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耳朵喜欢你》秦嘉

5、五朵

　　005

　　奚薇很早就知道她爸妈感情淡薄。二十多年前，刚考上研究生的奚文礼对小提琴手庄澜一见钟情，哪怕各方面都不合适，也一腔赤忱地不肯放手。

　　庄澜性格清冷，一把小提琴就是她的全部世界。婚前就强调过不做家庭主妇，孩子可以生一个，她不负责抚养。

　　奚薇中和了他们两个人的个性，不算独但脾气倔，没少跟同龄人闹矛盾。其他小孩都哭着找妈妈，只有她闷不吭声地跑去了姥姥家。
　　因为当她第一次向庄澜告状没得到回应，赌气得想扯断琴弦泄愤时，庄澜燃着怒火的眼神让她失去了对母亲的期待。

　　奚文礼心疼她，少不了抱怨两句。每每这个时候，她总能听见庄澜旧事重提，“我早就说过孩子我不负责照顾，你现在说这些又是什么意思？”

　　她不知道奚文礼有没有后悔，只记得有一次她半夜起床上厕所，看到他对着墙上的老照片出神。那时她年幼无知，不明白得不到回应的感情是最伤人的。
　　后来他们离婚，庄澜和一个旅居艺术家搬去南方，她才知道原来她不是不会爱人，是没遇见对的人。

　　奚薇很久没听人提过庄澜，在奚文礼的叙述中有些恍惚。

　　“她跟继子关系很差，孕期被折腾得差点流产……去年她继子染上赌瘾，把家里的财产卷走了一大半。她为了供女儿上国际学校，打算变卖掉你姥姥留给你的遗产。”

　　奚薇姥姥家做的是制药生意，最艰难的那几年捐了三分之二的家财，下嫁给了姥爷。姥姥很早就对遗产做了规划，属于奚薇的那份暂时登记在庄澜名下，本意是留作她的嫁妆。
　　遗产中有一块江州东郊的地皮，早年不值什么钱，寰宇要建度假区，刚好圈到那一块。再来就是些珠宝首饰和定制旗袍，对她来说比地皮更珍贵。

　　“她没说过。”
　　奚薇余光瞥过奚文礼，“我还想着你找我是为了联姻的事。”

　　“你不是在谈朋友？温家的事再怎么样都不用你去考虑。”

　　奚文礼最早在集成电路学院任教，人工智能芯片领域他既专业也有人脉，温家就是看重他才敢做出转型的决策。去年他带队研发的云端智能芯片成果斐然，年初就开始筹备上市。
　　因为专注研发，他身上不太有资本家的气质，“Vi，我努力到今天不是为了让你去委曲求全的。”

　　奚薇心里不是没有触动，相反她很清楚奚文礼的个性。只是她这些年得到的太少，习惯设想最糟糕的结果。想到庄澜这个前车之鉴，她索性破罐破摔了，“上个月分手了。”

　　奚文礼愣了下，还当她是在和自己唱反调，“和这个没关系。研发那边进展顺利，接洽的合作方不止一家，是老爷子不肯让利。”

　　他说得轻松，奚薇却不这么想。这些大家族都认为联姻比普通的利益加盟关系更紧密，更何况温家早就不比从前了，“是温苡慧不想联姻？”

　　“她那个样子段家看不上。”奚文礼低头看着她，含笑的眼眸一如既往，“你的脾气也不适合联姻。”

　　自打奚薇住进温家开始，温苡慧就和她势如水火。奚文礼夹在两个女儿中间，一碗水难端平。然而每当她忍不住对他失望，他总会用最难以招架的方式让她心软。

　　“别多想，老爷子早晚会想通的。”奚文礼摸了摸她的头发，“我推个律师给你，想咨询遗产问题尽管找他。”
　　他时间不多，最后又提了下温老爷子的寿宴，急匆匆地坐车走了。

　　奚薇一个人在树荫底下站了会。
　　别的父母想方设法地给子女铺路，她这两位却还需要她来收拾烂摊子。前不久庄美蕙就是在为寿宴的事和奚文礼置气。但如果是和段家联姻，奚文礼说联姻可能性不大，还真不是哄她。

　　段家以实业起家，涉及地产、传媒、电商、金融等多个领域，要建度假区的寰宇文化旅游投资公司就是其中的一个版块。

　　之前她刷到现任话事人段珩昱的视频片段。
　　这位大佬行事低调，把家人也保护得很好，只在那次访谈中提过创业成功的儿子。可惜她当时没有细看。

　　[你的姓氏该不会是段珩昱的那个段吧]
　　段姓不是大姓，她听过方濯吐槽段宜修别再卷他们这些富二代了，结合他们的消费水平……奚薇在输入框打出一行字，末了又被她一一删除。

　　她性格再直接，这么问还是冒昧了。
　　收起手机，她心烦意乱地躲去了工作室。

　　分手半个多月，因为许梁州的唱作综艺还没录完，约好今天官宣退队。她蹭着许梁州的热度转发，在热搜前五十挂了会。

　　乐队的编外鼓手林畑是个脾气火爆的帅哥，长了一张初恋脸，白白嫩嫩的很讨女粉喜欢。不知道为什么他和许梁州很不对付，许梁州离队后，他主动提出要正式加入他们。

　　猛犸乐队野蛮生长，靠的全是运气和实力。一开始火起来是因为陆燃拍的短视频，后来受邀参加了一档乐队综艺，播到第三期突然就爆了。这两年陆燃也一直在坚持发视频，热度还算不错。

　　奚薇正在改词，看到不请自来的林畑有点惊讶，“你怎么过来了？”

　　林畑打开牛皮纸袋，把买的咖啡递过去，“我说要跟你们一块儿干，你是一点没放在心上是吧？”

　　“你跟许梁州有仇？”奚薇喝了口咖啡，闲闲地瞟了他一眼。

　　“我是看不上他假正经那样儿。”林畑翻了翻她的歌词本，“别说这些没用的。我都辞职了，你得给我负责。”

　　奚薇不太信，“你家里能同意？”

　　林畑家是书香门第，父母都是大学教授，偏就出了他这个反骨。他大学学的外语专业，家里送他去做了高中教师。
　　就算没有许梁州的事儿，林畑的脾气在学校也待不了几年。可她见过林畑他爸，古板且说一不二，没人能讨得了好。

　　“我又不是当老师的料，误人子弟干嘛？”林畑很有自知之明，“你不知道，我哥是刚生了个小孩。他们忙着练小号，才懒得管我。”

　　他都这么说了，奚薇也不多纠结，“回头我正儿八经发个声明欢迎你总行了吧。正好我想签个经纪约，到时候一起官宣了。”

　　“怎么突然想签约了？”林畑有点好奇。
　　他们一直以独立乐队的身份活动，奚薇不喜欢被干涉，接受不了有人管着他们，就没找经纪人合作。

　　“再不努力就养不活我们三个咯。”奚薇看开了，她要是想赚大钱就不能一直这么佛。

　　林畑很嫌弃，“你这么说是你不会用脸，要不下次演出咱不化妆了？”
　　也不是不好看，就是容易被说是在遮丑。他们还好一些，奚薇特别喜欢夸张的妆容。

　　“再说吧。”奚薇不跟他掰扯这些。反正他都来了，不如把陆燃叫过来排练新歌。

　　闹腾了一下午，吃火锅的时候陆燃问她周末要不要去三清山看彗星。
　　彗星观测点需要满足视野开阔的条件，江州没有海，方濯就组了个局去山上。

　　奚薇没想到他们关系这么好了，凑过去看了彗星的视频。
　　周期六万年的紫金山阿特拉斯彗星，一眼六万年的浪漫，慢放的镜头美轮美奂。

　　她有些意动，刚要回复，就听陆燃改口道：“改到下周了，方濯说段宜修周六要去相亲。靠，长成他那样还要被逼婚？”

　　奚薇没搭腔，温老爷子的寿宴就在这周六。摸出手机，试探地给段宜修发了条消息。

　　Vicky:[下周去看彗星?]

　　183学霸小学弟:[方濯找你了?]

　　她想等等他有没有后话，结果陆燃那边都聊完了，她也没收到回复，但这也不碍不着她什么。

　　Vicky:[你去我就去]
　　Vicky:[我也不认识别人]

　　段宜修隔了好久才回复一个好，她一下就没心情问别的了。

　　“熙总，王梓问我要你的微信号。”陆燃忙着回消息，扫到其中一条又忍不住抬头打量奚薇。

　　林畑看笑了，“昨晚老张那儿到底多热闹？早说我也去了。”

　　“熙总稳定输出罢了。”陆燃嬉皮笑脸地说道。

　　“别扯。”奚薇面无表情地扫了眼她的两个队友。
　　男生但凡有点衣品和身高，怎么都不会难看。当初选人那会她就没有刻意追求长相，再不济……摇滚是最好的医美。结果无心插柳柳成荫，陆燃和林畑长得各有特色，和丑字完全沾不上边。

　　她自己的审美比较大众，王梓和段宜修那种精致不失英气的长相是她更倾向的类型，尤其是段宜修，异常标准的帅哥脸。
　　她现在记起昨晚对他的所作所为，大概就是四个字，鬼迷心窍。

　　“那我到底给不给？”陆燃很没眼色地重复了一遍。

　　“别给。”
　　她想给的人已经加上了，虽然她还是没从回忆里打捞出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