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甜白野格》蔼柚

35、甜白野格

　　季花巷依旧是青砖绿瓦的古朴模样，像还生活在上个世纪的旧时代，时间在这里的流速显然缓慢于高楼林立的黎城。

　　初秋时节，金桂开得正盛，每棵树下都铺满金灿灿，还没来得及清扫，几个小女孩子凑在一起捡花瓣绣香包。

　　法拉利轻车熟路在路边找了个空位停下，宋崖这时倒想展示自己的低调，只是——原本埋头拾花的小女孩子们好奇地向这边张望，惊叹于跑车车身鲜艳高调展开的蝶翼状车门。

　　宋崖很绅士地率先来到副驾旁，伸手挡住车顶，防止江浸月下车时磕碰伤到。

　　江浸月侧腿，十厘米细高跟踏上石板地面，鞋跟碰撞发出清脆的声响。白色绑带缠绕她纤瘦的脚背，清透嫩粉的脚趾美甲缀着细闪猫眼，银色碎钻在阳光下熠熠闪烁，宛如宝石。

　　宋崖勾了勾唇，暗爽江浸月会被这些事无巨细的小细节感动得一塌糊涂。

　　江浸月抬腿走了两步，细高跟声音突然停滞，她似乎突然想到了什么，在石板地上稳稳站定，回头朝宋崖扬起唇角。

　　宽大墨镜遮住宋崖大半张脸，挡不住他唇边笑意愈发肆意张扬。

　　“谢谢司机师傅。”江浸月语气诚挚地表达感谢。

　　宋崖：“不处。”

　　鲜红色机械蝴蝶收敛了栩栩如生的翅膀，气焰尽消，回归于自己最原始的茧房。

　　宋崖径直迈向远处那扇紧闭的深绿色木门，经过江浸月身旁时甚至加快脚步，找茬儿似的撞过她的肩膀。

　　江浸月憋不住笑出了声。

　　换来宋崖恶狠狠的回眸一瞪。

　　半百年头的老旧木质门板紧闭，上面深绿色的漆脱落斑驳，经年的划痕磨损留存在木质原料上。

　　锁孔早已锈迹斑斑，宋崖攥着钥匙转了几圈，伴随着木门推开的沉闷咯吱声，伸手不见五指的屋子迎来久违的明媚阳光。

　　江浸月抬腿跨过门槛，喊着“奶奶”穿过里屋和走廊，终于在推开客厅门时见到正向外赶来的奶奶。

　　人老了，耳朵不好，腿脚也不好。

　　听到外面呼喊的声响，起身半晌才走了没两步，客厅都没能走出。

　　奶奶笑得和蔼，眼角岁月留下的皱纹里都写满见到孙女的欣喜情绪。

　　江浸月急匆匆的脚步得以停歇，扶着奶奶到沙发软垫里坐下，奶奶握着她的手示意她坐到一旁。

　　“我们大明星回来了，中午想吃什么？”

　　纵使江浸月纠正过无数次：“奶奶我不是大明星，充其量就是一个小博主，没那么厉害呢。”

　　奶奶不懂什么是博主、什么是网红。只恰巧在电视广告上见到过一眼孙女那漂亮耀眼的脸，从那以后便认定孙女就是闪闪发光的大明星。

　　纠正不过来，奶奶那样叫着开心，觉得自豪，后来江浸月也渐渐就随着去了。

　　宋崖关好了大门，走进客厅时恰巧听见奶奶那句“大明星”。

　　他扬眉附和：“我们大明星中午想吃什么？”

　　“宋崖闭嘴。”

　　收到江浸月转瞬就变的冷眼，宋崖安静闭麦，乖乖在沙发另一头端正坐直。

　　江浸月说在镇上餐厅订好了餐，晚一点中午的时候会送到家里。

　　奶奶又询问了些近况，唠来唠去都离不开那些每次都会提到的问题，大抵就是工作如何，身体如何。

　　江浸月说自己身体还挺健康，奶奶握紧她细瘦的手腕，心疼随着眼泪一起涌出：“怎么瘦成这样了。”

　　端正坐了良久，认真聆听如同小学生上公开课的宋崖瞬间吱声：“就是就是。把自己搞那么瘦干什么，吃饱喝足健康最重要。”

　　奶奶和宋崖瞬间统一战线，开启对江浸月的健康论教导。

　　健康养生课实践在外送到家里的这顿午饭。

　　为了贴合老年人的胃口，江浸月特意选了几道清淡营养的菜式。

　　宋崖将菜品从保温袋取出，摆放到餐桌上。又往江浸月碗里添上满满一大碗米饭。

　　“少爷什么时候做过这种活，伺候你你就偷着乐吧。”

　　宋崖将满满的大白米饭塞到江浸月手里，她却没吃几口就说了饱，怎么也吃不下。

　　江浸月并不是只吃不胖的先天体质，令人艳羡的纤瘦身材不过是通过这么多年的刻意控制饮食。

　　胃器官的消化量早就适应了她不规律的饮食和小小的饭量。

　　慢性胃病随时发作的疼痛不过只是是美丽伴随的痛苦代价之一。

　　江浸月真吃不下，厌食反胃的情绪在身体里不断累积。

　　找了个借口离席，江浸月上楼回到自己的卧室。

　　久未住人的卧室却毫无杂乱的痕迹。所有的一切的整洁有序，奶奶经常会来替江浸月打扫屋子，为她回来小住的时间随着备着。

　　推开二楼的木窗，桂花香气萦绕鼻息，江浸月得以喘气。

　　书桌靠在窗前，桌边一把细长透明的雨伞，被江浸月的高跟鞋跟碰到落在地面。

　　江浸月弯腰拾起那把透明雨伞。毫不起眼的外形，毫无花纹的装饰，毫无颜色的点缀，毫无便捷的功能。

　　二十四小时便利店里最最便宜的雨伞，摆在门口货架时常都会无人问津。

　　除了能在暴雨天气应急，不会再有其他任何的作用途径。

　　江浸月垂着纤长眼睫，手指触过雨伞握把的弯曲伞柄，耳畔似乎听见了那场漫长且细碎的夜雨。

　　朦朦胧胧的月光映着破碎雨珠，四周行人寥寥无几。雨斜斜地拍打着地面，伴着冷风越过雨伞落到她的皮肤上，冷得让人想要发抖。

　　周写蹊背着她，一步一步往家的方向走去。

　　江浸月撑着伞，趴在少年背上，手臂为了取暖不自觉地缩紧。胸口贴紧他的清瘦的背脊。

　　周写蹊步伐很稳，江浸月不知道走了多久，只觉得时间流逝很慢很慢，身旁经过了好多好多个棵梧桐树，和好多好多盏路灯。

　　她向前动了动，脸蛋和周写蹊的侧脸相贴。

　　困意和酒精都上头，她累得闭上眼睛，隔着薄薄的白色衬衫，清晰听见少年有力跳动的脉搏心脏。

　　雨夜冷而寂寥，周写蹊身上却是温暖的、香香的。

　　要睡着了。

　　好安心。

　　脚步踏上木质楼梯的声音将江浸月思绪拉回到卧室里，她愣神还没做出反应，雨伞滑落于手心，重重摔在木地板上。

　　江浸月慌忙蹲下身去拾起。

　　“所以他一回来，你又要马不停蹄回到他的身边去。”

　　宋崖不知何时出现在卧室门口，望着江浸月脚边的那把雨伞，眼神很平静，语气毫无波澜，无形的压力不难让人听出他暗藏着的质问。

　　“对你来说，我到底算什么。”

　　“江浸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