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河赠》Placebos

5、第 5 章

　　回家的路上，樊星坐在车后座，企图把自己的存在感降到最低。

　　说完那句话之后，她马上察觉到不妥，赶紧给自己铺台阶：“我不是那个意思！我当然很喜欢裴老师，但我只关注作品，不粉人的……”

　　丁茜偷偷在她后腰掐了一下，拼命给她使眼色。

　　樊星也发现自己的话有歧义：“啊！也不是说裴老师的人品不值得我去粉，而是……我不太了解他。”

　　越描越黑。丁茜差点想捂住她的嘴。

　　樊星绝望地看着裴唐屿，他也没有打算圆场的意思，还略有深意地看着她，好像在说“编，继续编，你这个心怀不轨的心机女”。

　　樊星彻底闭麦，把场面交给丁茜。

　　裴唐屿虽然是个锯嘴葫芦本芦，但他周围的人都是圈内人精，陈磊和曲主编马上把冷成南极洲的场子给热了起来。

　　裴唐屿抿了口酒，笑了笑，只是这笑在皮不在里。

　　他前面的菜肴没有动几口，便站起身，说：“我出去接个电话，你们继续，不用管我。”

　　然后，他就头也不回地离开包间，再也没有回来。

　　樊星由开开心心地吃饭，变成了战战兢兢地扒饭。

　　饭局结束的时候，樊星被丁茜抓去跟陈磊解释，说，怕冒犯了裴老师，其实她真是裴老师的粉丝来着，前几天还去了音乐节。

　　陈磊倒是个好说话的人，八面玲珑的，对她们态度也相当和善，说务必把她们的话转达给屿哥。

　　下了出租车，丁茜抱着肩膀，丢下一句：“樊星，这几天你没有工作，务必给我好好反省！”

　　樊星一副被教导主任训话的模样，臊眉搭眼地冲汽车尾气摆摆手。

　　她不知道自己以前是什么性格，按照网友给她的人物画像，应该是很不好惹，遇神杀神，遇魔杀魔，天不怕地不怕。

　　她如今虽然也不是多么畏手畏脚的人，但一旦成为母亲，身边就有了最大的软肋，行事作风稳重很多。

　　比如，之前把李渊弄到局子里。

　　换成现在的她，肯定会斟酌片刻，确保这事不会连累糯米团子以后考不了公务员，再把他弄到局子里。

　　但怎么一碰上裴唐屿，就方寸大乱了呢。

　　相比丁茜和阮思佳，樊星自认为算是个理智粉，没有那么狂热地爱慕偶像。

　　要怪就怪自己心虚吧，不小心把裴唐屿代入成梦里的人。

　　***

　　与此同时，裴唐屿正躺在车里，闭目养神。

　　陈磊进来，关上车门。让司机跟着前面的车，开到滨海区，到另一个拍摄地点。

　　陈磊一把掀了裴唐屿的棒球帽，看到他半睁的眼，果然没有睡着。

　　“屿哥，樊小姐跟我说了，她听说你不喜欢传绯闻，所以才和你保持距离，其实也是你粉丝来着。”

　　裴唐屿好像没听见，反应了一会儿，才冷笑一声。

　　这时候知道和他保持距离了，刚热恋那会儿，是谁天天变着法想睡他。

　　陈磊搓了搓自己光溜溜的头皮：“我看她还挺诚恳的。”

　　裴唐屿拿回自己的棒球帽，戴在头上，帽檐压低，几乎遮住上半张脸：“她是学表演的。”

　　陈磊瞧了瞧他表情，没看出端倪，但确定他肯定认识樊星，试探着问：“她就是你要找的……骗子？”

　　关于这事，陈磊也不是很清楚，和其他网友一样，他也是从网上搜集的八卦。

　　裴唐屿对这事一直讳莫如深。
　　只是曾经透露说，有点后悔当初当着摄像头的面那样说。

　　陈磊不懂他后悔的点在哪里，是后悔把私事搬到公众面前，还是后悔对自己的形象不好。

　　裴唐屿翻着Kindle，里面下满了小说——他不喜欢看影视作品，因为对不上人物的脸。

　　除非有人找他做配乐，才会大致扫几眼，所以音乐之外，他更喜欢文字这样的表达方式。

　　手指点过一页，他没有回答陈磊的意思。

　　陈磊习惯了有问无答，还在多年的工作中锻炼出了自问自答。

　　他一拍大腿：“肯定是呗！她演技是真好，跟完全不认识你一样，裴老师裴老师地叫。真不是一般的女人啊！”

　　陈磊觉得情况有点意思，“看她现在混得一般，被全网骂，也是福报了。”

　　裴唐屿正在点翻页的手停顿，修长的食指支起帽檐，露出一双眼睛，反射着寒意斜看过去：“你说话注意点。”

　　“……”
　　陈磊本意是站在他这边，没成想被教训了，愣了一下。

　　裴唐屿虽然性格稍冷，不爱和人打交道，但他不是个苛刻的性格，私下得过且过。

　　陈磊有次记错了行程表，造成他赶通告迟到。
　　换别的艺人早发火辞退一件套伺候了，裴唐屿只是恭敬地和主办方工作人员们道歉，花了大笔钱请吃饭。

　　虽然大多数人都是他粉丝，表示理解。他也没有多把自己当回事。

　　事后，陈磊跟他道歉，裴唐屿只是说下次发烧可以直接请假，不用坚持工作。这事就这么翻篇了。

　　所以印象中，这是他第一次见到裴唐屿有点要发火的警告。

　　陈磊思路一下子转了过来，这是旧情难忘啊！
　　否则也不能请到一个桌上吃饭。
　　是他大意了。

　　“你看我这张嘴。”陈磊拍脑门说，“我走的时候听见樊小姐的经纪人说什么，她得罪李渊了，最近上综艺接戏什么的有点困难。”

　　裴唐屿又点开Kindle，依旧没接他的话茬。

　　陈磊抠抠后脑勺，不知道这位哥该怎么伺候了。

　　裴唐屿手里的小说一直没翻页，半晌后，他跟陈磊说：“把你朋友圈借我看看。”

　　***

　　樊星把糯米团子接回家后，陪她在客厅搭金字塔。

　　查看老师发过来的日记评语，红笔在某个地方画了重点：【团团今天学了钢琴，还学了画画，值得表扬，但她今天画了哈利波特。】

　　樊星不太明白，画哈利波特有什么值得注意的。

　　她让团团给她看今天的画。

　　糯米团子放下积木，小短腿蹬蹬蹬跑到玄关，翻出自己的画作交给妈妈。

　　樊星看了一眼，糯米团子的色彩运用比其他小朋友都棒，画出了妈妈的神韵。

　　但随即，她就发现有什么不一样。

　　糯米团子画的主题是“一家人”，左边牵着樊星，右边牵着哈利波特，原本应是爸爸的位置。

　　这是因为樊星每晚都会给她讲哈利波特的小说。

　　“团团，你为什么画哈利波特？”

　　糯米团子摆弄地上的拼图，脆生生地解释说：“因为哈利波特会魔法。”

　　樊星接着问：“团团喜欢魔法呀？”

　　糯米团子说：“其他小朋友都有爸爸，我没见过爸爸，哈利波特会把爸爸变出来。”

　　樊星心里，被什么东西堵住，呼吸放轻。

　　两岁时，糯米团子问过一次，她为什么没见过爸爸。

　　樊星拿出自己的糊弄绝活，说爸爸是天上的星星。等团团长大了，他就会掉下来。

　　也不知团团信了没有，但以后，她没有再问过这个问题。

　　樊星还以为她忘了。

　　她把画放在相框里，摆在床头柜的上方。

　　睡觉时间，给糯米团子念完哈利波特，她掖了掖被子角，给阮思佳发微信。

　　一闪一闪亮晶晶：【佳佳，帮个忙，你去泰国变个性吧。】
　　阮思佳丽三千：【？】

　　一闪一闪亮晶晶：【团子想要爸爸……】

　　阮思佳丽三千：【不用这么麻烦，就说我是跨性别者，生理是女，但心里是男，性取向是同性恋。】

　　一闪一闪亮晶晶：【太复杂，她还是个孩子。能理解么……】

　　阮思佳丽三千：【需要我给你介绍相亲对象？】
　　一闪一闪亮晶晶：【不了。我最近想先换个大点的房子。】

　　糯米团子对音乐和画画都感兴趣，她准备给她弄个钢琴回来。但现在租的房子空间不够。

　　阮思佳丽三千：【你还有钱吗？我借你。】
　　一闪一闪亮晶晶：【还够用。】

　　樊星查了查自己的银行卡，惊讶地发现一个叫“张静婉”的人又给她转了一笔钱，十万块。

　　差不多四年的时间里，这个张静婉是唯一一个联系过她的人，但从没有发来消息，也没有打电话，每年打钱。

　　樊星找到规律，每次年中，都会收到这么一笔。
　　除了父母和债务人，没有谁会主动给谁打钱吧？

　　考虑到后者的概率过低，樊星猜，这可能是她母亲，或者关系很近的亲戚。

　　她还上网搜索了这个人，但重名者众多，最出名的那个，要数一个著名话剧演员，早十年前就退出娱乐圈，嫁给了一个富豪当太太，富豪叫商冠中，他女儿是最近当红小花商念。

　　樊星拿自己自拍和这位张静婉近照对比，总觉得她俩说像吧，五官大差不大，说不像吧，也说得过去。

　　近期，这位张静婉为了在娱乐圈给自己女儿铺路，都开始复出接综艺了。

　　如果樊星真是她女儿，应该会来找她的吧？

　　她按照以前那样，把这个账号里的钱原封不动打了回去。并照例在附言上打字：【谢谢，不过目前不太需要。】

　　翌日，樊星把糯米团子送到幼儿园，并和老师亲切交流一番，解释一下哈利波特的来源。

　　刚要回家，她就接到了丁茜的电话，让她来公司一趟。

　　电话里也没多说，但经纪人语气不错。樊星到了经纪公司，看到丁茜抱着一张专辑春风得意。

　　“哎呀，我偶像不愧是我偶像，一点都没介意你出言不逊。还给我送来了这个！”

　　樊星看了眼，专辑上，裴唐屿用金色签字笔龙飞凤舞地签了自己的名字，还是To签。

　　她又往周围瞅了瞅：“就一张啊，我的呢？”

　　丁茜瞪了她一眼：“你还想要签名？美的你！”

　　樊星：“……”
　　裴唐屿绝对记仇了。绝对。

　　“裴老师才没有你想的那么小心眼。”丁茜又扔给她一个合同，“喏，这个才是你的。”

　　樊星翻开一看，是一个综艺的合同，第一季收视率很高，是个经营类体验生活慢综。某平台的S级爆款。樊星这种级别的小艺人，当个飞行嘉宾都不够格。

　　“茜姐牛哇，这资源都能被你搞到，你是不是为了我，做了很大牺牲？”

　　丁茜翻了翻眼睛：“是这个导演主动找上我的，可能是你走了狗屎运。哎，这次你一定要好好表现，千万不要把你的心里话说出来！”

　　樊星没看过这个综艺，问：“这季嘉宾都有谁？”
　　手机上刚搜出来，她就看到了裴唐屿的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