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种田之流水落花》惊雁

19、利箭

　　顾业精瘦的脸上闪过一丝光，“东哥，不若同小弟一道去酒楼用了晚饭再逛夜市”。顾东同顾业并不熟悉，心中又牵挂李酱的销路便连连推辞。

　　时至傍晚，夜市还没开锣，一行人来到街上几家酒铺糕点铺附近摆摊，因是七夕，人来人往，不少人驻足，只是二两的价格确实高了些。一炷香后，终于卖出了第一罐，顾东悬着的心放下了。

　　“爹娘，到夜市结束，你们还能摆一个多时辰，不急的”，顾秋安料到这回不会如之前那般快售罄，好在走高端礼品路线，不求卖完，“我先去夜市上卖我编的配饰了”。

　　“好，这有我和你爹够了，你去夜市上小心些”，顾秋安去提自己的小篮子，却发现驴车上空空荡荡，一回头，见江知鸿自然地拿着篮子，“陈姨放心，我一定照顾好安安”。

　　“有知鸿你在我就放心了，安安跟着知鸿，别走丢了”，顾秋安愤愤地走在江知鸿身后，这明明是她的小篮子，她的爹娘，江知鸿怎么都要抢。

　　夜市沿着镇上的丽河展开，河畔两侧许多商贩推着小车，摆出货摊，为晚上的生意做准备。顾秋安瞧见一对祖孙推出半人高的木质货摊。

　　“婆婆，您卖绿豆汤？”老太的孙女约莫十岁，推出一大锅凉透的绿豆汤，抢着回答，“是的，客官要买得等会儿”。

　　顾秋安瞧那货摊宽敞，放完绿豆汤还有大半的位置，“婆婆，您租一半摊位给我，一晚上我付您三十文如何？”

　　老太一算，一碗绿豆汤不过一文，租给顾秋安相当于卖了三十碗绿豆汤，划算，立刻答应下来。拿出一根木条，将货摊隔开，右侧留给顾秋安。

　　顾秋安拿出一块布垫在木架上，把前几日晒好的木槿花，蜀葵花各色干花瓣铺满整个货摊，再将编制的生肖配饰摆在这片五彩上头。

　　布置好摊位，顾秋安发现江知鸿立在一侧，眼神里有丝微光，又带着丝别样的意味。想起江知鸿上回砍价时的得心应手，顾秋安试探着开口，“下次我说二十文？”

　　江知鸿嘴唇轻抿，走到顾秋安身侧，“都听安安的”。

　　顾秋安双目微睁，转过头去，夜市已经开始，流火的灯光如龙，江知鸿只静静站着，却似披了星辉的璀璨，浑身上下都是坦然的气度。

　　顾秋安收回视线，江知鸿在顾东陈梅面前演戏上瘾了吗，私下真的不用喊她安安，每回一听这称呼，她都心头一跳，觉得江知鸿在暗示自己速速退婚。。

　　“这是什么？”一个粉衣少女买了杯绿豆汤，脑袋探向一旁形状各异的生肖配饰，顾秋安拿起一匹立体的草绳制成的小马，“这是绳艺编的工艺小马，可以自己买了玩，也可以送给马年出生的朋友”。

　　听到这，绿衣少女眼睛一亮，“放在香囊里保存最佳，再加上些干花瓣，香远益清”，少女在摊位上挑了挑，“这个上面怎么还有字？”

　　顾秋安靠近一看，这马上面竟有一个“安”字，再细看，这马的做工和自己的类似，只是体型更大，配上墨黑色的“安”字，大方耐看。

　　顾秋安翻看了一番，有大半的马上都写字了，“‘安’字寄托对友人的祝福，盼她平安喜乐”，江知鸿温润的声音响起，脸上有一丝不自然稍纵即逝。

　　“这个寓意好，我要两个马”，顾秋安赶紧收钱，两眼亮晶晶，“三十文一个，五十文两个，走过路过不要错过”，江知鸿被这直白的话一震，旋即低头整理摊位上的配饰，嘴角的笑意越来越浓。

　　“两匹马都要有字的吗，这没字的也不错啊”，顾秋安卖力推销，摊位前两个结伴的姑娘买的还是江知鸿做的带字的马。

　　顾秋安撇撇嘴，自己的绳艺可是学了十几年，怎么会输给学了十几遍才上手的江知鸿，“我的明明不赖呀”，“当然，安安编的最好了”。

　　顾秋安再次被江知鸿自然熟稔的语气震撼了，眉头一皱，“别喊我安安”，江知鸿微微俯身，漆黑如墨的眼睛定定看着眼前人，伸出手轻轻拂过顾秋安耳畔，“发上有草屑”。

　　顾秋安立刻伸手去摸自己的脑袋，是刚才坐驴车蹭的吗，还是在家里就沾上了？忙活一阵，抬眼看见江知鸿眼里的笑意，立刻明白过来，“你，你......”

　　不等顾秋安说完，江知鸿就丢下一句，“我去借个笔墨”，进了附近的店铺。

　　摊位上剩下的都是顾秋安编的配饰了，夜市已经接近尾声，人潮渐渐散去，丽河上的船舫箫声也渐停，顾秋安托腮看着眼前的干花瓣，忽然察觉背后有人，转头一看，只有夜色中的柳树倚着高墙青叶微微拂动。

　　江知鸿借了笔墨在剩下的生肖配饰上一一写上“安”字，见顾秋安有些魂不守舍，“怎么了？”

　　“没事”，顾秋安按下心底的不安，应该只是错觉吧，随口道，“你的字写得不错”。

　　江知鸿有些意外，“你识字？”顾秋安想起陈梅说的，是顾景平教了原身认字，立刻挺直腰板，原身有的技能不必隐藏，“当然！”

　　江知鸿行云流水，轻轻落笔，“这是什么字？”顾秋安瞪大眼睛，看着那一个禾，下面一个火，旁边还有好几横好几竖，这字和简化后的差别太大了。

　　顾秋安憋着劲猜是啥字，“种，烧，不对，秧”，看着江知鸿面上那丝揶揄，顾秋安灵光乍现，“秋，是秋对吗？”

　　“嘿嘿，都说我识字了”，江知鸿收起笔墨，不识字也没关系，他可以教。眼睛忍不住追随顾秋安灿若娇花的笑意，心里的潮水渐渐涌了上来。

　　“安安，卖得怎么样？”陈梅喜气洋洋地坐在驴车上，上面摆了不少布匹，百货，看样子李酱卖得不错。

　　顾秋安收起剩下的配饰，“下次再来卖了”，“安安，来看看娘给你买的布，毕竟要出嫁了，得做两身新衣服”，顾秋安一拍大腿，又把那算命的给忘了，下回定要拉着爹娘去。

　　夜凉如水，江知鸿先将驴车赶到顾家，待顾东把东西搬下车，再回身赶车到村头。“知鸿，欸，知鸿走了”，陈梅手里提着一包药，“这是镇上郎中开给江夫子的，我怎么忘记给知鸿了，安安，趁还没走远，快送去”。

　　江知鸿把驴车送回李大娘家，没走几步，就看见了站在自家门口的人，“我娘说是给你爹的草药”，顾秋安把药包递了出去，又掏出今天挣的银子。

　　掂了掂钱袋，估摸二两多，顺势放在药包上，盈盈一笑，“出师顺利，下回继续努力”。

　　月色很亮，落在四野上，衬得二人四周更黑了，江知鸿觉得这夜色太浓了，模糊了眼前人，“知鸿受之有愧，若不介意的话，还是平分更合适”。

　　顾秋安心里小算盘一拨，今日卖得如此顺利，江知鸿的字功不可没，何不顺水推舟做个人情，“我不要银子，只要你回答我个问题”。

　　江知鸿微微颔首，“知鸿定知无不言”。夜色墨黑沉沉，云舒风静，顾秋安朝前迈了一步，仰头看向江知鸿，“那日是谁要杀我？”

　　江知鸿长眉微挑，有些惊讶，旋即恢复平静，察觉顾秋安固执的目光，喉结微动，终于开口，“是......”

　　一根利箭“咻”贴着顾秋安发尾穿过，猛地一声，直直插入支撑茅草屋的圆柱，顾秋安还未反应过来，就被江知鸿一把拉进怀里。

　　“小心”，江知鸿闪到门前的槐树后，朝箭射来的方向看去，花深月黑，只有风吹过树叶的声音，顾秋安费力地探出脑袋，又被一只温热的大手按了回去。

　　江知鸿捡起地上几个石子，手势凌厉，朝夜色中飞去，路边一人高的芒草丛微动，一个人影微闪，跳入田野间，江知鸿未追，垂眸看向自己怀中的人，轻轻松开了手。

　　顾秋安终于解放出来，凑到圆柱前一看，箭大半没入柱中，另一头已经露出了箭尾，震惊之余，心中升起一丝害怕，“凶手发现我没死，来追杀我了？”

　　江知鸿走近，手腕微微用力，直接拔出了那支箭，细细打量。箭头锋利，箭身通红，做工考究，村里做来打猎的箭绝不会这般精巧，江知鸿目光沉沉，那就是说是外乡人下的手。

　　久久得不到回应，顾秋安着急地拉住江知鸿衣袖，“你不会见死不救的吧，我的银子可都给你了”。

　　江知鸿一愣，想开口解释又顿住，目光落在顾秋安白皙的手上，“放心，我会护着你的”，顾秋安顿时松了口气，银子没白塞啊，看江知鸿拔箭的手势，一定是有习武功底的。

　　“我先送你回去”，江知鸿收起箭，二人走在蜿蜒的小路上，两旁的房屋都已熄了灯火，夜寂静无声。

　　这些天，顾秋安陶醉于挣银子，已然忘记原身是被蓄意谋杀。今晚这一遭，让她心有余悸，对方再次动手了，是终于发现她还活着，还是？不对，凶手为何只是射一箭，没有继续动手？或者说这一箭是警告？

　　顾秋安脑袋里风雨大作，想起江知鸿当初说，原身是知道了不该知道的事才被灭口的，忽然醒悟过来，她瞎猜些什么，直接问呀。

　　顾秋安脚步一顿，停在顾家的院子外，望向身侧那个颀长的身影，一字一顿，“是谁要杀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