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承剑[修真]》夜拾

9、009

　　“对，我就是符。”叶嘉低头笑了下，然后他坦然回望，“你们打算怎么办？杀了我？杀了我也不一定能把符分离出来。”

　　叶涸握着刀，眼中猩红浓重，他把篱笆内的人一个个看了遍，视线最后落在叶嘉身上：“乖乖跟我们走，你或许还能留条小命。符和你一起毁了，也好过落在外人手上。”

　　叶涸状似无奈的耸了下肩，再一次询问叶珪：“七叔，你真的不出手？”

　　叶珪认真的看着叶嘉，认真的承诺：“跟我们回叶家。家里的老祖很看重她，她可以享受嫡系的待遇，你……我可以保证你没有性命之忧。”

　　叶嘉的回答可谓狡猾：“那如果我选择去苍河派呢？”

　　谢江楠立刻接住了这个话头，大声道：“那你就是苍河派弟子，谁都欺负不了你！”但凡涉及大家族，谢江楠脑子就转得飞快，说出的话也相当值得琢磨，“但凡你姐姐能入门，就也是苍河弟子，苍河派不问出身，对弟子一视同仁！”

　　谢江楠能入云汲院是出身大家，而这样的出身决定了他的修为在同龄人中绝对是领先的，修真界以修为高下论尊卑，修为，才是他能进入云汲院的根本原因。

　　叶涸根本没管他说了什么，谢江楠开口的同时，他的刀再次劈了下来，这一回的刀光更红更烈，破开夜风时带起了嘶吼般的啸叫声。

　　这一刀太快了，几乎是二品修士所能达到的巅峰，未入品的叶嘉根本来不及反应！

　　骆雨晴出剑，剑势柔软，如水铺开。
　　那是相当细腻的一剑，与骆雨晴游离世外的气质，毛毛躁躁的外表都不相符。
　　那也是相当扎实的一剑，水涌细波，看似水面温柔平静，其下却是深不可测。

　　流水遇烈火，骤然激起轩然大波！炸开的是实实在在的灵力！
　　季少卿只觉得被无形之力压迫到了极致，瞬间喘不上气来，眼前一片发花。
　　叶璨要好不少，她甚至还能说话：“季大哥……”
　　谢江楠抬手扣住季少卿手腕，一道灵力送过去，帮脆弱的凡人护住心脉，同时他腰间玉佩骤然发光，一道符文打出去，青濛光芒一闪而逝，从刀剑相交处吹来的灵力就被消解了。

　　二品修士战斗造成的灵力风暴影响不到三品修为的渠宏，他相当有余裕的环顾了一圈。他先看谢江楠，见他处理的不错暗暗点头，然后看叶嘉。

　　刀光是冲着叶嘉去的，灵力风暴炸开后，他首当其冲，几乎是被吹飞，双脚离地的往后倒去，然后被白先生撑着后心站住。

　　看不出深浅的武者在灵力风暴中岿然不动，还用某种手段护住了叶嘉，小少年被吹得扬起的发丝安稳的落了下来，他回头看了眼白先生。
　　白先生也低头看了眼他，然后抬头回视渠宏，视线古井无波。

　　渠宏迎着那视线，突然就是浑身一凉，气势上立刻被压制，在他自己都没反应过来的时候，就已经示弱般的移开了目光。

　　渠宏最后看的是从山上救下来的两名修士。
　　这两名修士本就是一品末流，被困三年，末流差不多被消磨到了不入品的边缘，他们对灵力的承受能力甚至都不如叶嘉了，二品修士对招，他们连吭都没吭就晕死过去。

　　水火交融，最终消融。

　　叶涸收刀又出刀，眼中红光更盛，刀光也更盛，脸色却越发苍白：“哈，一江春水！”他认出了骆雨晴的招式，他同样从骆雨晴的穿着上看出了她的身份，“外门弟子要想练这套剑招得在门派大比里挤进前百吧？”
　　“哈哈，前百的排名却巴着谢家小子，既然想走皮肉捷径就别装清高！”

　　谢江楠听得都愣了，圆而白的脸瞬间涨红了：“你、你欺人太甚！”
　　骆雨晴表情变都没变，叶涸出刀她就出剑，剑光平稳，带着微波向外荡开，又一次迎上了火红的刀光。

　　叶珪不动手，他只动嘴，声音在激烈的灵力碰撞中清晰的传出：“叶嘉，就算你是被捡来的，你现在也姓叶，你为什么不信叶氏，反而要信没有交集的苍河派？”

　　叶嘉反问：“叶氏要杀我，苍河的仙长教我修炼，你是我，你怎么选？”

　　叶珪换了个角度再逼问：“叶氏对你有救命之恩，救命恩人传符令你守山，你去苍河有负先人之托！”

　　“他们没让我守山。”
　　白先生将他护得密不透风，灵力一丝儿钻不进来，叶嘉伸出手，像是想触摸那层看不见的屏障，又像是想去握先人的手：“他们只让我守他们的女儿。”

　　谢江楠只有一品，他的保护是不全面的，一波波灵力仍然波及到了叶璨，她在巨力之中勉力支撑，浑浑噩噩几乎要失去意识，然后被叶嘉的一句话惊醒：“……什么？”

　　“数典忘祖之辈已成正统，曾经的正统只剩下最后一个女儿了，叶氏嫡系一脉至此断绝，他们没必要再争，也争不动了，于是也不想再承担那些完完全全是负担的东西了。”叶嘉背书一样的说着，“天生灵力者多半能有大作为，只要不是烂泥扶不上墙，一般都能混得不错，护一个凡人姑娘不难。”

　　“我走，符走，桃花瘴自散。叶氏祖坟现于天下，至于会被怎么解读，我们不管了。”

　　叶珪抿起嘴唇。他不说话，叶涸说话：“七叔，你手脚婆妈，嘴皮子也不够利索！叶氏不能保证这小子性命，苍河派就一定会保住？”

　　叶珪和骆雨晴从灵力相击，发展到了刀剑相交，铮然之声在夜色中传出很远，镇上一盏盏灯火犹犹豫豫的点亮。

　　“好听的话谁不会说？我们实诚反而错了？！”
　　“小子，你看着吧，这个世界才不是你想的那么简单！匹夫无罪，怀璧其罪。苍河派说得好听，谁知道他们为了得到封洲的符会对你做什么？”

　　“苍河派静渊带走了封洲的尸体，这么多年了，谁知道封洲还有没有剩下一根手指头？”

　　苍河派三人勃然变色，骆雨晴大声呵斥：“你怎么敢对两位仙君不敬！”

　　又是尸体，又是手指头，叶嘉听得脑子发木，他余光看见白先生抬了手，随后一道璀璨无比的剑光自天而降！

　　惨叫，叶涸的惨叫声与肩膀处的血液一同喷溅而出，他持刀的手被从肩膀处斩断了。

　　剑芒未熄，温顺的缠绕在白先生指尖。
　　在叶涸的惨叫声外，夜幕之下只有他一个人的声音：“再说一遍。”

　　一直没动的叶珪铮一声拔剑，挡在了重伤的叶涸身前，剑身反射出的雪亮光芒刺眼，叶嘉抬手挡了下，眯细眼睛，却没有偏开视线。

　　叶珪稍微侧过了些剑刃，但仍微抬剑尖指着白先生。
　　白先生把叶嘉往旁边拉了一步，让他避开了剑芒。叶嘉放下手，看了眼白先生，想了想，暗戳戳的伸手拽住了他长而宽的袖子。

　　叶嘉的动作很小，换做普通人不会发现，但武者感官灵敏，立刻察觉了小少年的小动作。

　　叶嘉看见白先生抬起胳膊，把袖子从他手里抽了出去，然后没等叶嘉做出失望或者其他什么表情，白先生的手按上了他的脑袋。

　　叶嘉呆了下，脑袋不动，眼睛上翻，想看盖在自己脑袋上的那只手。

　　当然是看不见的。
　　于是他眨着眼睛收回了视线，再次望向对面用剑对着自己的叶珪：“看吧，我怎么敢信任峨山叶氏？”

　　“话说得再漂亮，你不还是把我们当外人么？”

　　叶珪的剑其实是对着白先生的，叶嘉的话存在着一个重点的偏差，但又不难理解。
　　叶嘉在白先生手里，叶珪不还是为了叶涸毫不犹豫的拔剑了吗？

　　叶涸重伤，他和骆雨晴的战斗被外力打断，激烈碰撞的浓郁灵力随之消散，叶璨季少卿终于可以再次顺畅呼吸。

　　浓郁的血腥味随着急促的呼吸灌入口鼻，连杀鱼都没见过的读书人哇一声吐了出来。
　　叶璨不嫌弃他，给他顺背，他觉得丢脸，一个劲的摆手。
　　谢江楠在季少卿吐出来之前已经提前跳开了。

　　叶涸失去了一条手臂，眼中的猩红色随着流出体外的血液一起消退，他脸色苍白到泛灰，反应之强烈，远远超过断臂对一名修士带来的伤害。

　　他单腿跪地，仅剩的一只手按着另一边的肩膀，整个人止不住的颤抖，连腰都直不起来。
　　他当然不会重复一遍刚才的话，因疼痛颤抖着嗓音问：“你……到底是什么人？”

　　武者比修士更讲究流派，因为武者更注重肉.体和招式的淬炼，没门没派的散修或许可以因为感悟天地自己修炼出不俗的修为，但武者不拜师，很难登上高阶。

　　能插入战局，一剑斩下二品修士的胳膊，白先生绝不是泛泛之辈。
　　峨山叶氏消息灵通，他们从没有听说过有白先生这个人。

　　叶珪猜测对方突然发难的原因：“你和封洲或者静渊有故？”

　　白先生维持着一手按剑，一手按叶嘉脑袋的动作，思考了一会儿才给出了含糊的回答：“嗯，我认识他们。”

　　他的下一句话是对叶嘉说的：“我也会教人修炼，你愿意跟着我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