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主为婢》红尘旅客

16、喜怒无常的女郎

　　欣赏的看了眼陌兰，刘嬷嬷暗暗点头，郎君挑的这个婢女真不错，年纪虽小，却是很识大体，能坚持原则又口齿清晰，话说的十分在理，真是难得：“这位丫头说的对，此时不同往常，不可胡闹。女郎不要再为难她了。”

　　曹家也在江北经营过很过年，后来爆发八王之乱，为了躲避战乱，才逐渐南下。谁没有江北的亲眷，刘嬷嬷的儿子也在永嘉之乱丧生，其他人也多有骨肉至亲在战乱中失去联系，纷纷点头：“是啊，百姓太可怜了。”

　　夫子恰好过来，赞许的看了陌兰一眼：“兰丫头说的对，这不是司马家一家的灾难，中原沦陷，神州陆沉，这不是国丧，这是国殇。”

　　众人纷纷站在陌兰一边，曹女郎一向自诩伶牙俐齿，此时却找不到合适的话来反驳。突然呵呵一笑：“我故意吓唬她的，看你们一个个的又给我讲大道理。好了好啦，不弹就是了。” 扶起陌兰笑道，“我就是吓唬你的，你真不经吓。”

　　本以为会是一场暴风雨，没想到曹女郎突然之间又喜笑颜开的，这脸变得倒是快。之前她伺候牵钱玉珠的时候，钱玉珠无理取闹，她也曾经试图讲道理，倒是钱玉珠从来不和她讲道理，她越讲道理，钱玉珠气急败坏下往往打的越凶。此时她已经做好了被曹云芝狠狠责罚的准备了，怎么转眼就多云转晴了？

　　一脸茫然的站起来，这场风雨难道就这样过去了吗？

　　胖妞在一边听得一脸懵懂，又接不上话，看曹女郎笑了，才上去拉着她的一角，提醒道：“女郎，吃肉肉。”

　　“对，吃肉。”提到吃，曹女郎更加开心，“告诉你娘，接风宴要做的丰盛些。我要吃炖肉，炖排骨，烤鸡，还有……”

　　胖妞欢呼一声就要过去。

　　刘嬷嬷拦住她：“女郎，现在是国丧期间，一切从简，饮食清淡一些就好，不要杀猪宰羊的，太靡费了。”

　　“哎呀，嬷嬷，咱们一脸风尘的赶过来，吃个接风宴而已，怎么能从简呢？”

　　刘嬷嬷板起脸：“女郎若是不守礼，不仅你要受罚，给你做饭，陪你吃喝的人也要受罚的。”

　　女郎是主子，不好惩罚太过，但是其他人可就没那么幸运了。

　　胖妞和杨婶忍不住往后缩了缩。

　　曹女郎一脸郁闷：“这什么破规矩啊，不让听曲也就忍了，连吃喝都不让。这也不行，那也不行，真麻烦。哥哥总是说我是个小麻烦，我看这个司马家的才是大麻烦。”

　　“女郎，不可背后议论天子。若不是朝廷养活我们，我们哪里吃得上饭？”

　　曹女郎撇撇嘴，小声嘟囔：“如今只见百姓缴纳赋税，不见朝廷发米粮。明明是老百姓服徭纳税的养活了朝廷，还非说他们养了我们。”

　　陌兰原本正要退下，听到这话怔住了。

　　回去后反复思量，曹女郎说的话虽然扎心，似乎也不是胡说八道。

　　在宫里这些年，她只知道衣来伸手饭来张口，可是她从来没想到这些衣服是哪里来的，那些肉粥又是哪里来的？

　　她认认真真的读书识字，弹琴作画，来换取大家的夸奖，可是这些字画和曲子不能吃不能喝的，对百姓有什么用啊？

　　他们这些天潢贵胄，到底为老百姓做了什么？

　　前几天看到越王勾践为了灭吴，吃的是自己亲手种的粮食，穿的是自己夫人亲自织就的衣服，奖励生产，救济百姓。

　　这些事皇叔和太子哥哥有没有做过，她不清楚，但是她的确从来不曾做过。

　　不怪曹女郎怨声载道，人家没有受过你的恩惠，凭什么哀悼你啊？

　　连哀悼都懒得做，怎么会愿意为了你们家的仇怨放下自己的安稳日子不过，抛家舍业的跟着你去打仗呢？

　　复仇，还有很漫长的路要走啊。

　　一大早，梳洗过后，李嬷嬷就来催促：“女郎虽说到了庄子里，不必太拘礼，也不可一味的玩闹，荒废了功课。老奴已经和夫子说过了，女郎今天就去书堂念书吧。”

　　“嬷嬷，我才到庄子，你让我歇几天再去呗。”一说去学堂，曹云芝就头疼。

　　“女郎来之前可是答应的好好的，每天认真学习书画，女工，绝不偷懒。若是女郎做不到，老奴只好去老宅请罪了。”

　　曹云芝这个时节本来不该来庄子的，但是国丧期间规矩太多，她受不了，才闹着来闲云山庄住。家里长辈自然不放心，她再三保证每天认真学习，绝不捣乱，曹公子又给她制定了严格的课业表，让刘嬷嬷日日督促，才放她过来。

　　看刘嬷嬷使出杀手锏，曹云芝只好妥协。

　　夫子虽然说国丧休学一个月，那是对其他人，曹云芝要上课，学堂的大门自然随时敞开。

　　听了一天听得曹云芝头昏脑涨，根本听不进去，夫子虽然不好责打，还是罚她回去抄书三遍。

　　写几个字玩一会儿，一直到亥时，还没有抄完，看着长长的文章，揉揉发酸的手腕，曹云芝忍不住抱怨道：“夫子真讨厌，咱们大老远的赶过来，一路风尘仆仆，吃不消睡不好的，脑子里一片浆糊，哪里还记得这些。不说宽泛些，反倒比以前还要严苛。”

　　帮曹云芝拨了拨灯芯，婢女紫苏笑道：“奴婢听说呀，庄子里新来的那个陌兰，不仅曲子弹得好，书读的也好。每次查问课业都对答如流，夫子对她赞不绝口呢，说要是人人都像陌兰一样聪明，他情愿倒贴束脩呢。”

　　又是陌兰。

　　曹云芝手一顿，一大滴黑色的墨汁滴到白色的草纸上，瞬间晕染开来。

　　这个陌兰，一见面就和她作对，如今夫子居然也因为这个丫头，开始对她挑剔了。

　　第二天上午本应该学女工，但是锦绣姑姑对闲云山庄的丝线不满意，亲自下山采买去了。

　　曹云芝正巴不得呢，立马备好笔墨纸砚，让人叫陌兰来自己的书房习字。

　　陌兰不敢耽误，换上一身干净的衣服过去。

　　她很小就开始读书识字，临摹卫夫人书法，离宫的时候一手簮花小楷虽然远未学成，也算是有几分清婉灵动的神韵。来曹家后，改习隶书，一开始有些不适应，两个月下来也慢慢的得心应手，倒是不怕曹云芝刁难。

　　只是这些天悲伤太过，晚上又经常梦到皇叔和太子哥哥看着她默默流泪，有些没精打采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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