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飞蛾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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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一直以为飞蛾对光的追寻是被刻进宿命里的东西，那是一种与生俱来的能力，就像人类崇拜阳光般热烈与渴望。可飞蛾，远比人类诚实，他们不懂得隐藏自己的感情，他们的那种追寻完全缺乏理性，只是盲目，只是执着，毫无理由，不被任何事物所牵绊。于是玉石俱焚，于是灰飞烟灭。身体沾上火苗的那一刻，被焚毁的不是身体，而是对光的信仰。原来要明白有些道理的代价，就是付出看上去那么廉价的生命。没人会叹息，因为早就习以为常，这个世界总是残忍的让人说不出话。现实，早就冷硬的像千年前的寒冰。
飞蛾对光明的执着，也许是因为在黑暗里沉寂的太久了，以至于微不足道的光也能感觉到，也不愿放过。也许是因为他们在黑暗里还不够久，还不能放弃光明的样子，等到真正绝望也就不会再追寻了，可这样冷静的人生，也许连神都不愿意原谅。神，就是那么高傲的站在臆想的云端，冷漠却兴奋地看着苍生随着欲望沉浮，如果人没了欲望，神还能称之为神吗？不，神就是用那么完美的姿态利用了人的欲望，那些在他们口中卑微，渺小不值一提的欲望。对人而言，那些欲望往往带着一丝粗糙的质地，却又像阳光曝晒后的沙砾缓缓流过指尖的感觉，温暖，细腻，欲罢不能。人生，到处带着这种欲罢不能。
知道人类为什么会甘愿变成这个样子，成为神的玩物吗？就像点燃烟花一样，人类在马上就要消失，就要破灭的时候总是绽放出美丽的花来。花朵，总是很快枯萎，很快凋零。但还是有些人能让这些花活下去，那样的人，被我们叫作了神。也许他们自己也不愿意，但他们还是接受了，因为这个世界需要被膜拜，被崇敬。如果没有神来拯救我们，那我们就创造一个神来自我救赎。人，时刻愚昧着，却又清醒的可怕。什么时候沉睡，什么时候醒来，人比神更清楚，因为人知晓欲望，而神没有这个权利。这个世界，那些得不到的人总要嘲笑得到的，得到的人却又羡慕那些得不到的。如此循环往复，如此因果轮回。
也许神被人类愚弄了，他们被套上了一些虚无可笑的光环，在人群中散发着愚蠢至极的光，接受万人的景仰，他们不容许犯错，他们要做合格的火，炙热，滚烫，能让人万劫不复，永不超生。但有些光是极不稳定的，带有攻击性的，或许还带着些许的悲伤之色。这样的神，我们称之为魔，因为人类更容易被这样的神诱惑，或者引领。不经意间很多人被聚集在这样或者那样的光环周围，他们要完成飞蛾的宿命，准备一场轰轰烈烈却不知道该给谁看的牺牲。飞蛾就是飞蛾，只要见过一次光芒，谁都回不到那黑暗之中了。他们宁可永生破灭，也要死得其所。可谁知道，那里是不是真正的尽头呢？也许并没有尽头，一切都是轮回的，如潮涨潮落，如月盈月缺。
我想我是一只了不起的飞蛾，一只害怕再度失去火光照耀的飞蛾，而且是一只为了不被火焰吞噬而不断反抗的飞蛾。然而，却不是一只合格的飞蛾，因为我不信命，因为我想反抗，因为，飞蛾为火而生，注定为火而死。谁都不该贪恋夜半那一点点的温暖，它沾着死亡暧昧却幸福的颜色，于是没有人肯清醒。那些一直在火光周围徘徊的飞蛾，到处都是这样的飞蛾，密密麻麻，形形色色。他们奋不顾身的爱上了火光，没人留恋，没人徘徊，他们知晓目的。我却不，我不知自己为何而生，又要为何而死。我承认自己贪恋温暖，却并不怕失去。因为，从未得到过，那团火，不是为我一个人燃着的。
当踌躇，犹豫，徘徊在爱与不爱的边缘时，我终于发现在那些飞蛾之中也混着另一只，不同于大多数，也不同于我，或许这家伙不是我们的同类，因为他带着令人厌烦却微弱的光，那种光线，让我不自觉的渴望。我能感觉到，他在诱惑，他在微笑，于是，我越来越移不开视线，越来越沉迷在那耀眼闪烁着的，银色的光芒。他就像月华，有着太阳的影子，却没有他的温度。我看见他绕着火光在飞，一圈又一圈，他在等什么？看来他也不相信这团虚假的火光，那么我是不是该告诉他，飞蛾是不应该发光的，飞蛾有飞蛾的使命。可我说不出口，因为我也不信这所谓的命。我看着他始终带着虚无的目光看着火光，忽远忽近，也许再靠近一点，那温热就会把他灼伤，那温热就会把他俘虏。可他始终冷静，始终凛然，最后的最后，我还是舍弃了火焰，奔向他。为什么，因为，我要的不是温暖，我要的是唯一。
冰冷。动人。我从不知道火焰也可以是冷的。冷得刺骨，就在我扑向他的刹那，他还是成了一团火，将我烧的体无完肤。我在灰烬里仰望这个浮生，朦胧间我听见神在云端笑：“所谓宿命，就是无论如何也摆脱不了的结局。”赢了还是输了？到头来，一切只是一个赌局，来赌宿命这个不变的定数。
我，连飞蛾都做不成了。因为我在要一些原本就不属于我的东西，人总是贪婪的。如果学不会贪婪，我们也许会活得更好，但也同时丧失了哭和笑的权利。会挣扎，会反抗，这才是人。但神也告诉我们，“挣扎和反抗是徒劳的。”可人，是从来都学不乖的。
我忽然发现，成为神的办法其实很简单，什么都得不到或者得到一切。
作者有话说
第7章 飞蛾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