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灯火阑珊》拾玖

11、第十一章

　　兴奋到了极点的苗淼做了一天的白日梦，虽然这些梦现在看来都还像天上的星星，但她坚信会有摘到星星的那天。
　　几乎是蹦着走出大厦的苗淼一眼就看到等在路边的滕炎，她像小鸟飞扑过去，一把拉住了滕炎的胳膊问：“你怎么来了？”
　　“来接你。”
　　“什么时候到的？”
　　“有一个小时了。”
　　“天啊，你都冻了有一个小时了。”
　　“所以我伟大吧。”滕炎自豪地说，“今天你看上去很兴奋啊，有什么好事吗？”
　　“当然有了。”
　　滕炎戴上安全盔骑上摩托车说：“先上车，然后再说。”
　　“噢。”苗淼也戴上了安全盔，然后坐在了滕炎的身后。
　　“系好安全带！”
　　“安全带？”苗淼听了一头雾水，但她马上醒悟说，“知道了。”然后她的双臂圈在了滕炎的腰上。
　　“你还挺聪明的。”
　　“我可是苗淼啊。”
　　滕炎发动起车子，很快地就驶入了机动车道。他一边开车一边问：“为什么那么开心？”
　　苗淼怕滕炎听不清于是大声喊：“因为我终于可以成为一名名副其实的设计师了！我的作品将要印上VIVID COLOUR的商标了！”
　　“就为这个高兴？”
　　“对啊，这是我人生的目标！”
　　“难道不想拥有属于自己的品牌吗？以自己的名字作商标！”
　　“现在对我来说那是天上的星星！”
　　“将来呢？”
　　“我要做一个摘星人！”苗淼充满激情地喊。
　　滕炎很喜欢苗淼重新振奋的样子，在他的心里这才是真正的苗淼，才是最美丽的苗淼。他愿意为这样的苗淼付出，包括自己的生命。
　　回到小区，滕炎把车开进了停车场里。苗淼从车上跳下来，摘下安全盔。刚要开口说话，就被一个响亮的喷嚏给堵了回去。
　　“感冒了？”滕炎问。
　　“没事，就是鼻子有点痒。”
　　“你脸色很差，快点回家，我给你熬香喷喷的大米粥。”
　　“粥还能香喷喷？”苗淼不信。
　　“我的手艺没的挑。”滕炎拉着苗淼赶紧往家里赶。
　　一连几日烦躁又郁闷的生活让苗淼的精神一直都处在高度紧张中。现在一切都烟消云散了，可人一松弛下来就变得更脆弱了。
　　扑进展开双臂迎接她的大床，苗淼很快就进入了睡眠状态。连做好饭的滕炎走进来叫她，她都没听见。看到睡得很香的苗淼，滕炎不忍心打扰，帮着她脱下大衣，盖上了厚厚的被子。然后静静地守在一旁看着她睡觉的样子。
　　这时苗嫣突然回来了，一推门正好看到滕炎守着苗淼的样子。
　　“你回来了。”滕炎意外地说。
　　苗嫣斜眼看着苗淼问：“你们在干什么？”
　　“出去说。”滕炎把苗嫣推到客厅说，“苗淼可能病了，刚睡着。”
　　“我是回来搬东西的。”
　　“干什么？”
　　“我决定好了，我一个人生活。”
　　“你怎么一个人生活？生活来源是什么？”
　　“我有朋友。”
　　“朋友能帮你一辈子吗？”
　　“不管怎样都比跟她在一起强。”
　　“再给大家一次机会好吗？而且苗淼现在非常的忙，如果她生了病是需要你照顾的。”
　　“她不是像超人一样强大能干吗？我在这里只会碍她的眼。”
　　“别这样了，你大人大量退一步不行吗？”
　　“又不是我错，我凭什么要向她认错。”
　　滕炎顺着苗嫣的气说：“不是认错。而是用行动软化她的铁石心肠，看到你不计前嫌她还有什么底气计较。”
　　苗嫣犹豫了很久，最后说：“看在你的面子上，我再考虑考虑吧。”
　　滕炎满意地问：“你吃饭了吗？”
　　“吃过了。”苗嫣向滕炎的卧室走去说，“今天我睡你屋里了。”
　　“行。只要你留下来，住厕所都没问题。”
　　苗嫣扑哧一声笑了出来，滕炎也因为天空的乌云散尽而开心的笑着。
　　第二天的早晨，苗淼是挣扎着坐了起来，但头一涨涨的疼让她感到有点恶心。她无精打采地坐着，脑子里一片空白。
　　敲了门后走进来的滕炎看到苗淼面色苍白担心地问：“你还不舒服吗？”
　　“有点头晕。”
　　“我给你拿药去。不过你得先吃点东西，昨天晚上就没吃。”听着苗淼越来越重的鼻音，滕炎确定她是百分之百感冒了。
　　喝了粥过了半小时，滕炎又给苗淼拿来了感冒药。半躺在沙发上的苗淼仍觉得不舒服，两只眼睛呆滞无神，整个人都变得很迟钝。
　　“还是请假休息一天吧。”
　　苗淼摇了摇头说：“不行，今天是我扬眉吐气的时候，我绝对不能错过。”
　　“为了这份工作值得吗？”
　　“对我来说，没有比这个更让我觉得活的有价值了。”苗淼扫了一眼表发现时间已经不早，“噢天啊，要迟到了。”
　　“我送你去吧。”
　　“不用了。”苗淼急匆匆地穿好大衣冲出家马不停蹄地赶往公司。
　　到了公司奔进大厅，苗淼看了一眼墙上的大钟，还差四分钟九点。马上就要迟到的苗淼三步并两步地跑向电梯。就在电梯门要关上的那一刻她挤了进去。当她刚想可以松口气时，电梯的超载警铃响了起来。苗淼为难又可怜的看向旁边的胖男人，但胖男人却视而不见的把头扭向了一旁。苗淼又看向另一边的人，希望他们也可以表现的谦让和绅士一些。但那些人同样冷漠地把目光移开。
　　准备牺牲自我的苗淼很无奈的迈出一只脚，可不等她完全走出电梯就被人一把拉住。苗淼迅速的回过头，发现拉住自己的竟然是曲常颢。
　　曲常颢拉回苗淼，而他自己却挤出了电梯，并按下另一部电梯的按钮。一个站在门里，一个站在门外，两个人相互注视着。
　　到达设计室的苗淼只差一分钟就迟到了，悠闲的琪琪笑着打招呼说：“运气不错，只差一分钟就迟到了，而且经理都还没到。”
　　坐在椅子上出虚汗的苗淼没有理会琪琪，而是一直在想曲常颢为什么要那样做，难道他真的是个好人吗？透过玻璃窗向楼道看去，曲常颢正匆匆而过。
　　开会时，苗淼的精神异常的好，她振奋地坐的很直，想要在宣布自己作品入选时显得底气十足。走进来的曲常颢站在大家面前说：“对不起，今天我迟到了。”
　　苗淼没有想到曲常颢对自己也这么苛刻严厉。其实身为VIVID COLOUR未来大“撑柜”，董事长的爱子，他完全没有必要这样克尽职守。可以像其他的富家少爷那样吃喝玩乐，偶尔来公司上班应付一下就可以了。但他看上去却像是勤勤恳恳的打工的职员，如果不是别人总是用羡慕又崇拜的语气提起他的身世，根本就看不出他的与众不同。
　　“言归正传，今天宣布入选的作品。程国英，四号、十号、十三号、十四号。苏薇，三号、九号、十五号。苗淼，二号、三号、九号、十号。丁建，三号、五号、十号。琪琪，十号。”
　　宣布完，程国英表现的很平静，丁健和苏薇却是一脸的不满。他们没想到自己的设计竟然还比不上苗淼的地摊货。
　　而气愤至极的琪琪立刻就表现出极其不满，她大声地质问：“到底是用什么标准来评定的？为什么我才用了一张？”
　　曲常颢平静地说：“这是通过评选会委员一致认可做出的决定。”
　　“那这也太有失水准了。那些不上档次的街边处理货都能入选，为什么我就不行呢？”
　　“你怎么能这么肯定别人的水平呢？”曲常颢绷起脸不悦地问。
　　“当然是看过做了比较的。”
　　“是在别人同意下看的，还是不知情下看的？”
　　琪琪知道自己说漏了嘴不敢再支声。
　　曲常颢不留情面地问：“如果是不知情下看的，算不算是有剽窃嫌疑呢？”
　　看到曲常颢那么为自己辩护，苗淼心里漾起一丝甜蜜，更对自己有这样的成果感到满意。
　　曲常颢转开话题说：“明天开始，你们要进工厂着手准备制作了。”
　　“知道了。”众人回应。
　　“散会。”
　　苗淼兴高采烈的回到设计室，拿着自己的设计图幻想着自己的鞋样被制成形又要摆在商场最显耀的位置上。想着想着，她不由的笑了起来。
　　又生气又忌妒还不服气的琪琪故意把椅子弄得很响，然后对苗淼冷嘲热讽地说：“不错啊，恭喜你了。”
　　“谢谢。”
　　“没想到这里可真是藏龙卧虎，深藏不露啊！”琪琪又生气又嫉妒地瞪着苗淼说，“你还有这本事，有这么大的靠山！”
　　苗淼听得出她在讽刺自己，只好把喜悦都压在了心里。“什么靠山？”
　　“我想这里面一定有高人助你吧？”
　　“我可是凭实力。”
　　琪琪冷笑说：“实力？据我所知，因为你的设计图根本不上档次，所以参评资格早就被取消了。可是凭什么又让你交设计图呢？还不是巴结献媚的作用。”
　　“要是说巴结献媚，我可比不上你。不过只是那人不吃你这套。”苗淼解气的回敬了琪琪，然后骄傲地起身昂头挺胸地离开了位子。
　　快要被怒火憋死的琪琪一直冲着苗淼翻着白眼，发誓一定要找机会报仇。
　　徘徊在经理室门口的苗淼很想当面谢谢曲常颢对自己的帮助。可是有些担心害怕的她总找不到合适的机会。一直等到了下班后，设计室和经理室都只剩下她和他时，才鼓起勇气敲响了曲常颢的门。
　　“经理你还不走吗？”
　　“准备走了，有事吗？”
　　“想请你吃饭。”
　　“为什么？”曲常颢好奇地问。
　　“因为想谢谢你。”
　　“谢我什么？”
　　“我知道如果不是你在会上帮我说好话，我的作品……”
　　曲常颢打断她说：“我为每个人说了同样的话。”
　　“那也要谢谢你。如果不是你对我还抱有希望，我恐怕连这次机会也没有。还有早上，你帮了我让我没有迟到，可你却迟到了。上午开会时，我知道琪琪是在针对我，但你为我……”
　　“希望你能珍惜你的机会。”说完曲常颢就继续忙手上的工作。
　　苗淼还想继续说点什么，但看到曲常颢对自己不理不睬，心情也变得郁闷起来。失望的苗淼转身要离开时，曲常颢又叫住了她。又燃起希望的苗淼立刻回头笑眯眯地看着曲常颢。
　　“上次你丢了东西，现在你拿回去吧。”说着曲常颢就拉开了抽屉。
　　苗淼一头雾水地问：“什么东西？”
　　曲常颢把一双红色的手织毛线手套放在了桌子上，“上次你从停车场跑走时掉在地上的。”
　　经过曲常颢的点拨，苗淼恍然大悟。她尴尬又羞愧地低下头，迅速拿过桌子上的手套塞进了兜里。
　　“下次别再粗心大意了。”
　　“你全都看到了？”苗淼战战兢兢地问。
　　“感谢你，如果不是你在车上写写画画，我都忘了车子该去保养了。”
　　脸红到脖子根的苗淼简直是无地自容，真恨不得打自己两下。苗淼慌慌张张地退出了经理室，极度失望地离开了大厦。她一步一步缓缓走下台阶，突然眼前点亮一道强光。
　　苗淼用手挡住眼睛，仔细看着远处的光源。那光很快就灭了，借着路灯，苗淼看清等在路边的滕炎。
　　“下班了。”滕炎向苗淼招了招手。
　　“你怎么来了？”苗淼迎上去问。
　　滕炎转着手里的安全盔说：“因为你生病了，而且看你这么辛苦所以就来接你下班。”
　　“谢谢。”
　　“我们在外面吃完饭再回去吧。”滕炎提议说。
　　苗淼说：“苗嫣不是回来了吗，还得给她做饭呢。”
　　“真是好姐姐。”
　　“油腔滑调。”
　　“快上车吧，我快饿死了。”滕炎递过安全盔说。
　　苗淼戴好安全盔，坐到滕炎的身后说：“知道了。”
　　滕炎发动起车子，然后踢开支架，风一样的驶上了马路。恰巧此时，曲常颢从大厦里出来，看到了他们一起离去的背影。
　　吹了一路冷风回到家后，苗淼就觉得自己撑不住了。倒在沙发上一动也不想动。一连打了几个喷嚏后，苗淼确定自己得了重感冒。
　　“你看看，严重了吧。”滕炎没来及换衣服就把苗淼从沙发拽了起来，“快点去床上盖被子捂汗去。”
　　“你不用管我了，去做饭吧。”
　　“行了，操心自己吧。”
　　滕炎把苗淼扶上床，又拿来厚被子，把她裹的像蚕宝宝一样严严实实。“我去煮粥，你先睡着，一会儿好了我叫你。”说完，滕炎就关门离开了。
　　受到如此无微不至的照顾的苗淼心里热乎乎的，美美的闭上眼睛后很快就进入了梦香。
　　在滕炎忙着煮粥做咸菜时，苗嫣回来了。她先推开苗淼的卧室门看了一眼睡觉的苗淼，然后又走进厨房。
　　“她病的很重吗？”苗嫣轻声问。
　　“我看她的样子在发烧。”滕炎忙着切菜眼皮也没抬一下。
　　“你真像个保姆。”
　　“没办法啊，谁叫我摊上你们两位祖奶奶。”滕炎开玩笑说。
　　“这是你的福气。谁能像你似的，身边有两个女人围着你转。”
　　“小祖奶奶，是我围着你们两个转，劝完这个又要劝那个。法院的调解员也没我累。”
　　“把这个给她吧，有了这个她的病就会好一大半了。”苗嫣从一个大袋子里拿出一个盒子。
　　“这是什么？”
　　“她的宝贝。她是以为我把这个扔了，所以才会大发雷霆的。”
　　滕炎打量着这普通的盒子，很想打开看看这里到底装着什么灵丹妙药。“其实还是姐妹情深。不管有多大的误会都会冰释前嫌的。”
　　“我可还没有原谅她啊。”苗嫣固执地说。
　　“去换衣服吧。吃饭我叫你。”滕炎把盒子放到桌子上说。
　　苗嫣看着专心做饭的滕炎，更加认定他是一个好男人，一个适合当丈夫的男人。他很完美，各方面都好的没话说，有时还会让人搞不清楚是不是幻觉。她多希望他有缺点，哪怕是一个小缺点都行，只要有让自己不去喜欢他的理由就好。但是直到目前为止，他都没有，连上厕所撕的手纸，都是整整齐齐。
　　坐在滕炎的电脑前，苗嫣越来越担心，她害怕自己想的事情发生，不希望那样，不希望自己的爱情是曲折多难的。她想幸福，一辈子幸福。
　　过了不知道多久，听到滕炎叫自己去吃饭后，苗嫣起身走出了房间。当脚刚迈出屋门时，她看到滕炎端着热腾腾地粥走进了苗淼的房间。于是她也跟了过去，推开一个门缝向里观望。
　　滕炎叫醒苗淼，扶着她坐了起来，然后把一个靠垫放在苗淼的背下。“喝粥吧，可是精心熬的，里面放了燕麦，很香。”
　　“谢谢，闻着就很香。”苗淼用手摸了摸红红的脸说，“脸好热。”
　　“你在发烧。”滕炎把苗淼的手放到被子里，然后又重新像蚕宝宝一样裹好。
　　“这样我怎么吃啊。”苗淼要把手抽出来。
　　滕炎一把按住说：“我喂你。”
　　“不行。”苗淼不好意思地拒绝。
　　“有什么不行的，你现在不能着风。好不容易捂出点汗，再了着风病就得更重。”
　　“我不习惯让人喂饭。”
　　“就想是妈妈在喂你吃不就行了。”
　　滕炎无意提起的伤心事让苗淼鼻头一酸。在她的记忆里，妈妈没有给自己喂过饭，而且小的时候身体也出奇的棒，根本就没生过病。但现在，人越大越变得弱不禁风了。
　　“干嘛让你占我的便宜。”苗淼开玩笑说。
　　“我占你什么便宜了？”
　　“干嘛当我妈！”
　　“喂，要当也是当你爸啊！”
　　“臭小子！”
　　“小子也是你叫的！”滕炎用手指狠狠地捏住苗淼热乎乎脸蛋说。
　　被捏疼的苗淼裂开嘴说：“人善被人欺！”
　　放开手的滕炎说：“行了，快张嘴。”然后他用小勺盛了一点粥，接着又用嘴慢慢地吹凉送到苗淼的嘴边。
　　还是不好意思的苗淼把脸扭到一边躲开说：“都沾了你的口水了。”
　　“就溅了一星半点的没事。”滕炎把勺子硬塞进了苗淼的嘴里说。
　　没办法的苗淼只好张开嘴吃了下去。
　　“怎么样好吃吗？”
　　“好吃。”苗淼咂嘴说。
　　“这里还有咸菜，如果不想吃，这里还有肉松。”滕炎又拿起另一个小盘子说。
　　感激不尽的苗淼笑着说：“不过是生了点小病，不用这么费心。”
　　“小病会发展成大病的。快点喝。”滕炎又盛了一勺说，“来，张嘴，啊……”
　　“别像对待小孩子一样。”苗淼埋怨说。
　　滕炎根本不理会，还是继续：“张嘴说，啊……”
　　笑出声的苗淼只好张嘴说：“啊……”
　　眼前的景象像箭一样刺穿了苗嫣的心。他们的亲密又温馨感人的画面正是她希望发生在自己身上的。心中隐隐地升起一缕嫉妒和厌恶。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