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徒手摘星》纸上谱

6、你要变成我的人了

　　骑了三天的马后，江不尽带着柳维到了江北省的府城三塘。
　　柳维不敢置信的问：“九方居然藏在府城三塘里？”
　　江不尽点头，从怀里拿出早已准备好的两份路引，“从现在开始，你叫李旗，是我的弟弟。”

　　江不尽把路引递给柳维，又把柳维从马上抱下来。
　　两人一前一后的往城门走去，把路引交了以后，守卫很随意的就放行了。
　　柳维轻声对着江不尽说：“九方的路引是哪来的呢，谁是九方的内线？”
　　江不尽迷惑的摇头，“不知道。”

　　柳维没有奢望江不尽能给出答案，江不尽武艺高强出众，但他不识字，也不懂得思考、计划与领导。对于人生，他像小孩子一样懵懂，随波逐流。
　　这让江不尽有野性的锋利，但也让他迷茫消沉。

　　三塘的主道是用石头铺成的，为了方便马车进出，选用的石头表面都比较光滑。
　　路边摆了不少摊子，有各式的小吃，也有女儿家用的手绢、插花。
　　像江不尽一般牵着马的人，只有一两个，不少孩子跟在后面看马。

　　江不尽对于周围的一切视而不见，目不斜视的牵着马往巷子里走。
　　柳维小心的跟在他身后，生怕跟丢了。
　　江不尽在巷子里七拐八拐，最后停在了一栋三进的院子门口。

　　柳维跟着停下，他抬头观察起了院子。
　　和他想象的不同，这个院门既不是富丽堂皇的朱漆大门，也不是破破烂烂的旧居老门，它太平凡了，平凡的与其他院门并没有区别。

　　江不尽按照某种节奏敲响了院门，门开了。
　　江不尽一手牵着马，一手扯着柳维进了院子。
　　开门的小伙子警惕的看着柳维，手也习惯性的放在腰上。
　　柳维不合时宜的想，他们真是人人藏一把匕首啊。

　　江不尽没有管小伙子的动作，把马递给了他，让他把马牵过去锁好。
　　在小伙子接过去以后，江不尽扯着柳维去了大厅。
　　大厅里非常空荡，只有一套桌椅，上面摆着茶杯，有茶杯而无茶壶。

　　若不是屋子上的家具都称得上崭新，这间屋子可谓是家徒四壁。
　　一个穿着书生长袍的老人走出来，满是皱纹的脸上是恶毒的笑容，“金五，没想到你还活着。”

　　柳维从没有见过江不尽这样的脸色，严肃又紧绷，还有顺从，就像那些被小小锁链束缚住的大象，明明已经长到足以挣脱锁链的大小了，但仍旧是绝望的温顺着驯象人，徒让人笑话。
　　柳维握紧了拳头，他们甚至只用一个代号称呼江不尽。

　　老人冷着语气说：“你违背门规去刺杀张岳大人，组织要处理你，跟我走吧。”
　　江不尽没有任何异议的跟着走，柳维一把扯住了他。
　　“我还没有自我介绍一下，我是柳维，是江南道总督张岳的幕僚。”

　　老人冷哼一声，“这不是你该来的地方，小伙子。”
　　柳维不满老人高傲的姿态，脸上也挂上了虚伪的笑容，“我来是来做交易的，难道九方做生意不仅看钱，还要分人。”

　　老人用估量货物的眼神扫过柳维，嘲笑道：“只怕你拿不出这个钱！穷书生。”
　　柳维非常自然的拂去身上的灰尘，“我以为九方是最懂得信息的价值的，没想到，九方里也有以貌取人之辈。”

　　九方除了做暗杀生意，还做情报生意，买和卖皆做。
　　老人阴恻恻的看着柳维，居高临下的问：“你想卖什么消息？”
　　柳维抬高下巴，盛气凌人的说：“我这消息你要听还不够格，带我去见你们门主。”

　　老人怨恨的盯着柳维，满是猥琐之相，“我看你是故意来闹事了，狗东西。”
　　说完，老人朝柳维扑过来，手里握着一把尖刀。
　　江不尽没有犹豫的站到柳维面前，一个横踢，踢掉了老人手里的匕首，然后两条手臂像铁拷一样锁住了老人的双臂。

　　老人不死心的挣扎，两只小眼睛里满是凶光，黑黄的牙齿紧紧的咬在一起，随时准备暴起咬人。
　　“金五，你这是要背叛九方吗？”老人大声质问江不尽。

　　江不尽紧紧抓着老人的手，说了一句，“我并无此心，铜十五。”
　　说完，江不尽就沉默了下来，他的沉默让老人更恨，老人最恨别人瞧不起他。
　　老人开始大声恐吓、怒骂两人，所用词汇不堪入耳。
　　江不尽一个手刀打晕老人，然后把他丢到地上。

　　江不尽对柳维说：“走吧，我带你去见左护法。”
　　柳维便乖乖的跟在了他身后，“左护法就住在这儿吗？”
　　江不尽答：“是。”
　　柳维注意到江不尽的手又摸上了匕首，他又在烦恼什么呢？

　　柳维轻声问：“左护法能决定你的去留吗？”
　　江不尽轻轻点了头，眼睛里满是纠结，他真的要离开组织，跟着柳维走吗？
　　江不尽是个不常思考之人，他随波逐流。过去他连自己的命运也无所谓，识了几天字，又听柳维说了不少道理，他慢慢开始思考了。

　　在一扇雕着老鹰的门前，江不尽停了下来，他敲了敲门。
　　“进来。”一个柔和的男声从房里传出。
　　江不尽就带着柳维进去了。

　　眼前的男子看起来是三十五六的年纪，非常胖，他的大肚子简直要把他的蓝色丝绸衣服涨破。丝绸上还用丝线绣着竹子，骨节分明的竹子和他看不见的下巴连在一起，不免多了几分滑稽。

　　他手里装模作样的握着一把折扇，故作高深的问：“金五，你为何打伤贺伯？”
　　江不尽单膝跪地，恭敬的回答：“铜十五对客人不敬，按照门规当罚。”
　　蓝衣男子理解的点头，下巴上的肉一颤一颤，“你说的客人就是他？”
　　他用扇子指了指柳维，与门外老人如出一辙的傲慢。

　　柳维忍住了自己的怒气，被人轻视的滋味并不好受，“你好，我是柳维，是江南省府城总督张岳的幕僚。”
　　蓝衣男子轻飘飘的看了他一眼，“我怎么没听说过你。”
　　柳维轻笑道：“张岳自然不会暴露自己所有的底牌。”

　　蓝衣男子依旧不信，“口说无凭，你有什么证据？”
　　柳维慢悠悠的说：“如今江南省贴满的通缉令就是我的证据，如果我无足轻重，张岳为何要满省通缉我。”
　　柳维没给蓝衣男子质疑的机会，反问道：“你为何不介绍你自己？”

　　蓝衣男子费劲了摇了摇自己的扇子，“我是左护法简提。”
　　三塘只有一个简家知名，那就是简运商行。
　　九方背靠的是简家吗？还是这只是一个巧合罢了。
　　柳维轻声招呼道：“简护法，你好。”

　　简提慢悠悠的看着柳维问：“你犯下了什么事，让张岳满省通缉你？”
　　“并不是因为我犯下什么事，而是因为我知道什么事。”柳维开口。
　　简提果然好奇的问：“你知道了什么？”

　　柳维说：“二月前，北方的元真人又发起了一次进攻，为了抵抗他们的攻击，朝廷要求张岳征粮。江南省富裕，所以张岳在征粮时，每户人家中多征了半担粮，并悄悄昧下了这笔钱粮。”

　　简提坐直了身子，“这是非常严重的贪污啊，你有证据吗？”
　　柳维咬着牙摇头，“若是有证据，如今丧家之犬就是张岳而不是我了。”

　　柳维脸上全是恨意，“我不满张岳暗中公饱私囊，意图劝说他，谁知他编了个罪名，就把我扔入大牢，还毁了我握笔的右手。”
　　柳维眼睛里的恨意简直要刺破简提的皮肤，“自那一天后，我就发誓，我一定要毁了张家，让张岳人头落地。”

　　简提悄悄侧了侧身子，避开柳维的视线，柳维像是个被恨意遮住眼的疯子。“所以你把这个消息告诉我是有什么目的？”
　　“我希望得到九方的帮助。”柳维开门见山的说。

　　简提疑惑的挑眉，“你要杀张岳，那你应该知道，九方帮不了你。”两个金五都失败了，对于九方来说，暗杀朝廷官员还是太难了。
　　柳维摇头，“我要自己亲手杀了张岳，我希望他死的时候，知道是我下的手。”

　　简提闷笑出声，“你倒是有志气。”
　　柳维脸上是癫狂的笑意，“所以我要和你们合作。”
　　简提被柳维提起了兴趣，养成一个变态与张岳厮杀，确实是一出好戏，“你要九方做什么？”

　　柳维伸出手指指着江不尽，整个人狂乱的颤抖，“我要他，他保护我。”
　　简提带满了戒指的手指扶在自己的下巴上，“你能付出什么？”
　　柳维猛地把脸凑到里简提不过一厘米的地方，“哈哈哈，我的命，我的未来。”

　　柳维站直身体，语气变为诱哄，“我会去边疆投奔霍将军，以我的才华，必然是青云直上，到那时，你们可就有一个手握实权的将军的支持。而现在，你们只需要付出一个杀手罢了。”

　　简提不把金五当人看，也就不会问金五的想法，金五只是简提的筹码。
　　简提眯着眼睛看柳维，柳维所说的的确勾起了他的兴趣，若是成功，九方就多了一个强大的靠山，不成功，失去的也不过是一个不听话的奴才罢了。

　　只是他还有个疑问，“为什么是金五？”
　　柳维怨恨的笑了，“因为他跟我一样恨张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