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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第 5 章 ...

  •   沈烟澜听温月季耷头耷脑地讲了京中的种种流言,一个比一个离谱。大概是因为她与霍璟两人皆有小一个月没有出门社交,老夫人那里也觉得家丑不可外扬,遮遮掩掩,反而更招人惦记的缘故。

      她深知破除谣言的最好方法,就是大大方方同霍璟出席宴会,两人亲密无间,谣言自然不攻而破了。不过,她微蹙黛眉,也明白两人如今的壳里都换了人,“霍璟”的壳子里装的是她那个冷心冷肺的皇帝丈夫。他如今是什么状况,什么态度,都还未可知。

      温家本是平江府的豪商,迁到京城也不过两代人的事。而温家真正做大,正是温娘嫁入侯府之后的事情。

      借着女儿与侯府世子结亲,善于结交经营的温老爷这才把茶卖到了权贵圈子里,还在侯府的打点下,拿到了皇商的位子。如今女儿在侯府地位不稳,温家茶铺的大买家态度顿时就摇摆暧昧了起来。毕竟京城茶商多,也不是非你温家不可。同样的价格,同样的品质,选你温家不过是看在侯府的面子上,存了个结交的意思。因此,流言出了,温大老爷比谁都急,毕竟温府上下都仰赖着世子妃女儿。这才急不可待地送了拜帖,叫小女儿前来打探情况。

      沈烟澜心想,她如今重生到身份如此迥异的女子身上,一时茫然,也找不到自己此生要做些什么。不如先全了温娘生前的愿望,温家素日里待温娘不薄,温娘本是长房的庶长女,竟也被当成嫡女金贵地养大了,甚至真正的嫡女温月季都同她亲如姐妹,半点没有生疏轻视。就凭这一点,她都要替温娘帮温家一把。

      沈烟澜忽道:“下月初三,是太后的万寿节。届时我会与世子一同出席,叫父亲放心吧,世子待我极好,那些流言都是子虚乌有。”

      原身温娘的生母沈氏乃是一个柔弱的菟丝花似的女子,若知道她的女儿温娘在侯府遭遇的冷遇,已经香消玉殒,不知道会有多难过。同为母亲,想起前世她的安儿死后,自己的悲痛欲绝,将心比心,沈烟澜便打算将温娘的遭遇通通瞒下。

      温月季听了先是喜,又皱了眉:“姐姐,你真没骗我?姐夫的性子我也是略知一二,你们真没闹矛盾,那你额上的伤又是怎么回事?”她说着伸手去抚沈烟澜的乌发,那白生生的玉似的前额上,卧着一块铜钱大小的淤疤。

      这伤疤本不大,掩映在温娘乌压压的墨发下,其实也不甚显眼。谁知温月季眼尖,早发现了,只是忍着没说而已。

      “前些天夜里起床,不慎在月洞门上磕了一下。”沈烟澜温温和和地笑道,“没什么大碍,这些天拿玉华堂的膏子擦着,本都快消了。”

      “那就好。”温月季这才半信半疑地点了点头,没再追究。

      得了沈烟澜的话,温月季也放了心,叫松蕊拿了糕点给沈烟澜吃。

      她带来的草饼同豌豆黄都不是什么稀罕的零嘴,是再普通不过的民间小吃罢了。不过唯有一点,这是温娘的母亲沈氏亲手揉做的,同外面卖的草饼都不同,拳头大的一颗颗莹绿团子,里面的红豆馅塞得快要溢出来,照顾温娘的口味,多放了许多糖霜,满含着江平小妇人对不能常见面的女儿拳拳爱心。

      沈烟澜本不爱吃甜食,尤其不爱吃红豆馅,这次却耐着性子吃了好几枚。她垂着眉眼,心里微暖,却又酸涩。重生后漂泊不定,迷茫的心也定了下来,沉沉地落在暖呼呼的胃中。

      前世自她入了宫,山珍海味都吃过,却再也尝不到母亲做的如此朴实的糕点。沈烟澜自知自己亲缘薄,她还是梁州太守的小女儿时,也曾承欢膝下,在父母怀中做个无忧无虑的小女儿家。只是后来,梁州城破,她的父亲殉国,母亲收敛了父亲的尸骨,也于府中自缢。

      从那以后,她便知道自己无家可归了。

      梁州城下,裴昭曾经奔驰千里赶来,在她的父母灵前磕了三个响头,转身对她说,“燕燕,从今往后,我就是你的亲人,我来给你一个家。”

      她也曾相信他,直到他杀了她的安儿,她的义父。那一天,她的家又一次崩塌了。

      ***

      送走了温月季,沈烟澜慢慢顺着后园桃花林,打算原路回自己的小院去。

      松蕊依旧远远地跟在她身后,走过一处石丘时,却见到上头走下一位穿着墨绿底菱纹白色箭袖圆领袍,身量高大挺拔的俊美公子,他端看脸,像是个清贵文气的男子,一双眼睛却冷如寒潭,令人捉摸不透。

      竟然是“霍璟”。

      沈烟澜想起方才在林中,隐隐感到的被人窥视的感触,果然不是错觉。

      她躲在院中做了半月的心理建设,此时也不愿再躲避,直直地上前行了一礼,便打算甩袖离去。

      “慢着。”

      霍璟挥退了松蕊,在她身后道,“燕燕,这些天为何要避开我?”

      沈烟澜一恍惚,他能够一照面便认出她,她倒也不觉得奇怪。只是,燕燕这个称呼实在是许久没有听过了,他们十多岁互相爱慕的时候,他最爱喊她燕燕。

      乍然听他喊这个名字,她竟觉得不可思议。当下转身,冷冷道:“没想到还能再见面,裴昭。真是稀奇,你不是唤我皇后的吗,竟还记得我的乳名?”又回答他的问题,“你我都明白。好不容易重活一世,我们还是放过彼此,以后最好不相往来。”

      她满以为回头会看到一张满怀疲倦,不愿与她争吵的脸颊,或是勃然变色,被她刺的鲜血淋漓的脸,没想到他却怔忪,困惑地望着她,因她刚下的话阴郁皱眉:“燕燕,你在说什么?我是你丈夫,我们怎么可能不相往来?”

      她心中一个咯噔,以为他故意逗弄她,竟反而生出一股怒气,厉声道:“少装样子了,裴昭。我看到你的脸都恶心,上辈子我们夫妻几十年,彼此最丑恶的样子都见过,现在还互相折磨有意思吗?”

      他莫名其妙兜头被她一阵骂,脸色也沉了下去,却隐忍不发,来拉她的手:“别闹了,燕燕,我们现在莫名来到了这个地方,我好不容易找到你,最要紧的是搞清楚怎么回事。你同我闹什么脾气?”

      沈烟澜这时也发现了不对劲,尽管他惯会骗人,这股神情却是伪装不出来的。这分明就是年轻时裴昭的样子,他沉稳,冷静,对她却总有无限的包容,神情中也没有后来积威深重的阴森戾气,而是透着淡淡的欢喜和亲昵。

      “裴昭,你可还记得裴承安和裴乘阳?”

      她冷静了下来,把手从他手中抽了回来,问他。裴承安是他们的长子,他刚登基一年有余,他们便诞下了第一个孩子。当时他喜不自胜,抱着她转了好几圈,毫不犹豫地便写了立太子的诏书,要叫天下都知道他们的孩子,将是帝国的未来,承担着国家的希望和安康。

      此时他却皱了皱眉,思索着这两个陌生的名字。与他同性裴,又是同一个字辈,难道是裴氏的宗室子弟?

      他心念急转,也不知道沈烟澜这突如其来的一问究竟是什么含义。

      沈烟澜一看他的神情,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她压抑着胸口涌起的一阵阵怒火,好啊,她这么多天的伤神忧虑,竟都是白白错付的,他竟然什么都不记得了!

      银牙紧咬,她思索他究竟是失了记忆,还是真就是年轻时的他?

      连安儿的名字都不知道,应当不到二十五岁。因为她记得很清楚,她怀上安儿时,他正值二十五岁生辰。他说这是他收到的最好的礼物。

      可是二十五岁之前,他们几乎一整个少年到青年时代都未曾分开过,二十多岁的裴昭,又为何会与她这个死过一次的人重生在一处呢?

      她还没想出个前因后果,就见他眯着眼睛,来回扫视着她,从她刚才的话中回过味,佯怒道:“沈烟澜,你最好给我好好解释一下,你为何这些天来都躲避我,嗯?不相往来,是谁叫你生出这种想法来的?我砍了他的脑袋!”

      沈烟澜本来是含着满腔的尖锐词句要同他对阵的,此时却像被戳破了肚皮的羊皮气球,一下子泄了气。

      无论后来夫妻生活有多少龃龉,她对着年轻时的丈夫始终是发泄不出来怨气的。

      毕竟那么多年啊,她看着他一天天变得越来越冷酷,越来越城府深沉,越来越陷入泥潭,她心里想着的都是曾经那个会笑盈盈哄她入睡的少年,想着的都是那个说着不怕,我给你一个家的青年,想的是他们回不去的曾经。

      这下,城府深沉的老狗裴昭不见了,他又变成了她的少年裴昭,活生生地站在她面前,叫她气也不是,恨也不是。

      沈烟澜想来想去,气的从牙缝里挤出一句:“裴昭,你卑鄙!”
note作者有话说
第5章 第 5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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