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主为婢》红尘旅客

27、颍川公主

　　“可曾看到皇子公主？”曹统来了兴趣。早就听说有皇室嫡系血脉来到了江南，可惜寻访了这么久一直没有消息。如今公主的侍婢出现了，想必皇子公主也不远了。看来司马家真的是气数未尽。

　　“没有，那侍婢怕是受了不小的惊吓，躲躲闪闪，始终不肯交代。”

　　“好，我马上去。”

　　曹云芝一听也待不住了：“我也要去，紫苏，快去帮我收拾东西。丹菊，陌兰，你们愣着干嘛，咱们一起见见这位公主。”

　　陌兰虽然尽量保持克制，脊背上还是出了一层汗。

　　平复了一下心情，陌兰尽量用平静的语气道：“奴婢对耕田种地一无所知，想留在庄子里学习农桑，就不去了吧。”

　　“明年春天才开始耕种呢，现在你急什么啊。”曹云芝拉着她，语气里是掩饰不在的激动，“那可是公主啊，竟然沦落到典当为生了，也真是可怜。你难道不想看一看？”

　　陌兰心里更加不自在，莫说沦落到典当为生了，本公主整个人都被典当为婢了。我若是想看落难的公主，自己照照镜子就是了。

　　低声道：“只是查到了公主的侍婢而已，或许公主和他们不在一起呢。”

　　万一真是弘训宫的侍卫宫女，这可就麻烦了。

　　虽然一两年没见，这些人都是看着她长大的，肯定能认出她。

　　到时候曹家知道她就是清河公主，又会如何？

　　“不会的，他们是公主的侍婢，自当寸步不离的保护公主周全。若是保护不周，公主出了什么意外，他们可是杀头的大罪呢，岂敢疏忽。”

　　陌兰咬了咬嘴唇：“若是他们觉得晋室已经倾颓，恢复无望，抛弃了公主呢？”

　　“怎么会，抛弃公主可是要抄家灭祖的，就算如今帝后奈何不了他们，天下也不会有人容的下这样的背主之人的。”

　　曹云芝说的煞有介事，陌兰却更加难受。

　　若真是如此，这件事就无法善了了。

　　对这些人，她是有过怨恨的，也曾经想过见到母后后，让母后好好惩罚他们一番，来发泄这些年受得委屈，可是她并没有想过杀了他们。毕竟这些人都是看着她长大的，照顾她的时间，甚至一点不比母后少。南逃路上，和母后失散后，他们也确实冒着生命危险保护过她，为她抵挡过很多风雨。若非他们一路保护，兵荒马乱的，她一个七八岁的小孩子，根本不可能活着来到江南。

　　但是也正是他们在她最需要的时候弃她而去，让她沦为奴婢，吃尽了苦头。

　　如今，她实在不知道该怎么面对这些人。

　　而且，那些人若是承认她是的身份，就是承认了抛弃主子，对上不忠，所以恐怕不仅不会承认反而有可能杀她灭口。如果是在皇叔和母后面前，她倒是说得清。但是如今这些真正能为她做主的人都已经不在了，这里没有人认识她，她也没有任何信物，如何证明自己是公主？一张嘴是说不过几张嘴的。

　　何况，就算她证明了自己是大晋公主又如何，皇帝司马邺亲自下诏征兵，江南的王公大臣尚且置若罔闻，岂会有人为她打抱不平？

　　看了眼一脸看热闹不显事大的妹妹，曹统阻止道：“你还是安心在这里住着吧，别去凑热闹了，肯定不会是清河公主，清河公主不会来江南的。”

　　曹统说的这么笃定，陌兰偷眼看了他一眼，有些心虚。

　　曹云芝立马反驳道：“怎么不会啊，这些年皇宫里只有一个清河公主，不是她又是谁？”

　　“惠帝确实只有清河公主一个女儿，武帝却有很多公主啊。”

　　晋惠帝和晋怀帝都子嗣艰难，但是晋武帝却子女众多，有二十多个儿子，十多个公主。

　　曹云芝虽然觉得哥哥说的有道理，但是不亲自看看还是不踏实。曹统拗不过她，只好答应带着她一起回去。

　　曹云芝笑道：“现在才秋天，为时尚早。等我见到了清河公主，发现她果然是浪得虚名，就把她抓到这里和我们一起种田，那才好玩。”

　　陌兰想到稻田里的虫子，忍不住打了个寒颤。同时心里腹诽，你若是真的再抓来一个清河公主，那才见鬼了。

　　陌兰执意要留在庄子里，曹云芝只好带着丹菊和紫苏离开。

　　临走，曹统给陌兰留下了一些关于农桑的书，让她有不懂的去问田管事和小雪。

　　几人走后，庄子里明显冷清了很多，陌兰就在家研习农书，了解一些常用农具的使用。

　　稻子成熟的时候，她兴致勃勃的跟着田管事学收割稻子。没想到看着别人挥汗如雨似乎很潇洒，真的拿起了镰刀才发现和拿毛笔的感觉完全不一样，不一会儿的功夫，就满身大汗，脸色通红。

　　一旁的小糜递给她一杯水：“兰丫头，你这这么瘦弱，哪里是做这种粗话的，快去歇着吧，这里有我们就是了。把手弄成这样，以后还如何写字啊？”

　　小糜是田管事安排指导陌兰的，也是夫子的学生，对陌兰这样书读得好的人，打心眼里佩服。

　　陌兰道声谢，喝了几口，却不肯去歇息：“没事，谁也不是天生做粗话的，你们能做，我也可以的。”

　　看着陌兰原本白玉般的小脸被晒得通红，白嫩的小手上已经磨出了血泡，看着让人心疼。

　　小糜道：“尺有所短，寸有所长。你的长处是读书习字，那就好好读书便是，何苦要来稻田了受这份罪呢。就算你要和女郎比种田，这么大的庄子，也不需要你亲自动手啊。你多要些人手，安排好种什么就是了。这就像稻米，它原本就应该生长水田里，肯定颗粒饱满，长势喜人，你非要将它种在旱田里，和黍栗比哪个更耐旱，何苦呢？”

　　说者无心听者有意，陌兰来了兴趣，虚心请教：“黍栗很耐旱吗？”

　　“是啊，我家原本是江北的，那里干旱少雨，完全要靠老天爷赏饭吃。我们根本不种稻米，都是种黍栗这些耐旱的粮食。你只要种下了，按时除草就行了，根本不用担心会不会旱死。”

　　“既然如此，为什么我们山上不种黍栗呢？”

　　“黍栗舂的米粗糙的很，不如稻米细腻软糯，每亩的产量不如稻米高，又很容易被麻雀偷食。反正水田土地肥沃，每年的稻米都吃用不尽，也没必要再征调人力去种植黍栗了。”

　　“那旱田种植稻米，遇到旱灾如何是好？”

　　“那就只能一桶一桶的挑水灌溉了，如同实在人手不足，也就没办法了。旱田本来就是靠天吃饭的。”

　　陌兰试着拿起扁担挑了一担水，没走几步，被压得喘不过气来，肩膀上更是被磨得生疼。彻底打消了挑水浇田的打算，仔细盘算，觉得旱田还是种黍栗比较合适。

　　收完稻谷后，继续回去研习农书，时不时的找田管事和小糜请教。

　　小雪见她每天起来就拿着纸笔写写画画，忙的连饭都顾不上吃，看着心疼：“你看女郎都不当回事，你何必这么辛苦呢。依我看呀，那山上不是很多桑树吗，你干脆养蚕得了，你看达官贵人都是要穿丝绸的，养蚕或许不比种粮少卖钱呢。”

　　陌兰认真想了一想，还是摇了摇头。人都是要穿衣服的，养蚕确实也能赚钱。但是农桑农桑，桑是排在农后面的，重要程度肯定不如农。人在很艰难的时候，可以不穿丝绸，不买新衣服，但是却不能不吃饭。

　　而且她现在也输不起。

　　如今曹家找到了她身边的侍婢，说不定哪天就会知道她的身份，她现在终日胆战心惊的。虽然知道曹云芝不可能带回一个清河公主，但是带回一个宫女就够她头疼的了。

　　她一定要赢了这次比赛，然后尽快的想办法离开。

　　冬去春来，很快第二年就到了，春耕时节，田管事带人将所有的田地都细细的耕种了一遍。地耕完了，曹云芝兄妹终于姗姗来迟。

　　陌兰仔细看了看同行的人，确认没有熟悉的面孔，稍微放了下心。

　　曹云芝却拉着陌兰不住打量，惊奇道：“你到底吃了什么灵丹妙药，我才走了小半年，你这变化也太大了。”

　　曹统也深有同感。自从去年将陌兰带到闲云山庄，她就如同山间喝足了雨水的竹笋，以肉眼可怜见的速度快速抽条拔节，每隔几天见面，就觉得大不一样。来了不过短短一年时间，个头都快赶上云芝了，原本干瘦的脸也变得白白嫩嫩，已有倾城之色，原本细的如同枯树枝一般的胳膊如今如同新挖出的莲藕一般娇嫩。

　　陌兰笑笑，岔开话题：“女郎可是见到了清河公主的宫人？”

　　曹云芝摇了摇头有些失望：“那不是清河公主的侍婢，是颍川公主身边的人，跟着兰陵亭主王慕瑶一起来的。”

　　陌兰松了口气，曹云芝继续唏嘘道：“王慕瑶是颍川公主和驸马王粹的女儿。永嘉二年，匈奴人攻打邺城，王粹是邺城守将，兵败战死。幸好颍川公主母女当时没在邺城，逃过一劫，到长安避难。只是长安这些年并不安稳，去年颍川公主病死后，兰陵亭主无依无靠，就来江南投亲。没想到还没找到亲人，盘缠就用尽了，眼看就要流落街头了，也是可怜。”

　　她皇祖父司马炎子嗣极多，颍川公主是晋惠帝的庶妹，她的姑姑。当初在宫里的时候，这个小姑姑的事她多少听过一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