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良期可温酒》深挖红瓤

4、第四章

　　嬉嬉闹闹一会儿，两人便不约而同去洗洗睡了，毕竟第二天还有活干，涣衣阁昨日洗好的衣服要在午时之前送到各位主儿的阁里去，各位主儿的膳食的食材也得早早备下，经过几年如一日的训练，花喜和花木早已经将各位主儿的喜好熟记于心。
　　各位主儿中，黛香主儿当属最难伺候的，所有的衣服要按照不同颜色，不同材质分类清洗，每一件衣服都只用沉香木的熏香烘干，且要人时时刻刻看守在旁，防止过润穿着不适，亦避免烘得过干而损害衣物的手感。当真是会折磨人的。但是高投入也有高回报，黛香主儿的赏赐也是一等一的，所以即使要求颇多，也有人争先恐后地想要为她效力。

　　花喜端着洗脸的铜盆从洗沐阁里出来，走在院里的长廊上，长廊两旁的灯盏在入夜时就已被楼里的龟公点燃。她抬头望望天空，没有厚厚云层的遮挡，一轮新月悬挂其中，周围的星星敌不过月儿明亮的光辉，显得暗淡许多。
　　花喜擦脸的毛巾随意的搭在肩头，为了方面洗脚而卷起的裤管还没来得及放下，看起来一点也不像个温淑的女孩子。她不受控制地打了个哈欠，眼睛眯成一条缝。

　　突然，花喜那一条缝的眼睛看见一道黑影从房顶落下，越过院内的假山，似是往春绿阁的方向走去，黑影手里的剑透着惨淡的白光，衣服破了好几道口子，露出几道可怖的伤口，流出的血在灯火的照耀下更加渗人。
　　花喜似是见怪不怪，瞧他的脚步急切，在回头看了一眼花喜之后，也没有杀人灭口，若是他真要做对清醉楼不利的事情的话，定不会留着花喜这个明晃晃的活口，更何况，花喜觉得这个黑衣人的眼神莫名地熟悉。
　　然而究竟是谁，花喜也说不出，“定是花娘的人”，花喜伸个懒腰，继续往小月阁走去。

　　回到小月阁时，花木已经睡着了，花喜看着花木熟睡的脸庞，从心底生出某种莫名的归属感，
　　“呵，一个从小便没有家的人，连归属感是什么都懵懵懂懂，归属感又从何来？”，花喜笑笑自己，躺进床里，拉起床头的薄被，那被套上的花纹是花木亲手绣的，一草一木栩栩如生。
　　花木当初将被套赠与花喜时，只说是自己没有绣好，便宜了花喜，但是花喜知道，那一针一线皆是花木精心制作，便也没有贫嘴，高高兴兴地收下了。

　　当晚，花喜脑中不经意闪过那黑影回望的眼神，翻来覆去好久才得以入眠。

　　经过几年的相处，花喜深以为花娘这个女人绝不简单，年纪轻轻且脾气温柔，却能引得无数练武好手的追随，清醉楼内如今的盛况却鲜有打架斗殴的事情发生，便是有这群人的保护。
　　而花娘本人是绝对担得起这座青楼的招牌，凭双眼无法判断出花娘的具体年纪，但花喜在这楼里呆过这么多年，花娘自一开始便在，足以说明花娘的年纪绝对不会太小。但是岁月并没有在花娘的脸上留下痕迹，她生得极好的一张瓜子脸，柳眉弯弯，明眸皓齿，唇上总是点着极正的红色，一头柔顺的长发随意挽起，腰肢盈盈一握，自有万种万种风情。

　　此时，春绿阁内，花娘独自坐在铜镜前发呆。
　　“谁？”，花娘瞥了一眼摇曳的烛光，收起手中的锦袋，两弯柳眉不自觉的皱起，右手扶在腰间的软鞭上，到底是江湖中人，任何一点风吹草动都能引起她的警觉。更何况，她曾因为此吃过大亏。如果当时她能够更加警觉一点，不轻易相信别人，那她的苏二哥哥也不会中毒那么深，以至于到现在都没办法将那毒尽数根除。思及此，花娘的眼色中滑过一丝狠戾。

　　“花姨，是我...”，一道黑影破门进入春绿阁，随即瘫倒在地上。
　　花娘神色一惊，“少主？是你吗，怎会伤得如此之重！究竟是何人所为，你可知晓？”
　　“他们果然...到现在都还不放过我，不知道娘...娘在那些人的手中过得怎么样...”,说完，地上的年轻人再也忍不住，扯开蒙在面上的黑纱，吐出一口鲜血，单手撑在地面上，不想让自己看起来太过狼狈。指节因为过度用力而泛白，眸子中是无尽的仇恨与担忧。
　　“少主...”，花娘担忧不已，口中仍旧劝慰道，“你大可不必过度担心，有你父王和苏二哥哥在，绝对不会容许那贱人对离姐姐怎么样的，倒是你，感觉怎么样？伤到哪儿啦？”
　　“我...没事...”少年的情绪依然激动，竟止不住咳嗽起来，“今日我所遭遇的，必叫那人十倍奉还！”
　　花娘心疼地看着地上的孩子，她心中又何尝不是这么想的。

　　花娘转身进入内室，从床边的柜子里拿出一个半大不小的药箱，里面尽是治疗刀剑伤口的良药，她将地上的年轻人扶到屋中的贵妃椅上，轻轻解开年轻人的衣衫。“忍着点儿，我先为你消毒疗伤。”
　　年轻人似是因为疼痛，紧闭着双眼，却是半句轻哼也未发出。
　　“若是疼的话，你就叫出来，你还这么小，不必一个人承受这么多...”，花娘的心里满是不忍，鼻头一酸，眼中慢慢升起薄雾，上药的手也不受控制似的颤抖起来。
　　“花姨，我没事”年轻人终于睁开了双眼，面部肌肉因为疼痛轻轻的抽搐了一下，随即嘴角上扬，少年笑起来，眼睛很是明亮诚恳，竟能化去别人心中的阴郁情绪。他知道花姨为他难过，想让自己看起来稍微轻松点，“我此番出城，见着了汉秋叔，他让我告诉你，他很好，叫你不用挂念他的身体。”
　　花娘因为听到了心里在乎的人的名字，手中的动作一滞。视线从少年的伤处转移到脸上。
　　“当真？苏二哥哥当真还好？”花娘不确定地再问了一遍。
　　“当然是真的！我亲眼所见，汉秋叔当时和晋春叔就在城外呢！”少年略显稚气的脸庞瞬间明动起来，“靳军已经驻扎在城外，不日便可破城，父王的心愿终于可以达成了！我也终于可以和娘亲团聚了。”
　　“哎哟！花姨，就算听到自己心上人的名字，也不用这么用力吧！”少年叫了起来。
　　花娘终于破涕为笑，“好哇你，居然敢取笑起你花姨来了！”

　　见花娘终于放下心来之后，少年的眼神又恢复了沉寂。
　　他出去见苏家二位叔叔这一趟，本来一切进行得都很顺利，直到进入云城后，他感觉到后面有人一路跟随，于是便七绕八拐进入一条暗巷，他翻坐在墙头，想看究竟是谁一直在跟踪他，当看到为首那位黑衣人时，他的心颤了一颤。
　　即使那人蒙着面纱，他也认得，那是二哥宇文言午身边的一等侍卫，亦是他母亲娘家的哥哥，宁锋。

　　他见一场打斗在所难免，便从墙头飞出，先发制人，率先踢中离他最近的两名黑衣人。其他黑衣人见同伴受伤，未等宁锋的授意，一拥而上。
　　以一敌多，无论武功多么高强，始终占不得便宜，他也不恋战，在连伤几名黑衣人，自己也不可避免挨了几刀。
　　他施展轻功，准备离开之时，毫无防备地被宁锋扯住了双脚，摔到地上，生生挨上了一掌。

　　“怎么，伤了人就想跑吗？”，宁锋低吼一声。
　　“宁国舅，这么早就想赶尽杀绝吗？”少年捂住胸口，冷笑道。
　　宁锋见自己居然被轻易认出，微微一愣，眼中起了杀意。

　　少年抓住机会，反身一击，用的是不顾自己性命也要伤人的打法，竟逼退了几名黑衣人，他趁此机会，再次施展轻功，从暗巷的另一边飞过，终于逃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