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渔戏青龙台（下）》客从西北来

57、服软

　　这个她正在官衙里的一间卧房内，白小渔闭眼睡的安宁，两太监随身伺候着。

　　陷入睡梦里的人到了个很奇怪的地方，脚下云雾翻滚，抬头看，天空同样云雾翻滚，这是哪里？白小渔满腹疑惑。

　　这里好似云的世界，除了洁白云朵在就什么都没，一眼望去，天上地下，白云无边无际。

　　又发觉身上衣物变成了墨青色衣裙，长及小腿的发丝也随意披散着，这样装扮似乎何时见过，努力回忆，脑中灵光一现，想起来了，这就是自己的衣服，这身衣裙是小魔头喜欢的款式和颜色。曾答应过他，会和他永远在一起，也会和他穿同样颜色的衣服。

　　从衣服上收回注意力，抬头瞧，眼前不远处于空无中出现一团金光，她很自然的朝金光灿灿迈出步。

　　清风拂面，鼻尖涌入阵阵好闻的檀香味。越过金光通道，一座金灿灿的大桥显出，她现就站在桥的这一头。这是一座拱桥，拱起的桥中央遮挡视线。抬步踏上桥，上到桥中间，视线再无阻拦，震撼景物入眼。

　　金色房屋，金色建筑，到处都是金灿灿，宫殿美轮美奂，当下看见的所有尽数悬浮于空中。雪白云朵环绕着各式各样的建筑物，空中还翻飞各种叫不上名的鸟儿。

　　下到桥下，一条清澈小河挡住去路，这条河同样于空中悬浮。离的近，无法看清小河全貌，却能想象的来，这样一条悬浮空中的河定如琉璃水晶般的缎带。

　　下桥之后没有路，心中想着要去河对岸，脚下马上出现一个洁白云团。上到云团上，云团载她飞起来。不大一会，对岸已在眼前，落于一处开阔地，金殿房屋全围绕在这片空阔处。

　　下了云团，脚下踩的还是云朵做的路，面朝前方抬步而去，空中翻飞的鸟儿偶尔从身边掠过。行进不大会，视野变的愈加开阔，行到此处，内里竟莫名泛起喜悦之感。

　　闭上眼微笑着，感受那莫名喜悦，感受一阵她又睁眸，星眸张开的当即，便瞧见前方不远立着一人。那人一身僧袍打扮，正面带微笑的看着她。

　　去到那人面前，她双手交叠放在小腹处，朝那僧人弯腰低头，“洛灵玉拜见佛祖！”

　　佛祖微笑道：“孩子，你回来了。”

　　洛灵玉站直，道：“弟子感谢佛祖当日指点迷津，才让灵玉找回魔青龙，请受弟子一拜。”

　　佛祖依旧面带微笑着接受她的跪拜，待洛灵玉起身，佛祖才道：“你已寻回魔青龙，但魔青龙魔性依然，你可有想过如何帮他褪去魔性吗？”

　　“这……”洛灵玉摇头，“弟子也想过这个问题，但我确实不知该如何祛除他的魔性，他的根就是魔，如何才能将他的根改变呢？”

　　佛祖笑着摇摇头，叹口气：“哎，你这孩子呀。”

　　九万年前，魔青龙真元被打散，众仙都认为魔青龙消失天地间，永远不复存在。只有洛灵玉相信她的小魔头一定没有死，因她总觉到小魔头在呼唤她。她问过很多修行高超的神仙，大家口径一致，上了诛魔台是不可能活下的！

　　洛灵玉最后想到了法力无边的佛祖，便去求佛祖。她跪在须弥山脚下，经受日月光照腐蚀，终于打动佛祖，佛祖确实晓得魔青龙还存在天地间，魔青龙的真元被雷电劈成生死二魂，龙身上的两片龙鳞因此遗失人间。只要找见魔青龙在人间轮回的双魂转世、和遗落人间的龙鳞，再由洛灵玉的神女之气召唤，他的双魂便能受召唤回归。

　　只是这个过程及其漫长，没想洛灵玉竟真的将魔青龙的生死二魂找回来。不光如此，还把魔青龙遗落人间的两片龙鳞也寻回。现在只需个合适契机，魔青龙就可完全苏醒。但倘若让他就这样复活的话，三界浩劫定免不了。他轮回转世九万年，受人间苦难太多，他的魔性只会大增不会减少。

　　佛祖思索阵阵，道：“灵玉，如果让他回来，从而要牺牲你，你可愿意？”

　　洛灵玉连想都没有想便回道：“他是我的命，我只想看他好。”

　　“哎，人间痴男怨女多，连你这水天神女也逃脱不了情关。”佛祖再叹气再摇头，“罢了，你既能把他找回，这也说明魔青龙命该如此，他在人间受苦几万年，算是受了报应。”

　　洛灵玉略显激动道：“佛祖，到底怎么做才能让他魔性不再显现，请您告诉我。”

　　佛祖背过身，“孩子你听着，你虽为神女，可你的性子中也存魔性，你若真的为他好就去劝他，如果你们能经得住时间考验，你与他会有真正重逢的那一天。”话语声还在耳边回荡，佛祖却已没了人影。

　　“佛祖，你还没告诉我怎么才能祛除他的魔性，佛祖……”洛灵玉大声呼唤。

　　周身充斥浓浓喜悦感，她却只觉得满满的疑问，佛祖这话是何意思？

　　我的性子中也存着魔性？要我去劝他？倘若劝他能起作用，九万年前他早就听劝了，他也就不会被送上诛魔台。

　　佛祖这番禅机颇深的言辞令洛灵玉不能明白，但听佛祖那话意思，小魔头会复活，而自己与他还会分别，但似乎也会与他再相聚。但是怎样才能教他复活后魔性不显呢？

　　洛灵玉立在原地凝眉思索，却如何也想不明白。闭眼之人于梦中一个劲思索，佛祖留给她、不算答案的答案。

　　白小渔来到双落城已经好几日，闵睿费了好一番功夫才找见她的藏匿处。

　　由安插在闵枫身边的密探细细打听，再由清玄的五瓣莲圣印感知她身上的五瓣莲，才寻到白小渔的藏身地。白小渔现在是唯一致胜闵枫与白奇的法宝，下人时刻小心伺候着，不敢叫她出一丁点事。

　　西北军越来越逼近双落城，沿途村落里的百姓们早已逃离。

　　白奇和闵枫并行于大军的最前头，白奇说：“姐夫，探子来报，皇帝亲自驻守双落城。”

　　闵枫道：“这样最好不过，直接在这里将他解决了，咱们就能提前回家。”

　　残应说：“这场仗打完，咱们就都能回家了。”

　　不光残应，其实多数人都已经不想再打了。从当初开战的兴奋，到现在一路打下来获得无数胜利，他们的兴奋早已消失殆尽，以屠杀为目的的战争违背了开战的初衷，大多数人现在只想快点结束战争，让主子做回那个曾经的主子，这是残应和侍卫们的心愿。

　　大家跟着主子很多年，他们爱戴闵枫、尊敬闵枫，但也不想看闵枫一直错下去。只要这场仗打完，就无需再做他们不想做的事了。

　　闵枫朝向残应道：“你又没老婆，急着回家干什么？”

　　“主子，属下无家室，可兄弟们有，他们肯定急。”残应替大家说出心里话。

　　白奇道：“等这场仗打完了，咱们回家，老婆孩子热炕头，各过各的小日子。”

　　队伍中发出欢呼。

　　一直没吭声的沐鸾飞驾马前进几步，“师兄，我有个建议。”

　　目视前方的闵枫道：“有何建议，说来听听。”

　　“师兄，要不这一仗由降兵做先锋，叫咱们自己的兄弟做助攻，你觉如何？”

　　闵枫回绝，“只要加入我西北军便都是自己人，谁做先锋都一样。”

　　“师兄，兄弟们次次拼在前头，也太累了，叫兄弟们喘口气吧，咱们也看看朝廷兵将的战斗能力。”

　　闵枫思量开，每次攻城，都是由西北军的将士负责冲锋陷阵，降兵作为助攻，确实也将自己人累坏了。

　　沐鸾飞见闵枫犹豫，又煽一把火，“师兄，皇上如果瞧见他的人去对付他，你觉得，他会是何脸色？”

　　这话的确打动了闵枫，他手一挥，行进中的队伍立刻停，“鸾飞，你说的有道理，老子真想看看，闵睿看见他的兵将去打他，他会是何脸色。”

　　闵枫再没多考虑，除了侍卫和残应们没有变换位置，沐鸾飞指挥着大军变换队伍。主攻全用投降了的朝廷兵将，西北军将士作为助攻，排到队伍后方。队形变换完，沐鸾飞归队，大军继续前进。

　　前头就是双落城，只要越过泗水湖畔，双落城便是囊中之物。

　　立在城墙上的闵睿透过手里的伸缩镜，把远处西北军、队伍调整变换看的一清二楚，他嘴角显出笑。收起伸缩镜闵睿道：“走，咱们出城迎接旻王大军。”他行在前，一众武将跟在后。

　　泗水湖正对双落城城门，泗水湖上有座石桥连接湖畔两边，为过往行人提供便利。大军行至离湖不远，行在最前头的人瞧见了石桥上端立的闵睿。

　　闵睿一身战甲，手握腰间佩剑，他的人于泗水湖那边整齐列队。闵枫翻身下马，离开大军独自去往石桥，挨近了，他与桥上之人对上眼。

　　闵睿先开口，“皇兄，好久不见。”

　　闵枫抱臂道：“咱们兄弟好久没见了，皇兄我实在很想你。”

　　“皇兄，咱们兄弟一场，一定要这样吗？”

　　“既然没忘记咱俩是兄弟，你还敢暗算老子，你有当我是你大哥么？”

　　“朕一直都当你是大哥，只怪咱们兄弟生在皇家。”顿了顿，闵睿接道：“皇兄，听兄弟一句劝，你若投降，朕依旧当你是大哥，朕保证，让你后半辈子照旧风风光光的，如何？”

　　闵枫大笑，“呵呵……如若我投降，你是想把我软禁起来好吃好喝的伺候着，为我养老送终了？”

　　“那不是软禁，你想干什么随你，你还是我大周独一无二的旻亲王，只不过就是，不能离开京城罢了。”

　　闵枫冷哼，“兄弟，不好意思，大哥我性子天生比较野，让我永远呆在一个地方，那会把我闷出脾气的，所以大哥我决定在这反贼的路上，一条道走到黑！”

　　闵睿没接话，眼睛瞄向闵枫身后，闵枫听到后方有马蹄声传来，回头瞧见是被白奇留在北昌的小苏和一众侍卫，他们驾快马而来，加入队伍。

　　小苏一行人的突然出现惊的白奇睁大眼，“小苏，我不是让你们驻守北昌么？”

　　听白奇如此问话，归了队的小苏和侍卫们各个怔住，小苏道：“将军，我们收到您的召令，才赶来这里的。”

　　白奇眯眼，当即反应有变故，他朝闵枫大声提醒，“小心有诈。”

　　白奇将将喊完话，手持长矛的兵将们立刻将他们围住，这些兵将正是才变换了队伍的朝廷降兵。白奇、残应、小苏、程虎，连同所有侍卫全被围在中间。这里地处平原，完全能施展得开拳脚，大军包围三百来人很轻松。

　　瞬间变故令闵枫顷刻明白过：是沐鸾飞！！！

　　骑在马上的沐鸾飞驾着马挨过来，他说道：“师兄，投降吧。”

　　闵枫一脸不信的盯着马上人，“鸾飞，我对你不好么，你竟背叛我？”

　　沐鸾飞下马道：“师兄，我从来都没有背叛你，我一直都是皇上的人。”

　　什么……

　　闵枫手指闵睿问沐鸾飞道：“你一直都是他的人？”

　　“不错，我一直都是皇上的人，我与皇上一起长大，我的命是皇上给的，我的主子只有皇上，我们的主仆情分，就好似你同残应一样。”

　　闵枫后退两步，“这么说，你一直在做戏了？”

　　“确如此，我隐藏你身边多年，就是为皇上打探你的消息，我好不容易才取得你的信任，你在西北搞出的动静，你所有的一切都是我告诉皇上的。”

　　沐鸾飞如此坦白反而令闵枫笑，笑过，闵枫摇着头说道：“老子想方设法把你安插在禁机卫，原来是被你当猴耍，我以为我高明，不曾想你们一个个比我高明。”

　　什么都不用多说了，沐鸾飞被人追杀是他们的苦肉计，沐鸾飞送来的消息也是他们谋划好的。所有的一切，都是他们陪着自己在唱戏。这出戏他们竟能陪自己唱了这么久，高，实在是高！！！

　　“这么说，你们为了引我上钩，明知我在找青龙卷，还故意放任我找到所有的青龙卷，是吗？”

　　“师兄，你说对了，的确是这样，从一开始，这就是谋划好的，但我们确实没想到你竟能真的集齐所有青龙卷，找到那地方。”

　　闵枫眯眼回味，“听你的话中意思，似乎是，你们早就找见了那地方？”

　　沐鸾飞承认道：“皇上早就找见了那，但我们并未找见传说中的上古秘籍，既然上古秘籍现在被你得了，你必须把它交出来。”

　　当日双龙谷一行，沐鸾飞看见山洞异像，他当时满面生吃惊并非全是因那异像吃惊，而是因为，他曾到此处无任何发现，却被闵枫和白奇道破了其中的秘密，他吃惊的，其实是这。

　　“到了老子手里的东西，你觉得，老子能吐出来么。”

　　闵睿道：“皇兄，投降吧，你不为你自己考虑，你身后还有那么多兄弟呢。”

　　“老子头可断、血可流，想让我投降，你痴人说梦！”

　　“师兄，你与白奇现在只有三百零三个侍卫，你们已经没人了，包括无幻宫也已被铲平，你现在不投降也得投降，你什么都没了。”沐鸾飞没说错，所有被调换至后方的西北军已完全被控制。

　　诈降，也是后来计划中的一部分。

　　“老子还是那句话，头可断，血可流，想叫老子投降，你们痴人说梦！”丢下话，闵枫转身快跑两步，一个借力腾空飞起，踩着一众兵将的肩膀进到包围圈里。

　　他与白奇视线触碰，互相点点头，白奇一声令下，骑在马上的侍卫们各自拿出一个包裹。

　　沐鸾飞随着闵枫，也飞身进了包围圈，他知众侍卫手上拿的是炸.药，“师兄，不要再做无谓抵抗，你们已经输了。”

　　残应质问：“沐鸾飞，你个混蛋，主子对你难道不好？”

　　“残应，我本来就是皇上的人，你我只是各为其主而已。”

　　白奇道：“行了，别和他废话了。”

　　侍卫人手一个炸.药包，包围他们的兵将们，对他们手中的炸.药很忌惮。

　　“老子今天就算死也要拉上垫背的，你们所有人陪我们一块去死吧。”闵枫的话阴测测。

　　对峙中，包围圈让开通道，闵睿也进到包围圈里，闵枫将其打量，“你胆子还真是大，难道打算陪我们一块上路？”

　　“皇兄，朕再最后问你一次，你投不投降？”

　　“你当老子什么人，老子的字典里没有投降二字。”

　　“姐夫，他既愿意陪咱们共赴黄泉，咱们就成全他。”

　　闵睿一点也不怕，“既然你们不见棺材不掉泪，那就别怪朕心狠。”闵睿道：“国师何在？”

　　众人晓得闵睿身边有位神秘国师，只听说那人不是凡人，再就对他一无所知。当清玄凭空出现，不光被包围的人，包括大周兵将们，所有人瞪大了眼。

　　此人白衣白发一身白，闵枫一眼认出，这人正是当年给渔儿下了阴魂术的妖精，“原来是你个妖邪，你居然成了大周国师。”

　　清玄抱拳，“贫道见过旻王殿下。”

　　“你个下作妖精竟能登堂入室，本王还真是佩服你。”

　　“贫道虽没位列仙班，但也懂得忧国忧民这个道理，为了擒住你引你上钩，贫道可是费了好大一番功夫呢。”

　　“这么说，今天的这一切都是你策划的了？”

　　“贫道乃皇上的谋臣，为皇上排忧解难是贫道职责所在。”

　　白奇打断道：“姐夫，少和他们废话，有他们陪咱们上路，不亏。”

　　闵枫噤声不再费口舌，他也手持炸.药包，三百来个炸.药包同时点燃，这一圈人全部完蛋！

　　清玄仿佛不在意，笑笑才道：“旻王殿下，你看那是什么。”

　　顺清玄的目光手指，闵枫远远的看见一人双手被绑的悬空吊在城墙边。离得远，看不清是何人，只看出是个女人。即使没看清，闵枫和白奇内里同时“咯噔”，不好预感上头。

　　清玄手掌一摊，掌上出现一个伸缩镜，他把东西递到闵枫眼前，“殿下，有这个就能看清了。”

　　闵枫的手微微颤抖，最终还是接过伸缩镜搭眼前，确定那人是白小渔，他扔掉手上物件，一手指向闵睿，“你居然比我还卑鄙！”

　　“皇兄，这都是你惯用的伎俩，朕不过拿来借鉴罢了。”

　　空气瞬间凝固。

　　清玄记得，闵枫怒到极点时，就能激出他自身暗藏的力量。那股力量一旦苏醒，他们所有人才就是真的彻底完蛋了。觉到闵枫有发怒趋势，清玄连忙道：“殿下大可放心，皇上对王妃娘娘以礼相待，并无怠慢过，只要你服软，贫道保证王妃的平安。”

　　这番话起了作用，闵枫没一点犹豫的把炸.药包扔一边，再抬手扒掉身上战甲。包括还骑在马上的白奇，他腾空手翻身而下，扒掉所穿战甲扔一旁。残应、程虎、小苏，还有侍卫们虽还硬着，但两位主子已服软，他们也随着主子服了软。

　　闵睿松口气，沐鸾飞，清玄，还有包围众人的兵将们更是纷纷松口气。自古英雄难过美人关，连旻王这样的疯子也不例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