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许肖想》遇舟不渡

12、第 12 章

　　在经历了堪称灾难的前期准备后，肖晋总算把那碗混着蛋壳的蛋液处理完毕。

　　他开火，倒油。

　　因为完全没有概念，他手一抖，小半锅底的油就这么倒了下去。

　　很快，锅里滋滋作响，升腾起阵阵青烟。

　　肖晋端起那碗蛋液，脸上是一种视死如归的决绝，猛地倒进锅里。

　　“刺啦——！”

　　滚烫的热油瞬间炸开，发出剧烈的嘶吼，油点子像子弹一样四处飞溅。

　　肖晋眉头拧成一个死结，手忙脚乱地拿起锅铲翻炒。

　　没几下，原本应该金黄蓬松的炒蛋，就变成了焦黑的不明块状物。

　　他像是没看见，又端起旁边的碗，把那些切得乱七八糟的西红柿块一股脑倒了进去。

　　一时间，锅里红的黑的交织缠绕，散发出一股混杂着焦糊与酸涩的诡异气味。

　　这已经不是西红柿炒鸡蛋了。

　　这是某种未知的生化武器。

　　就在这时，比生化武器更可怕的事情发生了。

　　或许是油太多，火候太猛，锅里“轰”的一声，竟窜起了一股半米多高的火苗！

　　火光瞬间映亮了他错愕的脸。

　　肖晋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惊得后退半步，大脑一片空白，竟忘了该做什么。

　　下一秒，一道纤细的身影从他身边疾速闪过。

　　姜叶动了。

　　她的临场反应快到极致。

　　就在火苗窜起的那一刻，她没有丝毫犹豫，一步上前，抄起旁边另一口闲置锅的锅盖，对准火源，猛地盖了下去！

　　“砰！”

　　一声沉闷的巨响。

　　锅盖与锅身严丝合缝地碰撞，瞬间隔绝了氧气。

　　嚣张的火苗，熄灭了。

　　但浓烈的黑烟却不管不顾地滚滚而出，瞬间触发了天花板上敏感的烟雾报警器。

　　“滴——滴——滴——！”

　　尖锐刺耳的警报声，像是要把屋顶掀翻，瞬间响彻了整个庭院。

　　整个节目组，都被这突如其来的巨响和警报惊得人仰马翻。

　　导演的惊呼透过对讲机传来，工作人员杂乱的跑动声，其他嘉宾的询问声，瞬间乱成一团。

　　而在这片混乱的风暴中心，厨房里。

　　姜叶却异常冷静。

　　她伸手，利落地关掉了燃气灶的总阀门。

　　然后走到窗边，一把推开所有的窗户，让带着水乡湿气的晚风灌进来，驱散浓烟。

　　她做完这一切，才缓缓转过身。

　　肖晋还僵在原地。

　　他手里依旧紧紧攥着那把锅铲，脸上、身上，都被溅上了星星点点的黑色油渍。

　　额前的一缕碎发甚至被刚才的火苗燎到，微微卷曲。

　　那张向来干净到一丝不苟的英俊脸庞上，此刻沾着一块滑稽的黑灰，让他看起来狼狈又可笑。

　　他直直地看着她。

　　那双总是深不见底的眼睛里，此刻盛满了还未完全散去的惊与骇。

　　以及一种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震撼与陌生。

　　不得不承认。

　　在刚才那个他心跳都停了一瞬的时刻，姜被火光映亮的侧脸，比他见过的任何大场面都要镇定。

　　两人隔着一室狼藉，对视着。

　　周围是刺耳的警报和嘈杂的人声。

　　他们的世界里，却仿佛只剩下了彼此和那口仍在冒着黑烟的锅。

　　“姜叶姐，你没事吧？”

　　一个清朗又焦急的少年音，猛地撞破了这诡异的对峙。

　　鹿野拿着一个小型灭火器，第一个冲了进来，那张帅气的脸上写满了担忧。

　　他甚至没看一眼旁边那个高大的男人，径直跑到姜叶面前，上上下下地打量她。

　　“你没受伤吧？有没有被烫到？”

　　肖晋看着鹿野毫不掩饰的关切，看着姜叶的注意力瞬间被那个少年吸引了过去。

　　她甚至还为了安抚对方，对他露出了一个真实的，带着暖意的微笑。

　　一种更加汹涌、更加酸涩的情绪，瞬间填满了肖晋那颗因惊魂未定而空荡荡的心脏。

　　他垂在身侧的手，指节一根根收紧，握成了拳。

　　厨房的这场闹剧，最终以导演组切断电源、重置警报器而告终。

　　“观山居”的厨房，一片狼藉。

　　而另外两对嘉宾的晚餐已经接近尾声。

　　周远山夫妇的红烧肉香气四溢，冠军夫妇的麻辣香锅色泽诱人。

　　香味飘到“观山居”这边，与空气里残留的焦糊味混合在一起，形成一种极具讽刺意味的对比。

　　姜叶和肖晋，成了唯一一对需要别人接济的嘉宾。

　　“没关系，我们做了七人份的红烧肉，够吃的。”林溪老师温和地发出邀请。

　　“对啊对啊，我们也做了很多，一起吃！”孙淼淼也热情地挥手。

　　话音刚落，肖晋沙哑的声音已经响起。

　　“谢谢几位老师，请再给我们一点时间。”

　　姜叶瞥了他一眼。

　　死要面子活受罪。

　　但没办法，节目录制第一天，她也不想顶着个“蹭饭”的名头。

　　于是，姜叶懒得再理会那个杵在一旁的男人，自顾自地开始收拾厨房里的一片狼藉。

　　她把那口烧焦的锅拿去水槽冲洗，用钢丝球用力擦拭。

　　把洒满蛋液和油污的料理台擦拭干净，动作麻利又熟练，仿佛做过千百遍。

　　肖晋站在一旁，看着她忙碌的背影，一言不发。

　　他想帮忙，却发现自己像个废物，根本不知道从何下手。

　　“你有那个时间，就去把脸洗了。”

　　姜叶没有回头，声音从水流声中闷闷地传来。

　　“跟个唱戏的花脸猫一样，丑死了。”

　　她的语气算不上好，甚至充满了嫌弃。

　　但不知道为什么，肖晋听着，心里那股因为搞砸一切而产生的焦躁和难堪，却莫名地被抚平了些许。

　　他“嗯”了一声，像个听话的小学生，走进了洗手间。

　　等他再出来时，脸上已经恢复了往日的干净清爽。

　　而厨房，也被姜叶收拾得差不多了。

　　她正从冰箱的角落里，翻出一些幸免于难的食材——

　　一小袋面粉，几个鸡蛋，还有两颗完好无损的西红柿。

　　【她要干嘛？她不会是要自己做饭吧？】

　　【别搞笑了，她刚才自己都说了只会煮泡面。】

　　【等等……你们看她的动作！】

　　在直播间上百万观众的注视下，姜叶走到料理台前，利落地挽起袖子，露出两截白得晃眼的纤细手腕。

　　她将面粉倒入一个干净的大碗中，加水，敲入鸡蛋，然后开始和面。

　　她的动作，从一开始的略显生疏，到后来越来越熟练。

　　揉、压、搓、摔。

　　一团原本干巴巴的面粉，在她那双漂亮的手中，渐渐变成了一个光滑而富有弹性的面团。

　　整个过程，她神情专注，眉眼低垂，长长的睫毛在灯光下投下淡淡的阴影。

　　仿佛周围的一切嘈杂，都与她无关。

　　镜头拉近，给了她一个惊艳的手部特写。

　　那双曾经被无数网友嘲讽“一看就是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富贵手，此刻正有力地揉捏着面团。

　　指节分明，动作干净利落，充满了一种原始而动人的力量感。

　　直播间的弹幕，在这一刻，诡异地静止了。

　　所有人都被眼前这一幕惊得说不出话来。

　　紧接着，是山呼海啸般的刷屏。

　　【我操！我看到了什么？！她在和面？！她居然在和面！】

　　【打脸来得太快就像龙卷风！说好的只会煮泡面呢？！姜叶你这个该死的骗子！】

　　【这揉面的手法，没有十年功力下不来吧？我奶奶都比不上她！这女人到底还有多少惊喜是我不知道的！】

　　【所以……她之前说不会做饭，就是为了看肖晋出糗？卧槽，这女人，有点东西啊！我喜欢！】

　　【黑转路，路转粉了！这种有颜有钱还会做饭，关键时刻一点不掉链子，还喜欢看热闹逗老公的美女姐姐，谁他妈不爱啊！】

　　姜叶对网络上的风向逆转一无所知。

　　她将醒好的面团放在案板上，撒上薄粉，用一根长长的擀面杖，将其擀成一张均匀的薄面皮。

　　然后叠起，快刀落下，切成一根根粗细均匀的面条。

　　整个动作行云流水，带着一种赏心悦目的韵律感。

　　另一边，她烧水，将西红柿用开水烫掉外皮，切成细丁，与打散的鸡蛋液一起下锅。

　　锅铲翻飞间，三两下就炒出了一锅色泽金黄、香气扑鼻的番茄鸡蛋卤。

　　当热气腾腾的手擀面被捞出，过水，盛入碗中，再浇上那浓郁到化不开的卤汁，最后撒上一把翠绿欲滴的葱花时……

　　一股温暖、朴实又无比治愈的香气，瞬间霸道地占领了整个厨房。

　　肖晋就站在不远处，从头到尾，完整地看完了这一切。

　　他看着她熟练地处理食材，看着面粉在她的手中变成食物，看着她脸上那种专注而平静的神情。

　　他忽然发现，结婚三年，他好像从未真正地了解过她。

　　他印象里的姜叶，是那个穿着得体礼服，挽着他手臂，对他露出温婉微笑的肖太太。

　　是那个会在他偶尔回家时，安安静静地待在自己房间里，与他隔着一扇门，互不打扰的合租室友。

　　他从未见过，这样鲜活、能干，甚至带着几分迷人烟火气的她。

　　姜叶做了满满一大锅面。

　　等到晚餐时间，三组嘉宾把各自准备的食物端到庭院里的长桌上时，那碗朴实无华的番茄鸡蛋面，竟成了最受欢迎的存在。

　　周远山老师吃了一口，眼睛都亮了：“这面条，筋道！小姜，你这手艺可了不得啊！”

　　冠军夫妇更是埋头苦吃，连连称赞。

　　肖晋端着自己的那碗面，看着被众人围绕、正笑着和林溪老师分享心得的姜叶，默默地挑起一筷子面条。

　　面条入口，爽滑筋道，裹着酸甜浓郁的卤汁。

　　是他从未尝过的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