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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安瑞斯·诺伊梵朵 ...

  •   安瑞斯被关禁闭了。

      阴暗潮湿的地下室里,凝滞的空气带着仿佛实质的霉味。伦敦雾白的日光从高处临街的小窗透进狭小的地下室,照亮青黑的石墙上斑驳的苔藓。天花板上垂下的电灯泡坏了不知多少年,挂满了灰色的薄纱蛛网。

      四周堆着乱七八糟的杂物。有坏掉的婴儿床,生了锈的炊具,随意地盖在杂物上的破布,上面堆积着肉眼可见的厚厚的灰尘。时光幻化成这魔法的灰色毛皮,模糊了一切事物的棱角,使它们融为一体。
      地下室角落有几个东倒西歪的废弃酒桶,木制的桶身已经有些发黑,桶内空空如也,但仍然能从散发的霉味中辨出曾经长年累月浸润的馥郁酒香。

      安瑞斯慢慢推着一个木桶到有光的地方立着,有些嫌弃地揩揩手指,还是坐了上去。她可不想与那堆杂物在一起,确切地说是里面的蜘蛛。无论何时安瑞斯看见这种八足节肢动物,总是控制不住地弄死这些令她心烦的生物。

      熹微的日光笼罩着她,和她银灰色的长发一齐洒下。平日苍白的肌肤看起来更为柔和。她的眼睛,一对金色的玻璃珠,像是蒙上了一层白雾,没了平日的妖冶,显得有些飘渺空灵,黑色瞳孔在昏暗的地下室唯一的光源下,收缩成奇异的形状。

      亦仙亦妖

      安瑞斯·诺伊梵朵是老修女从后院河边抱回来的。听老修女讲,当时安瑞斯浑身湿透躺在草甸上,挂着稀烂的布片,裸露的皮肤上布满大大小小的伤痕,蒙着河泥与黑红色的污垢,双目紧闭,脸色惨白,气若游丝。

      安瑞斯在床上躺了一年多,期间断断续续地发烧昏迷,并常伴随着抽搐,鲜有醒来的时候。全靠老修女的悉心照料,在她醒来时耐心地喂她甜粥与牛奶,才活了下来。

      全院都为这个可怜的小生命的存活以及老修女玛莎的感人善心而欢喜,但大家也渐渐发现了不对。

      这个孩子
      她从来不哭,她也不笑
      她几乎没有任何表情
      她对一切游戏与玩具无动于衷
      她被所有动物厌弃
      她生来一头银发
      她没有眼白
      她的眼像是冷血动物

      【她是一个怪物】

      在这样一个集体中,成为与周围格格不入的异类,是一件比每日的天气都糟糕的事。

      Noevendow,Noevendow
      her eyes are yellow,
      thatch hair covered with snow.

      Be careful about the crow
      She’ll tow you to her burrow,
      and cook you with your loved yow.

      周围几乎所有孩子都因为她的诡异来历与相貌而疏远或是排挤孤立她,更因为没有人喜欢阴郁的小孩。福利院护工对她也很冷淡。

      只有老修女玛莎关爱这个她从死神手中夺回来的孩子。

      【是上帝的旨意,让你能活下来。】
      【安,你要好好地,并幸福地活下去。】

      这是玛莎去世前最后的话。
      她在今年的榉树开花前回归了上帝怀抱。

      幸福是什么啊?
      是吃玛莎亲手做的榛果巧克力的那种甜丝丝的颤动吗?
      安瑞斯不明白,但心里有一种十分强烈的震动,压抑在最深处的情感爆发,像是整个人裂开一般的撕扯感,悲伤和液体一同喷涌而出。

      老修女去世时那肃穆又带着温暖笑意的面庞仍然历历在目,像是太阳,她的永恒光辉探进那永夜之境,却又永远沉入冰冷的海洋。

      弥留之际,她颤巍巍解下颈上的常年不离身的银链,给安瑞斯戴上。链上的纯银十字架依然光洁如洗,弥散着柔和静谧的光晕。

      安瑞斯握着银质十字架,第一次感到迷茫与错愕

      犹如婴孩初睁双眼

      没了老修女的庇护,那些人变得变本加厉。其他孩子推搡两下、恶言相向是常有的事,护工们的冷漠也见怪不怪了。更可恶的是大大小小恶作剧。吃饭时没了餐具,点心被掠夺,揪头发......

      更有甚者

      四月时从楼上当头浇下的冷水,把坐在后院的安瑞斯淋了个透,在四月乍暖还寒的风里冻得瑟瑟发抖
      五月某次户外活动,被几个大块头恶意挤下水塘
      ...
      以及两天前在床上发现的毛茸茸的大蜘蛛。

      安瑞斯人生中第一次对这种事有了反应,她很愤怒。
      她决定给这些人一个教训。

      这些人起码说对了一点,她确实不是一个正常孩子。从她八年前身体痊愈意识清醒的那一刻,就意识到,自己不应该是个小孩子。

      就像她无比清楚知道自己的姓名是安瑞斯·诺伊梵朵。

      后来记忆陆陆续续地浮现,确切来说,是知识,关于生物与医学,那些知识她只一瞬间便归类为热爱

      昨天她在后厨时还想着,要是有实验室,以自己的能力做个病毒,轻轻松松屠戮整个英格兰不是问题,现在却沦落到用树林里的有毒蕈菌来教训一群小孩子,上吐下泻发烧躺个几天就没事了。

      话说现在应该已经有了重组DNA技术吧。安瑞斯最后离开前想。

      当天全院上下出现了不同程度的食物中毒症状,唯一安然无恙的安瑞斯毫无悬念被关了禁闭。

      ……

      即使是七月末,伦敦也只有二十多度。安瑞斯抱着腿缩在木桶上,幻想自己在晒太阳。

      “嗒、嗒”硬质鞋跟敲击石梯的声音回荡在狭小的地下。

      是总管的脚步声,那个肥胖的女人。

      地下室笨重的铁门吱呀呀地打开,挤进一张满是横肉的脸,在手电筒光里一块青一块白。语气同神情一样阴郁
      “赶紧滚出来,你这个怪物。有人找你呢。”又阴阳怪气地补充道“真是幸运不是吗。也不枉我们遭的这番罪。”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1章 安瑞斯·诺伊梵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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