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荣荣窗下兰》长门佳期

16、有所攀附，故得凌霄

　　元煦踏进主卧，见着那小丫头的刹那间，心里一块大石才算是稳稳落下。
　　这丫头，真是叫他放不下心。
　　他大步走过去，见她安安静静靠着引枕不言语，葱白指尖交叠放在水蓝锦被上，神色略显几分冷清。
　　“怎么？哪里还不舒服？”
　　元煦拧起眉，伸出手去抚了抚她的头发，手下细细软软的发像一个个小勾子一样勾缠着他的心，他意犹未尽的收回手，手指却在衣袖下来回搓了几下。
　　她偷偷看了他一眼，见他又皱了眉，几番思索还是忍不住伸出手去替他展了眉心。
　　“说话不算话。”
　　她小声咕哝了一句，刚要收回手，便被他把手紧紧握在掌心。
　　“怎么说话不算话了？”
　　元煦勾起唇角，看着她没点血色的小脸，用另一只手捏了捏她没二两肉的脸。
　　见她没好气的白了他一眼，他好气又好笑，不轻不重的敲了她一记。
　　“嗯？谁说话不算话了？”
　　他起了玩心，手上捏着她的指尖把玩，眼角眉梢都是暖意。
　　她往回抽手，发现反抗无用，暗自鼓了鼓腮帮子，“谁皱眉头谁说话不算话。”
　　说罢还悄咪咪瞥了他一眼，生怕他不知道是自己。
　　元煦明白这丫头明里暗里说他不讲信用，也清楚她心里不高兴着，但单单她愿意替他抚眉头这点，就足以让他欣慰。
　　这一日再多的担心，只消她一个动作，再多的繁重心思都烟消云散。
　　他扯住她的手往怀里一拉，将她的小脑袋按进肩窝，他的手扣在她后脖颈上，任她怎么在他肩上拱都不抬手。
　　元煦知道她身上有伤，并不敢让她乱动，只得仔细避开了她身上的伤，将人老老实实困在怀里。
　　他在她发间深吸了一口气，用下巴轻轻蹭了蹭她的发顶。
　　她身子猛地一僵，没再闹腾。
　　元煦感觉到她的小手轻轻放在他腰间，没敢环上去，只是轻轻揪住他的外衣。
　　“一句哥，你会不会有一天，突然就不要我了啊。”
　　“不会。”
　　“为什么？”
　　“徽王府是我们的家，我在，徽王府在，家就在。”
　　“我们？”
　　“嗯，我们。”
　　“哦。”
　　元煦见她安生下来了，心里一片安然。
　　怎么会这么喜欢这个才认识不久的小丫头片子呢。
　　性情颇合他心意，什么什么都合他心意。
　　他不是没见过同她性情一致的女子，相反，见过不少。
　　但他不愿因为一些利益纠缠而与那些女子过多牵扯。
　　可偏偏，那些女子同她看起来一样，于他而言却是半点不同。
　　他也说不清楚，他对那些精心侍养的娇嫩花朵并没有太多想法，反而更喜欢因缘际会下遇见的荒芜处的花。
　　比如，当初宫里遇见的乔氏，现今幽山里找到的她。
　　乔氏是荒芜处的花，可却也只是凌霄花，仅此而已。
　　凌霄花，攀附山石树墙而生，有所攀附，故得凌霄。
　　暂且不论他与乔氏相遇到底是因缘际会还是有意设计，乔氏本性不坏，只是没主见，因而只能依附男人，做男人的附庸。
　　想他当时，或许只是见乔氏可怜，又觉得她不甘命运且敢与命定之事抗争，才会心生怜惜。
　　可惜，乔氏用错了方法，选错了路。
　　可这丫头，却是荒原上的兰草。
　　兰之猗猗，扬扬其香。众香拱之，幽幽其芳。
　　即便是被他无意寻得带回居室中侍养，也依旧少不了空谷幽兰原有的雅气，也不会因处所的变化而只知依附，不懂自立。
　　凌霄花百般适宜曲意逢迎，兰草晓适宜，却不通逢迎。
　　他相信的，这小丫头就算没了所有依靠，也不会放任自己日渐堕落，更不会为了心中所想，抛弃操守不择手段。
　　那毕竟是有操守的花中君子，即便是女子，也该坚贞些才符合兰之神韵。
　　……
　　主卧里暖意融融，那边西厢里气氛一度冷凝。
　　红衣根本不愿意搭理元熹那个跋扈的，在一旁冷眼看着两个小侍女给元熹整理着装，心里简直气郁到呕血。
　　主子怎么这就把她放出来了，就该多关两天，用鞭子抽上一顿都不过分。
　　她倒是哭两场就完事了，他们姑娘还一身的伤没处哭呢。
　　后脑的伤有头发遮着不怕留疤，身上烫的那些可怎么遮得住，将来他们姑娘要是嫁了人，身上这么些疤也不知道会不会招夫家嫌弃。
　　所幸他们姑娘醒了，要是醒不过来，元熹她哭一哭就能把姑娘的命哭回来吗？
　　呸呸呸，他们姑娘命硬的很，哪是元熹一砸就能砸出事的。
　　红衣在心里抽了自己两个大嘴巴，继续冷眼看着元熹手忙脚乱换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