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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3、自食恶果 ...

  •   素娥漂亮的下颌微微抬高,似笑非笑地看着她,“袁姑娘很怕?”
      在众人紧盯着的目光中,似乎是意识到自己反应太过于激动,袁姝只是怔了一瞬,很快便平静下来,嘴角一扯,有些苦涩道:“妾身当然很怕,若是闹大,让大理寺的人来我们这里走上一遭,让外人瞧见,那这买卖往后也不必做了。”
      她眼中水光盈盈,烟柳般的长眉深深蹙着,恳求道:“今日之事,实在是对不住姑娘,但还望韩姑娘手下留情,妾身好不容易才支起这间铺子,实属不易,若心血毁于一旦,不知该如何自处。”
      这话本该是冲着韩素娥说的,可她却望着院中众人,表情隐忍而哀愁,瘦削的肩轻轻发颤,像极了暴雨催打下的梨花,不堪一折,无不惹人怜惜。

      韩素娥敏锐地发现了这一点,不由皱眉,却听谢景渊轻笑一声,“若是按照镇北王府的规矩,犯了此等大错的下人最轻也得发卖出府,将军府的规矩想必也不小。”
      他三言两语,提醒了众人,凡事都得按规矩来,更何况韩素娥身份不同寻常,要严惩也不为过。
      “没错,”江璇芷赞同道,“素娥本就身体不好,若不是黄兄,否则一个不慎,她的心疾犯了,岂非是……”说到这一点,成功地让在场之人的神色也一变。
      袁姝知晓今日之事是不可能从轻带过了,她掐了掐掌心,思虑三番,终是道:“今日之事实在抱歉,妾身不敢怠慢了姑娘,所以会给姑娘一个合适的说法。”
      她顿了顿,有些迟疑和为难,“阿彦是自小便跟在我身边的,动辄发卖,实在不忍,更何况下人犯错,理应由我来承担,明日妾身便携厚礼上门赔罪,姑娘您觉得如何?”
      事情到这里也该结束了,毕竟韩素娥并没有受到实质性的伤害,袁姝自觉登门致歉赔偿就该让她满意。
      但素娥却眉头一挑,“登门致歉不必了,袁姑娘若有诚心,就关店歇业个半年吧,好好将下人调教好了再开门营生,省得给他人带来不便。”
      此话一出,袁姝猛地抬头,不可置信,“这——”
      “我看这样最好,”一旁作壁上观的景阑突然打断袁姝,微笑地看着她,“袁姑娘,你可得感谢韩姑娘大度,就这么从轻处置了。”
      他话里有话,浅褐色的眼睛虽是弯着,却毫无笑意,似在警告。
      答应她,否则若是长公主来处理此事,绝不会如此简单。
      袁姝一瞬间明白了。
      “好,”她暗自咬牙,“妾身就依照姑娘所说的做。”

      韩素娥颔首,不经意扫过景阑,对上他看来的眼,面无表情地移开了视线。

      ~
      不知是不是因为经历了不愉悦的事情,素娥觉得天气好似有些变阴,日光突然黯淡下来,连山上的枫林也有些灰蒙蒙的。
      午后在南鸣山上走了走,半下午时天色微沉,看着像是要变天,一行人便下山回城。

      韩沐言世子等人御马而行,素娥和江璇还有李棠乘坐马车。
      李棠眼巴巴地趴在舆窗上,渴望地看着几匹高大的马,有些跃跃欲试。
      “你想骑吗?”素娥见状,好笑道。
      小童拼命点头。
      “府上有马场,改日有空,让哥哥教你吧。”
      “说起来,我也有些想学呢。”
      前世因为身体的缘故,自己甚少出门,更别提骑马了,这一次她可不能再错过了。
      不料这话却被跟在车后没多远的韩沐言听见,顿时胆战心惊道:“素娥,这么危险,你就不要学了,反正出行可以坐轿子或马车。”
      可素娥怎会听他的话,和李棠一样挤在窗前,撒娇道:“哎呀,我想学嘛。”
      她一连叫了好几声哥哥,可怜兮兮地露出一双水灵灵的眼睛,惹得韩沐言招架不住,投降改口。

      落在后面的黄柏淡淡地看着这一幕,行在中间的谢景渊微微斜了斜身子,低声道:“她怎么这么快就不生气了。”
      “有什么好生气的。”
      谢景渊皱眉,“你不是说这事儿是袁姝和景阑设计的吗?我感觉她也看出来了啊,怎么就这么放过了他俩?”
      “没有证据,不放过还能怎样,”黄柏挥了挥缰绳,平静道:“但她也不是傻子,封了慕泉居半年,对袁姝而言打击不小,至于景阑——”
      他极轻地嗤笑一声,有些漫不经心,“——他将自食恶果。”
      “恶果?什么是恶果?”谢景渊疑惑。
      恶果……黄柏回忆着那个紫衣姑娘,眸中闪过一抹促狭。

      ~
      第二日,京城发生了一件不大也不小的事,成为百姓们饭后闲余津津乐道的谈资。

      当时素娥在院中挑选给黄柏和沈檀的饯别礼物,就听端茶来的常山随口提了一句,说是裴栯知那个远方表兄景公子在外面遭到一众姑娘的围追堵截。
      “什么?”韩沐言以为自己听错了。
      常山又说了一遍,描述得详细了些,原来是景阑和一个姑娘在河堤边散步,不知是树叶落到了那姑娘身上还是怎么的,景阑正要俯身替对方掸去,突然间冲来另一个姑娘大声质问景阑在做什么,言辞激烈,多有辱骂之词,隐隐约约能听见大概,似乎在哭诉他移情别恋,始乱终弃。
      因为景阑的容貌外加三人的身份,这一场“捉奸”好戏自然被围观之人看了个十全,并添油加醋地传了出去,不出半日便被传了半个京城。
      “那个原本与景公子一道儿的姑娘是户部员外郎的李千金,而那个突然冲过去的姑娘则是都虞侯的外甥女,姓卢,京城里有名的跋扈女子,真不知景公子怎么会招惹她。”常山摇头,突然想起什么,“咦,昨日在慕泉居找黄公子麻烦的人好像也姓卢。”
      “就是她,”韩素娥挑唇,随手拿起一个银制镂刻面具,在脸上比了比,“这个不错,放进箱子里。”
      韩沐言奇怪她怎么这么笃定,素娥笑笑没说话,倒是哼起了小曲,看着心情不错。
      “那后来怎样了?”韩沐言好奇问常山。
      “后来,那个李姑娘自然与卢姑娘吵了起来,两家护卫差点大打出手,景公子被夹在二人之间,被逼着在二人间做出选择,一时无计可施,推搡间居然被推下了河堤,因为河堤高,还泡了老久没上来,好一阵折腾,啧啧,这秋天的冷风一刮啊,可不得当场打了十几个喷嚏。”
      闻言,素娥有些意外,下意识看了沉香一眼,后者微微摇头,一脸“我也不知道”的神情,她旋即反应过来,不禁笑出声来。
      韩素娥只觉大快人心,若不是哥哥在跟前,她甚至想击掌而庆。
      这是谁干的好事儿啊,可太解恨了。
      拨了拨扇柄上的穗儿,她心想,景阑这也算自食恶果了,要知道,那两家可都不是什么善茬,而以自己对他那些哄人手段的了解,卢姑娘和李姑娘必定对他情根深种,非他不嫁,想必景阑一定会难以抉择吧。
      不过令她没想到的是,他还掉进了河里,这可不将好印证了那句话,天道好轮回,昨日他害得她掉进湖中,今日他也该尝尝这冷水的滋味。
      素娥唇角勾得欢快,看得韩沐言不禁纳闷,瞧她这幸灾乐祸的,就这般见不得景阑吗?
      “对了,”他无言摇头,又想起另一事来,“黄兄和沈兄后日便要回北地了,我、明延和世子打算去为他们践行,你要一起吗?”
      听他提起这个,素娥亮晶晶的眸子黯了一瞬,很快又重新亮起,笑吟吟道“好呀”。
      往后天各一方,不知是否有机会再见,既然如此,就好好道一声“珍重”。

      也许是对北地来的二人颇有好感,韩沐言似乎觉得准备的礼物不够充分,第二日又拉着妹妹和李棠上街挑选稀奇玩意儿。
      李棠看见什么都觉着新鲜,韩沐言没办法,让人一样包了一份拿回去给他,有些头疼,本是给黄沈二人挑饯别礼,结果什么没买着,一路下来倒是给李棠又买了一堆东西。
      几人刚好走到马行街上,韩沐言正愁找不到什么稀奇东西,便瞧见南泠印社的招牌,“咦,今日可有拍卖?”
      话刚说完,顺着那门前支着的木牌一看,正巧就写着“今日拍卖”四个大字,不由欣喜,二话不说就带着两人往里走。
      还真让他们给来对了,今日拍卖的物件虽然都不算特别名贵,但有一个东西却让素娥眼前一亮。

      那是一只精致的曜变天目盏,建州窑口所产的孤品。
      曜变天目素来难得,烧制无数次可能才成功一次,今日拍卖的这个是灰褐的胎质,如同所有曜变天目的特点那样,碗中遍布着瑰丽夺目的星星点点,眼状圆纹在光下变幻着紫蓝橙绿,其余色彩隐约融合,逐渐递变,光彩如虹,花纹在黑釉面上如同不断扩散的星云,久久地注视过去,就像在凝望一片静谧而深邃的夜空,美极妙极。
      经过漫长的竞价,拍卖最后,韩素娥如愿以偿得到了它,代价是梳妆匣里一半的银票。
      也算不枉此行,韩素娥回想昨日在茶楼时那人行云流水般的动作,想必不仅是精通茶道,也是嗜茶之人,便觉得那一沓银票花得值。
      倒是李棠看得目瞪口呆,一个小小茶碗竟然要这么多银子,这些银子不知能买多少点心,想想就觉得肉疼。

      回去的路上,又发生了一件事。
      三人刚出了南泠印社,素娥突然瞧见迎面走来一人,穿着花花绿绿,长得有些眼熟,还不待她出声询问,那人仿佛也瞧见了她,神色一愣,然后直奔而来。
      “你干什么!”韩沐言适时拦在妹妹身上,皱眉呵道。
      “不是不是,”那人头摇得拨浪鼓,嘴上澄清,“韩公子别误会,鄙人只是想跟韩姑娘道个歉。”
      道歉?道什么歉?素娥仔细瞧他,见是个有些浑圆的脸盘,五官像挤在一起,哭丧着,确实有些、有些眼熟。
      “那日在画舫上冲撞了姑娘,实在对不住,”那人有些嗫嚅着道,“鄙、鄙人已经改过自新了,万不会再犯,还请姑娘饶了我。”
      画舫?!
      素娥想起来了,韩沐言也想起来了,是那个自称江南严家的人。
      “你说这些干什么?”韩沐言瞪着他,有些不耐烦,“你府上不是道过歉了吗,你还来这多此一举做什么?”
      原来那日这厮被丢进大牢里,第二日他家里长辈便来人,诚惶诚恐地道了歉,义正言辞地决定让这纨绔子好好在牢里待上一段时间吃些苦头,以示对将军府的歉意。
      这处理方式还够迅速,韩素娥没过多久也忘了此事,早已不记得这个曾经冒犯了自己的人,谁知今日他突然又不请自来,非要道歉。
      几人狐疑地看着他,不知他到底想做什么。
      正当素娥不耐烦想走时,却听他结结巴巴地解释,“那日是在下饮多了酒头脑发昏,实在该死,但是、但是也不全然是我的错啊!”
      他说到最后,有些委屈地嚷嚷。
      “你吵什么?不是你的错是谁的错?”
      “确实不能全怪我啊,韩公子,”严公子一脸倒霉,“我醒了酒后越想越不对,平日里我就算喝醉了酒顶多也只会骂骂下人,那晚却莫名其妙,像中了邪一样,脑子里轻飘飘的,就听见一个声音说、说让我去、去冒犯韩姑娘。”
      韩沐言明显不信他这一套,“少废话了,难道你鬼上身了不成?”
      也许是胆小,严公子一个瑟缩,抖了抖,磕磕巴巴道:“不、不会吧,我、我真的记得是有个女人的声音,让我去做那些事。”
      他突然想到什么,猛地一叫,“对!我我我想起来了,.是、是有个人跟我说了些什么,我记不清了,但是她身上有股奇怪的香气,她跟我说完话后,我就迷迷糊糊的,也不知道怎么的,不自觉就往韩姑娘的方向去了。”
      素娥抬了一半的脚慢慢收回,她扭过头,秀丽的眉尖缓缓蹙起,“什么意思?说清楚。”

      花了许久的时间,这个严公子才将始末描述清楚。
      他当日饮酒后站在船头另一侧,虽看见了韩素娥,一开始却没什么想法,后来身边突然走近一人,戴着长幕離,看不清面容,他闻见一阵异香,就开始浑身发软,然后那人附在他耳边说了些什么,又抬手指了指韩素娥的方向。
      不知怎么的,他控制不住脚下,像被提线操控着走了过去,跟着心里那道声音,做出了后面的举动。
      当他清醒过后,才反应过来自己做了些什么,后悔不已。
      “韩姑娘,我我我也只是想提醒你而已,那晚实在诡异,若说是中邪也不为过,但问题就在于……是、是谁让我中的邪?”严公子想到那个陷害他的人,脸上一阵抽搐扭曲,那个杀千刀的孙子!
      “我凭什么相信你的话?”韩素娥仍有些狐疑。
      严公子脸上肥肉一颤,头一低,“韩姑娘,在下又没有什么企图,这事早就想告诉你,只是一直不得机会。”
      他有一点尴尬,可能自觉罪行昭然,辩解无力,“虽然此事确实是鄙人之过,但若是真为有心设计,那那、那……”他干巴巴地笑了笑,讨好道:“那您可得千万小心那幕后黑手。”
      他说的倒是有些道理。素娥心道,面上却不显,平淡地问:“你确实没看清那人的样子?”
      “没有。”严公子垂头丧气,他要是看清了,早就把对方给揪出来揍一顿了。
      不过……他努力思索片刻,突然抓住了一个蛛丝马迹,“我好像依稀记得,那人抬手的时候,胳膊上露出了一个碗口大的疤痕,好像是、像是一个图案。”
      到底是什么图案来着。
      他拧眉,沉思良久,突然抬起头,恍悟般大声道:“我想起来了,是紫藤花!”

  • 作者有话要说:  卡得头秃
    去了南京博物院,看到了宋朝茶碗中的兔毫盏,真漂亮啊,可惜没有曜变天目,传世的曜变天目只有三个半,半个在浙江,三个在日本被奉为国宝。
    南京的菜都是甜口,吃的我想哭,但是南京博物院真的太绝妙了!也是才知道“博物院”和“博物馆”完全不是一个等级,能称为博物院的全国就那几个,比如故宫博物院。
    所以大家去南京一定不要错过!你可以不去夫子庙,可以不去明孝陵,可以不去总统府,但是!一定要去博物院嗷嗷嗷!不去就亏!然后我的经验告诉你们,最好留足够的时间,我两个半小时真的不够,艺术馆完全来不及去,心绞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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