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囊中之物》花中狂客

66、他的失踪

　　“想来也是朕太惯着你了，才让你这般无法无天。”

　　姬琰背对皇帝而坐，不吭不卑地说：“妾不敢触怒龙颜，求陛下责罚。”

　　“可是要让定安侯替你受罚？”

　　此话一出，殿内气氛更为凌冽。

　　“是妾胆大包天违背了陛下圣意，关父亲何事？”

　　“养不教，父之过。”

　　姬千秋站在一旁，眼看姐姐如此倔强，多少有些心惊，便低声说：“方才确实是姐姐轻率了。”

　　姬琰抬眼看她：“难道让宦官宫婢们试药，才是好的？”

　　“你何时这般善良。”皇帝笑了一声，“那禁军首领的人头还在城墙上挂着，可是忘了？”

　　“妾只是不放心。”

　　老皇帝叹了口气：“琰儿，转过身子来罢。”

　　姬千秋对姐姐使了个眼色，知道当着自己的面他们有很多话不便交谈，便要行礼告退，却被门外婢女的说话声打断。

　　“禀告娘娘、王妃，大臣们现下已聚集到卧龙宫，正跪在寝宫外示威，说不废姬贵妃他们绝不离开。”

　　“如何偏偏这个时候来。”姬琰咬咬牙，脑中思绪纷乱，有些举棋不定。

　　战争期间领兵的皇子失踪、皇帝病重晕倒，虽然害怕走漏风声，却既不能此地无银封锁皇宫，也不能让闲杂人等随意出入。

　　“好啊，看来是朕卧病在床太久，他们以为能爬到朕头上来了！”皇帝沉声说，龙威怒意气势逼人。

　　“刚醒来不久，可别又动怒。”姬琰终于转过身，帮皇帝按摩心口，淡淡道，“不便如他们所愿，赐死妾罢了。”

　　“你想气死朕，是不是。”

　　姬琰笑了，俯.身把脸靠在皇帝胸.前。

　　“你出去处理罢，看看都是谁在带头，回来告诉朕。”皇帝柔声说，“要杀你的人，无非是和姬家敌对的势力派系。”

　　姬氏本就流着上古血脉，更是有数百年根基的世家大族，一代代王朝传承下来，其他家族想弄垮姬氏，唯有联合。

　　然而姬氏从古至今尚未出过任何贪官败类，行事作风也都谨遵君子做派，实难被人抓住话柄——

　　这一次算是姬琰做事不稳妥，风口浪尖上不仅私自离宫，还处死了兵部尚书的侄子。本以为皇帝会有动作，没想到却把执掌后宫的大权交付于她。

　　如若她真的拿到凤印，再想让她还回来怕是难上加难了。

　　“近来政事都交给莫敖了，如此一来，也好让朕看看，是谁非要朕的爱妃死。”

　　“有太多人想看我人头落地了，不稀奇。”姬琰看着皇帝，“陛下说了算。”

　　“朕授命于你，但别再轻易杀人，尤其是那些为朝廷效命多年的人。上位者，最重要便是得民心。”老皇帝轻声说，“真要杀那些人，也要等抓住他们的把柄。”

　　他是说给爱妃听，却也是说给姬千秋听。

　　姬琰点点头。

　　“臣莫敖求见。”

　　“丞相快请进。”姬琰坐直身子，见到来人后直说，“不必多礼了。”

　　姬家莫家关系极好，姐妹二人曾经也都称呼他为莫伯伯，直到懂得男女有别后才渐渐生疏了。如今一位贵妃、一位王妃，却也不好再与莫家私交过密，免得外人诬蔑两家勾结。

　　“谢娘娘。”莫敖也并未多坚持，低声问，“陛下.身子如何了？”

　　“朕无碍。”皇帝躺在龙榻上，“长话短说，那件事你打算如何处理？”

　　“依臣之见，切不可走漏风声，先把燕啸秘密调遣到东南军营，暂时领兵作战。”

　　“来得及吗？”

　　“至少也要一个月。”

　　“弈儿若是这样久都没音信……”皇帝说着，又止不住咳嗽。

　　姬琰对莫敖摇了摇头。

　　“战事紧急，最多只能再等恒王三日，届时若仍未寻得恒王踪迹，也只能交由燕啸了。”莫敖低声说，“臣知陛下不信任燕家，可此时唯有做此决策。”

　　皇帝不说话，算是默许了。

　　“陛下打算如何处置殿外那些大臣？”

　　“让琰儿去办。”

　　“臣觉得不妥，贵妃正直风口浪尖，此时更应低调行事，便是最好的保护。”莫敖说，“不若交给臣去处理。”

　　“朕如何对待自己的妃子，还需要你来插手？”

　　莫敖连忙跪在地上：“臣不敢揣测圣意，罪该万死。”

　　“朕知道姬莫两家私交甚密，却不知丞相大人如此爱护姬家女儿。”皇帝沉声说，“你且操心政事便好。”

　　“是。”

　　姬千秋在一旁站了数炷香的时间，该听的不该听的也全当她面说了，可谓是骑虎难下，如今抓住机会，便开口道：“陛下，千秋认为姐姐是顾全大局之人，定能妥善安抚那些大臣。”

　　姬琰责备地看向妹妹，却听到皇帝说：“朕突然生出一想法，恒王妃，明日.你便住进东宫。”

　　此话一出，众人惊讶不已。

　　“陛下，万万不可。”姬琰皱起眉，“没有太子，何来太子妃？千秋如何能够越过立储大典入主东宫？”

　　“皇储之位不可空缺，这样一来，也算是提前昭告天下。”皇帝说，“朕知道你爱惜妹妹，可你更应明白，太子妃意味着什么。”

　　未来的、名正言顺的皇后。

　　但是当逍遥享乐，不必操心政事的王妃不更快活吗？

　　“千秋谢陛下好意。”姬千秋垂首跪下，却说，“可千秋不能不守规矩，在殿下外出打仗、水深火热之时独享这一殊荣。”

　　“不若等殿下胜仗归来时，陛下再宣布立储，好事成双，天意所归。”

　　皇帝沉默片刻：“也好。”

　　“陛下，既然姐姐的事已有解决之道，千秋想先回恒王府了。”姬千秋说，“小女会万分留意殿下是否有飞鸽传书，届时定会立刻入宫禀报。”

　　“如此甚好。”皇帝叹了口气，声音里充满期盼，“弈儿福大命大，定会平安无事。”

　　“丞相，你也一同退下罢。”

　　“是。”

　　莫敖与姬千秋双双起身行礼，离开皇帝寝宫。姬千秋告别丞相后独自赶往姮娥宫，把姐姐的事告诉母亲，母女二人终于得以放下心来，坐马车回王府。

　　即将入冬，寒风呼啸，马车一路疾驰。

　　趁母亲闭目养神之际，姬千秋悄悄抹去眼角的泪水。

　　*

　　“弈儿，你难道不欣喜吗？”南武帝神情癫狂，“舅爷要你昭告天下，承认南武的血统，继位南武国太子！”

　　傅弈冷漠地看着面前男人，不为所动：“南武帝怕是认错人了，我是东龙三皇子，不可能有你南武之血。”

　　“有没有不是你说了算，而是你母亲，乃朕之亲妹公主瑛。”看见傅弈微微睁大的双眼，祝峤得意一笑，“祝瑛是朕最宠爱疼惜的小妹，她的独子朕自然也怜惜。”

　　傅弈冷笑，整个人都充满攻击性：“如若你疼惜母妃，她怎会私逃出宫，又怎会隐姓埋名到驾鹤的那日为止，连自己的亲儿子都不告诉！”

　　或许是戳到心窝子了，祝峤的脸色迅速阴沉，丝毫没有帝王家喜怒不形于色的冷静。

　　“如若你怜惜我，又怎会派人潜入军营，以侄媳的性命为要挟，迷晕后秘密带到南武。”傅弈沉声说，“南武帝不妨直说，到底想要何物。”

　　“朕已经说了。”

　　“怎么，难道南武帝都这个岁数了，连子女都没有？”傅弈嗤笑，“从未听说过有人要把皇储之位让给侄子的。”

　　“其中事由你还不需要知道，等你没再如此抵触舅爷那日。”

　　“你怕是等不到了。”

　　“哦？云.雨蛊的解药，侄子可是不稀罕了？”

　　这句话一出，傅弈的脸色也变阴郁：“无耻之徒。”

　　“你安心留在南武，舅爷会教你什么是尊重长辈。”祝峤一转攻势，微微撩开帝袍坐在榻上，“等正式过了立储大典，舅爷亲自把解药交付于你，放心。”

　　“当时说的可是见你之后便给我。”

　　“不这样说你这傻侄子会乖乖见朕吗？”祝峤露出一个邪恶的微笑，“也算是给你一个机会学学帝王之道了。”

　　“南武子民果然生活在水深火热之中。”

　　祝峤只是置之一笑，并未计较。

　　“如果你真是本王的舅爷，你就这样对待侄媳？”

　　“她很快便不再是了。”

　　傅弈皱起眉，拳头捏紧。

　　“虽然姬氏血统尊贵，不过……”祝峤淡淡地说，“南武暂时还用不上。”

　　“看来我们是得谈了。”傅弈沉声说，转身便要出门。

　　“你以为自己走得出去？”

　　“你可以看看，是你的侍卫先拦住我，还是我先让他们人头落地。”

　　“朕说的不是这道门，而是你心里那道。”

　　傅弈停下脚步。

　　“云.雨蛊可不是儿戏。”

　　“南武帝有话不妨直说，本王没兴趣和你玩猜谜游戏。”

　　“休了姬千秋，娶朕的女儿。”祝峤的声音从身后传来，“方才出去的那位美人便是你表姐，梦知公主。”

　　傅弈皱皱眉，兀自忍住了奚落和贬低，只说：“免谈。”

　　“她不美吗？”

　　“还是身材不够好？”

　　“衣物不够裸.露？”

　　南武帝多问一句，傅弈的眉头便皱得更深。

　　母妃还在世的时候总是有礼待人，哪怕是面对身份最低微的宫婢宦官，母妃身体力行地让他知道什么是礼仪教养。

　　“表亲联姻很正常，你别多心。”

　　“我拒绝。”

　　“那解药……”

　　“你就只会这套威胁？”傅弈忍无可忍，转过身与南武帝对视。

　　祝峤看到男人的表情，顿时噤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