攻不下。届时只要等到岑鬼回来,自然会有转机......”

      听到这番言论,三刀面上虽仍保持着笑意,可是心里反倒更加忧虑了。这三个月来他发现了一个很可怕的问题,尉迟玹总是会将“岑鬼回来”四个字挂在嘴边,几乎每天都会无意识地重复七八句。

      看起来就好像他的精神其实早已到达了极限,却只能依靠这一仅存的念想维持理智。

      如此一来,三刀简直不敢想象若是尉迟玹一直等不来岑鬼的话,眼前这个被称之为十四国公子之首的男人究竟会变成什么样子。

      三刀想要在力所能及的范围内尽可能地救尉迟玹一把,便问道,“岑鬼殿下他......大抵何时会回来?”

      尉迟玹愣了一会,旋即若无其事地说道,“至多三年。”

      三刀心中“咯噔”一声,不知为何竟是回想起昔年苏植同自己说过的一句话,“偏执的人是很可怕的,你没见过?那我想想该如何同你解释。哎,其实这种人一般心防很重,相处起来总会觉得他在同你拉开距离,这时候你可千万别因为好奇紧贴上去。”

      “会出事的!”

      会出事的啊......

      三刀忧心忡忡地保持着假笑,口中连连应道,“是啊,岑鬼殿下他一定会回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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