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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4、梦醒魂殇 ...

  •   她也不知道追了多久,只觉得体内真气源源不绝,每觉快要消耗殆尽时,一股新的真气从丹田涌入全身各处要穴,她也不知道自己将“妄月神功”秘籍练到了第几重,只是不知疲倦地追随着那抹枯瘦的身影,直到她来到一片荒无人烟的灰色地带。

      糟了,跟丢了。

      “这里是?”天樱环顾四周,好奇地自言自语。放眼望去,除了遍地蓬乱的杂草,空中盘旋的乌鸦,脚下肮脏的淤泥和偶尔踩到的森森白骨,就是一望无际的灰白,她忽然醒悟,这里,是乱葬岗。

      一名头戴斗笠的白衣女子走入她的视线,她的身材纤瘦,黑发齐腰,像极了女鬼,吓得天樱心头狂跳几下,但当她站在面前时,一缕白柚花的幽香随风而来,鬼魂是不会有这样清新的香味的,再看了看她身侧的影子,她是人不是鬼!

      “我必须阻止父亲……”

      天樱听到了女子忧伤的声音,并不理解她这句话是什么意思,出声询问:“姐姐刚才看到一个老人抓着两个中年男子从这里经过吗?”

      女子点了点头:“随我来!”

      路上,女子默默不语,天樱只好主动寻找话题:“姐姐,你叫什么名字啊?”

      “我叫尤梦灵。”女子柔声答道,由于施展轻功,风声鹤唳,朦胧中看到了她面纱闪过,露出了绝美的半边侧脸,天樱很喜欢她眼下的泪痣,有种凄美感。

      “你父亲莫非是……”天樱呆了一呆,难以置信地开口。

      “对的,我父亲就是常茵岛主尤不觉。我虽身在岛外,也一直在留意父亲的动向,适才听闻父亲在紫云台偷袭并掳走沈岸与戚星之事,立刻想到他会带这二人去何处。他这么做太冲动了,虽能报仇雪恨,却也同时招惹了武林白道与□□,置常茵岛无辜人民于何地?”梦灵忧心忡忡道,“希望父亲能听我一言,放下仇恨,回常茵岛。”

      天樱忍不住问道:“他究竟在哪里?”

      梦灵忽然停下脚步,扬首看去,一尊墓碑之前,尤不觉负手而立,凝视着墓碑上的名字。

      爱妻——杨芸之墓。

      沈岸和戚星盘腿坐在地上,试图运功冲破被封的穴道,面色一黑一红,全身笼罩在白色与黑紫色的真气中,衣袂无风自舞,隐忍不言。尤不觉叹道:“芸儿,十年前我执迷于武道修行,忽略了你的感受,是我负了你。然那日受到暗算,败于沈岸之手,阴险小人戚星竟假传我的死讯,害你为我自尽,也害我走火入魔,在常茵岛闭关修炼了十年。这十年,我无时无刻不在计算着怎么复仇,终于等到了今天——”

      语罢,尤不觉猛然转身,仰天长啸一声,惊走了周围树梢上的麻雀,性命攸关之际,戚星冷哼一声,不屑一顾,沈岸却出声道:“尤兄,这件事确是沈某有错,但也只是求胜心切,无心之失。令妻的死元凶是戚星那厮,与我又有什么关系呢?”

      尤不觉嘿嘿冷笑:“好你个沈岸,将所有的错推到戚星的身上。想让我饶了你?痴心妄想!那日若不是你暗算于我,又怎能当上这武林盟主之位?我也不至于落败于你这个无名小卒之手,做你的垫脚石。”

      说罢,抬掌向沈岸的天灵盖拍去。

      “父亲,住手!”一根银针飞来,尤不觉后退半步,这一掌算是拍了个空。

      “梦灵,你这么在这里?”尤不觉讶然道。

      梦灵凄然道:“父亲,停手吧,仇恨并不能解决问题,就算杀了他们,母亲也回不来了。”

      尤不觉恶狠狠道:“就算如此,我隐忍了十年,终于寻到这么一个机会,若是让我就此罢手,我怎能甘心?”

      梦灵垂泪道:“父亲,如果你杀了他们,日后他们的家人也来寻仇,冤冤相报何时了,不如放下仇恨,设法带领岛上子民过上更好的生活,母亲在天之灵也一定会欣慰的。”

      闻言,尤不觉默默许久,眼眸闪烁不定。此时的他,不再是江湖风云榜排行第三的绝世高手,常茵岛人人敬仰的神秘岛主,只是一个失去挚爱的落魄老人,满头白发令人触目惊心,他仰头大笑,笑得鼻涕眼泪都流了出来。

      天樱忧伤地看着这一切,忽然,她看到沈岸原本僵直的身子动了一动,他与戚星对视一眼,似乎达成了什么共识,暗自催动内力,将重伤之后仅剩的真气集中在手掌上,准备发出致命一击。

      “岛主小心!”天樱提醒道,却已来不及了,沈岸和戚星出手何其之快,瞬间二人合战出掌,尤不觉匆忙以断杖相迎,三股不同的真气在空中碰撞,三人各自后退数步。

      梦灵跺了跺脚:“糟了,他们的功力开始恢复了,父亲危险了!”

      天樱怎敢怠慢,拔出凝雪剑的那一刻,周围寒意大盛,之前她从未想过会在如此场合与天下第一高手正面交锋。

      当她把长剑架在沈岸的脖子上那一刻,她忘却了所有,只是愤怒地叫道:“沈岸,我父亲的死,是不是你造成的!”

      “你父亲是谁?”沈岸毫不理解地看着天樱,准确来说是她的剑,他甚至没有想起这把剑的名字。他恐怕做梦都没有想到,这个看似来营救他的女孩会把剑架在他的脖子上。

      天樱冷冷地说:“江寒天。”

      “原来姑娘是江兄的女儿。”沈岸面色一僵,但很快恢复了原先的冷静,打了个哈哈,“姑娘剑法超群,江兄在天之灵应已慰藉。”

      天樱把杨曦告诉她的话一五一十地说了出来,她明显地感到梦灵和尤不觉的眼神变得不善,他们没想到,向来以仁义君子面貌示人的沈岸会是这么一个阴险小人,就连戚星的脸色也变了。

      “沈岸你一直说我是邪魔外道,为人不齿,我还以为你有多么洁身自好,想不到也是这么一个阴险小人。”戚星冷笑道。

      沈岸面无表情地说:“我与姑娘无冤无仇,为何平白无故辱我清白,毁我清誉。”

      天樱怔了一怔,是的,沈岸说的没错,她确实没有确凿证据证明自己的说法,一切只是杨曦和她的凭空猜测而已。沈岸的口才极好,用滔滔不绝的正义说辞堵住了天樱接下来要说的话,让她哑口无言,就在此时,尤不觉突然说道:“老夫早年曾在少林与众僧切磋探讨武艺,也与寒天有过一段交情。哼,大师死去之前,我曾见过他一面,若寒天是杀他的人,以他的剑法,何必出这么多剑!倒是你,以为夜深人静时造访少林,事情就能瞒过去吗?”

      闻言,沈岸脸色巨变:“你……”

      “老夫行走江湖数十年载,杀人不计其数,却何曾说过一句假话!不错,那本经书正是我偷的。”尤不觉冷笑道,“老夫还很奇怪,为什么从来没有出现过的人,会是杀死方丈大师的凶手,为什么你这个卑鄙小人,还能成为德高望重的武林盟主。你倒要感谢极夜教戚教主,若不是他害得我走火入魔,我必不会让你得意太久。沈岸啊沈岸,因果循环,报应不爽,除非你杀掉我们所有人,否则你的所作所为,天下将人尽皆知。”

      梦灵也一脸鄙视地看着他。天樱深吸了一口气,强迫自己保持冷静,气得快要吐血了。

      沈岸脸色一阵红一阵白,半晌后,咬牙切齿道:“好,这可是你们逼我的……”话音未落,玄息功急速运转,天樱咦了一声,只感觉一股强大的吸力,将她原本暴涨的真气系数沉入谷底,剑身也越来越沉,沈岸肩膀一动,刚才令人虚不着力的玄息气场变成强大的冲击力,把她硬生生逼退数步。

      戚星知道,虽然沈岸也是个卑鄙无耻的小人,但现在只有和他合作才能从尤家父女手中逃出,长刀离鞘,逐焰真气迅速蔓延开来,灼热无比,天樱感到周围的空气瞬间被抽空了,难受地几乎要窒息,咳嗽出声,原来被逐焰真气针对是这样的感觉。

      尤不觉始露凝重之色:“就让老夫领教你的逐焰功……”

      梦灵深知以自己的微末武功,难以抵挡这两位绝世高手,却也没有退缩,狠狠地瞪着他们,天樱回过神来,握紧了凝雪剑,她知道,虽然这二人受了重伤,实力连平时的五成都不到,打她还是绰绰有余的,尤不觉的黑龙杖之前被时一断了,现在的功力也不是巅峰时期可以比拟的,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尤不觉与戚星在空中交手。

      危急时刻,天樱再次进入了心如止水的境界,沈岸惊讶了一下,他没想到这个刚才还剑拔弩张的小丫头瞬间冷静了下来,甚至身上还流露出真正高手的气场,他之前从未听说过江湖上有这一号角色,但刚才短暂的交手,却感到此女的剑法既快又狠,最起码是四大剑客水准的高手,转念一想,面露轻蔑,四大剑客对他而言,不过是跳梁小丑,就算是为首的秦峰都曾是他的手下败将。

      天樱知道,面对沈岸这位前所未有的强敌,她必须抢先出手,于是娇叱一声,跳将起来,凝雪剑化为一道紫光,划过双方间两丈许距离,照沈岸面门刺去。

      沈岸全身衣衫无风狂拂,似是现身于风暴之中,天樱宛如逆风艰苦行进,耳际狂风呼啸,全身如被针扎过刺痛,她定了定神,妄月神功心法自行运转,化解了这些痛楚,然而,沈岸将头后仰,这一剑刺空,天空中,天樱身子回弹,用脚踢向沈岸的胸口,沈岸也不托大,迅速出拳回击,气近在空中碰撞数十次,天樱感到全身血液流动加速,几乎快喘不过气来。

      沈岸的战斗经验何等丰富,他闪电疾移,避开天樱接踵而至的紫色剑气,出拳击向她腹部要穴,这一拳甚是了得,伴随着呼啸凛冽的风声,天樱心下叫糟,连忙后退几步,被他瞬息之间抢攻了十数招,立刻露出颓势,沈岸知道这是取胜的最好时机,当即发动致命一击。

      退无可退之际,天樱闭上双眼,先知先觉般用意念感受着沈岸的出招轨迹,从哪一个点游走到哪一个点,电光火石之间,她的脑海中闪过一个念头。

      沈岸受了重伤,内力尚未完全恢复,只有平时五成不到的功力,拼招式应变,她绝不是沈岸的对手,但拼内力,她却未必逊色重伤的沈岸,于是她集中全身所有的真气,对这一拳做出了反击。

      沈岸再次喷出一口鲜血,极速后退数步,伤上加伤,天樱也不好受,她感觉胸口闷闷的,全身气血翻涌,难受得几乎要吐血,也算是沈岸这次看走了眼,他怎么也想不到,这个年纪轻轻的小姑娘内力着实不弱。天樱忍耐着疼痛,迅速追上前,以无妄宫独门点穴手法封住了他的穴道。

      远处传来了一阵鼓掌声,一个似曾相识的,带着笑意的声音响起。“真是精彩的战斗。”

      天樱迅速转身,凝视着那白发红衣,站在风中的神秘男子,曾给她“上了一课”,让她终身难忘的天网首领阿斯特。他的身边,站着数十名弓箭手,以及面色复杂的时一。有一半的弓箭手瞄准天樱。阿斯特好整以暇地看向她,柔美的脸庞上挂着一如既往的残酷微笑:“谢谢你,为我打败了沈岸和戚星这两个棘手的对手。我还真是低估你了呢。很可惜,游戏到此为止,从此以后,江湖上就再也没有你们的名字了……”

      戚星虎躯巨震,不顾一切地狂叫道:“这不可能,我的所有心血,全都白费了!阿斯特,你说过天网不会插手的!”

      阿斯特挑眉笑道:“真是天真呐,戚教主。若我不这样说,你会暂时放过我吗?早在你杀了云浅的那一刻,我们之间就已是不死不休了。”

      戚星几近癫狂地吼道:“我要杀了你——”不顾一切地朝着阿斯特扑去,阿斯特却连眼皮也不抬一下,做了个手势,顿时箭如雨下,瞬间将戚星射成了马蜂窝,天樱目瞪口呆地看着这位绝世高手伟岸的身躯在空中缓缓陨落,最终颓然倒了阿斯特的脚下,死不瞑目。

      阿斯特像踢破麻袋一样,把他的尸身踢开了几米,走向尤不觉,后者仰起头,惨然道:“尤不觉自知此生罪孽深重,死不足惜,但求你饶过我女梦灵一命。”

      “呵,傲视天下的尤岛主也会求人吗?”阿斯特轻笑一声,“你在海上杀了我众多天网弟子,我不会放过你,不过,本尊向来恩怨分明,你的女儿与我无冤无仇,我何必取她性命?”

      尤不觉狂笑道:“好啊,老夫纵横一生,没想到今日死在你这小辈手上,不知阁下可否再满足我一个心愿呢?”

      此言一出,阿斯特眉头微蹙,略带不满地说道:“你还有什么话说?”

      “与其死在你的箭雨下,我还不如自行了断!”尤不觉扬起手中断杖,冷笑一声。

      阿斯特沉默几秒,点了点头:“也可。”

      梦灵惨声道:“不要啊!父亲!求求你,饶了父亲吧……”

      天樱木然看向阿斯特身后,依旧是一身黑衣的时一,他的脸色苍白,嘴唇似乎也失去了血色,四目相对那一刻,他微乎其微地点了点头。

      眼看尤不觉一收臂,断杖就要刺向自己的胸口,却见他手腕翻转,用最快的速度把断杖向着阿斯特的面门要害袭去,说时迟那时快,就在天樱以为他一击得手的那一刻,阿斯特长袖一甩,两股真气碰撞,尤不觉面目狰狞地叫道:“灵儿,快走!”由于他们离得太近,弓箭手怕误伤阿斯特,就没有射箭。

      “谁也跑不掉。”阿斯特长袖一收,一阴一阳两股真气从他掌风中同时迸溅而出,尤不觉口中溢出鲜血,天樱心想,年老力衰,又与戚星苦战过一番的尤不觉不是阿斯特的对手,再拼下去必死无疑,如果他现在松手,顶多只是受到重伤,但直到他青绿色的真气逐渐衰竭,他都不肯松开断杖。

      “父亲……”梦灵哭喊着作势上前,但她刚动弹半分,又有一半的弓箭手把她包围住,敌人实在太多了。

      时一不知何时已然来到阿斯特身后,手中双刀无声无息地袭向他的后背,阿斯特像是后脑勺长了眼睛似的,反手推出一掌,冷然道:“很好,很好,我最信任的两个属下全都背叛了我……”

      时一狠狠地笑道:“青儿死后,我无时无刻不想不杀了你——”两人厮杀在一起,天樱看着抱着尤不觉尸身哭得梨花杏雨的梦灵,忽而仰起头,第一滴雨珠,滴落在她的脸上。

      远处的山坡之上,一排黑压压的弓箭手将乱葬岗环绕包围了,形成夹击之势。她知道,救兵来了。为首诸人熟悉的脸庞映入了她的视线,慈眉善目的空闻大师,神态毅然的金卜柳,还有表情紧张的雀无雨。

      阿斯特挣脱开时一的钳制,飞身后退,冷笑着扬声道:“你们是怎么找到这里来的?”语罢,他扭过头用怀疑的眼神看向时一,后者不屑地轻哼一声。以时一的性子,绝不会做出通风报信这种事,那么内鬼是——

      而后他在人群之中看到了陈景松面无表情的脸,当即醒悟,冷冷地瞪着他:“原来是你……”

      陈景松可以背叛她和封宸,当然也可以在适当的形势下背叛阿斯特。“你背信弃义,必死无葬身之地。”陈景松啐了一口,愤然道。

      阿斯特恢复了最初的淡然:“不必多言,就让我们同归于尽吧……”于是做了一个放箭的手势,所有弓箭手立刻张□□箭,天网的死士拔出兵器,做好了鱼死网破的准备,天樱闭上双眼,准备迎接即刻到来的死亡。然而下一秒,她便落入一个温暖的怀抱,睁开眼,看到了一张熟悉的俊秀脸庞,她呆滞地看着把自己抱在怀里,为她挡下数箭的杨曦。他的唇角依然挂着邪气的微笑,眼里好像有星星,低声呢喃道:“我说过……会永远……守护你……”

      这一刻,天樱终于明白了,何为撕心裂肺。她听到了自己绝望的哭喊声,看到了奋力杀敌的雀无雨和金卜柳,他们及时赶到了她和梦灵身边,带着一队甲士击杀了包围住他们的弓箭手,梦灵看到杨曦之后,露出了惊愕又伤心的表情:“哥哥……不,这不是真的!”

      与其相信眼前的现实,她宁愿相信这是一个真实而残酷的噩梦,梦醒了,父亲和兄长还会像往常一样,陪伴在她的身边。可恶,这该死的梦,为什么还没有醒?

      泪如雨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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