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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0、更衣之惊 ...

  •   张家姑娘名为张茹云,人如其名,穿着粉白的裙子,袅娜地走来,纤弱得就像一团轻盈的云朵,不,说成是一缕云烟倒更为适合。
      她狭长的凤眼虽然不算大,但在一张巴掌大的脸蛋上就显得格外精致了,眼尾上挑却不凌厉,反而有种楚楚动人之意。

      待时辰一过,人都来齐了,她才姗姗出场,细声细语地寒暄了几句后解释道:“家父是前年调任的,但因为家母身体的缘故,去年底我们才迁往京中,故而我同在座的一些姐妹们不太熟悉。今日是我同哥哥的十四岁生辰礼,便想借着此次机会,同各位认识一番。”
      看得出来,她是个性子比较羞怯的人,说了这么一通话,脖颈都粉了一大片,似乎见了这么多人,有些怯场。

      可能是第一次操办这样的宴席,张茹云紧张之下也有些手忙脚乱,猜到这种情况的张浩郯也过来打了个照面,帮她说了几句场面话,不过男席同女席是分开的,他停留片刻便去了男席那边。
      好在这位张姑娘身边跟着一个看起来就得力的婆子,加上大事基本上都是她的两位婶婶操办的,她的几位姐妹们也一直在帮衬,所以整个宴会显得也有模有样的。

      江璇芷又凑到韩素娥跟前,奇怪地说:“真奇怪啊,这样一个生辰宴,请了这么多人来,他们的生母怎么一直未出现。”
      “她方才不是说了吗,她母亲身体不好。”韩素娥小声回她。
      “哦哦,也对。”

      宴席进行到一半的时候,一个蓄须的中年男子小心翼翼扶着一位消瘦的妇人来到众人面前,张茹云和她的几个堂姐妹赶忙迎了上去。
      原来是她的父亲和母亲。
      “您身体不好,怎么来了。”张茹云面带担忧。
      张夫人摆了摆手,慈爱地看着她道:“今日是你们生辰,请了这么多贵客来,我岂能不打个招呼?”她说罢,可能是被呛着气,激烈地连咳了好几声,才在张大人的轻拍下恢复平静。

      张母有些不好意思地看了看在场的诸位客人,歉道:“我无法亲自招待各位,实在对不住,还望诸位能不嫌弊府寒酸,今日尽兴而归。”
      众人见她抱恙而来,自然是体谅。张夫人又谢过两位帮忙操办的妯娌,劳烦她们多加辛苦,替自己好招待贵客,又听丈夫也说了几句场面话,这才在搀扶下慢慢离去。

      “张大人和他夫人的感情真好。”江璇芷看得一愣一愣的:“这种场面也要去照顾夫人。”
      “何止如此。”韩素娥淡笑,对她说:“你没瞧见吗,来了之后,先开口的是张夫人。”这对夫妇真是有意思。
      江璇芷回忆了一下,赞同地点点头,“这么看着,张大人有些惧内?”
      “惧内?”
      是惧内还是因为岳丈的原因,谁知道呢。她挑挑眉。

      宴席末,大大小小的热菜碟被撤去,陆续有仆役端来甜品和凉饮,年轻点的姑娘们也径自离席,有的去院子里闲逛,有的去了其他席位,找熟识的人闲聊,还有扎堆躲在隔帘后偷偷往男席瞧的,吱吱喳喳地,生怕不会被人发现一样。
      韩素娥坐在原地吃茶,眼带笑意地看着不远处江璇芷领着一众姑娘们缩在一个廊柱后,往对面的男席偷看。她摇摇头,嘴角不自觉勾起,这姑娘可真一点不像太傅家的闺秀。
      正全神注视着那里的动向,她突然感到眼前一晃,然后听见身后的檀香惊叫一声,说了句“姑娘小心!”还未待反应过来,就感觉到胸前一片冰凉,有什么液体顺着衣料渗到肌肤上。
      冰凉的刺激激得她一个冷战,她低下头,看见胸前上被泼了一大片白色粘腻的东西,湿漉漉的,还带着冰碴子,正顺着衣裳往下漫延。
      周围的姑娘们不约而同地低呼一声。

      “姑娘,你没事吧!”檀香手忙脚乱地上前,试图拿帕子将她身上的东西擦掉。那东西应该是冰镇的酸乳酪,拿帕子擦擦不净,沾了水也无济于事。
      “不用擦了。”韩素娥冷静地止住她,面上不见任何慌乱,她侧过头看向地上跪着的一个仆役,正是这个仆役方才没有站稳,手中的托盘一滑,里面的甜品便倾泼在了自己身上。此刻对方知道自己闯了大祸,伏在地上瑟瑟发抖。
      这边骚乱引来了主人家张茹云,她被下人引着赶来这里,看到韩素娥衣裳上的脏污不禁倒抽一口冷气。
      “韩姑娘、你、你没事吧。”
      能没事吗?韩素娥心中苦笑,这个张小姐真是奇怪,明眼看着自己被泼了一身冰乳酪,还呆呆地站着。她深吸一口气,问:“张姑娘,贵府上可有更衣处?”
      经她提醒,张茹云如醍醐灌顶,马上反应过来,连声道“有有有”,韩素娥吩咐檀香去马车中取一套备用的衣裳来,又看向一边不知为何又开始发呆的张茹云。
      她挑眉,“张姑娘?”
      张茹云一惊,被身边的侍女扯了扯衣袖,反应自己过来该带这位贵客前往更衣室。

      韩素娥带着沉香,跟着张茹云她们穿过前厅和几个院廊,来到一处偏僻幽静的院子里,张茹云让下人打开一扇房间的门,抬手请韩素娥进去:“韩姑娘,这里是更衣的房间,我让人在外面守着,不会有人进来,你在此稍等片刻,待你的侍女取了衣服,会有人领她过来。”

      她可算头脑清醒了些。韩素娥心想,点点头,还算客气道:“有劳了。”

      张茹云不敢受谢,又再三道歉,她身边那个看起来得力的婆子说了句:“实在抱歉,最近府中仆役怠懒,走路不长眼睛,才让韩姑娘平白受了惊吓,我们回去后定狠狠惩戒那个不长眼的东西。”

      韩素娥皱了皱眉,虽然是坏了她的好心情,但也不至于大发雷霆,淡淡道:“多加管教便好,狠狠惩戒倒不必了。”
      那婆子觑着她脸色,连连附和。

      没过一会儿,有下人来报,说前厅有事,要请张茹云过去,她看了看韩素娥,对方大度地表示不介意,于是张茹云便先离开了,留下其中一个心腹丫鬟海棠在门外看守。

      等张茹云走后,沉香看着姑娘身上的痕迹,担忧道:“姑娘,不如先将外层的衣裳褪下,万一把内里的衣服也浸湿了会受凉的。”
      那酸乳酪带着冰碴,一干味道还不好闻,韩素娥也怕内兜湿了没有新的不好换,只好依照她说的脱下了外层的衣服,只穿着里面一层薄透的内衬,好在屋内就她和沉香二人。
      沉香又怕她受凉,四处看了看,找到一条干净的棉巾,检查了一遍又一遍,确认没问题才为她披上。
      不顺利地是,过了一刻的功夫,韩素娥那件衣服上的酸乳酪几乎要半干了,檀香还未回来。
      沉香有些焦急,在屋内来回踱步,口中念叨:“她怎么还不回来”
      “停放马车的地方离这里多远?”最后,等不住了,沉香扬声问屋外的人。
      外面的影子动了动,那个叫海棠的侍女回道:“来回大概一盏茶的功夫。”
      一盏茶的功夫,这都过了一刻了,她怎么还没回来,是不是出了什么意外。

      “姑娘……是不是……”沉香有些警惕,怕是有人想生事,她越想越觉得不对,怎么那么准确地将东西泼洒在自家姑娘身上,那个仆役腿软的太巧了。
      韩素娥知道她在想什么,这种事情自己以往也听过不少,她也忍不住怀疑其中的可能性。
      只是她想不通,自己与这张府无冤无仇,初次过来,他们为何要煞费苦心地算计自己,甚至不惜与将军府撕破脸皮?
      没道理,太没道理了。

      可能是看出自己等得太久,外面守着的那个丫鬟试探地唤了韩素娥一声。
      “何事?”
      “韩姑娘,这都过了多久了,您的侍女半天不来,恐怕是走错了道。”她带着猜测的语气。
      “不是说有人会领着她来吗?”沉香问。
      外面静默了一瞬,复而开口:“这个……奴婢也不知,只是姑娘离席这么久,一直没有衣裳换,恐怕也不太好。”
      韩素娥同沉香对视一眼,看出彼此眼中的犹疑,又听外面说:“要不,奴婢去替韩姑娘寻一件我家姑娘未穿过的新衣裳,韩姑娘先将就穿着。”
      她怕两人反对,又补充:“绝对是新崭崭的衣裳,前两天才做好的。”
      里头听后沉默一阵,又问她:“你私自拿你家姑娘的新衣裳,不会有问题吗?”
      “那怎么会,”海棠赶紧解释:“方才我家姑娘离去前交待过奴婢,有什么问题让我看着办。”
      “再说您是贵客,此事本就是我们的过错,我家姑娘又怎会舍不得一件新衣服。”
      倒是个口齿伶俐的小丫头。

      韩素娥想了想,干等着也不是办法,只好同意她的提议,让海棠先去拿衣服,祈祷檀香也赶紧过来。还好会武的沉香在身边,万一有什么事,她也安心不少。

      海棠来去很快,没过一会儿就将衣裳拿来了,沉香从她手中接过衣服,道了句辛苦,海棠笑笑:“那姑娘就赶紧换了衣服吧,奴婢去前院守着。”说罢匆匆转身。
      沉香看了她几眼,又看看手中衣裳,没看出什么问题,便转身进了屋。
      “衣服没什么问题,应该是合身的,姑娘先换上吧。”
      她将衣裳展开,是一条茶白点缀靛蓝色的缎裙,衣料软和,做工精致,上面还熏了香,大概是洗好后才熏的,确实是条没穿过的新裙子。
      韩素娥不太喜欢熏香,总觉得这香气虽然好闻,却有些过了头,太浓了些,但眼下也没有别的办法,只好在沉香的服侍下先穿上,总比光着两条胳膊好。
      穿好后还未见檀香回来,她们便打算先出了这间屋子,往前厅去看看怎么回事,兴许能碰上檀香。
      “檀香可真是的。”沉香忍不住有些埋怨道。

      一刻钟前。
      张府后院某一处,水榭旁边,檀香惊疑不定地看了看周围的景色,觉得不太对劲。
      她已经记不清自己是第几次问那个领路的小厮“还有多久”,正准备开口再问的时候,突然见那前面带路的小厮撒腿跑了起来。
      她反应过来,猛地追了几步,跟着对方跑到了湖中心的亭子里,正当她要大声呵斥时,却见那小厮一个跃身扎下了水中,然后便消失不见了。
      “!”她呆呆地看着一阵沸腾后归于平静的水面,张大了嘴巴站在原地。

      “什、什么意思?”檀香一头雾水,然后很快发现自己不知身在何处。
      这是哪儿啊?
      糟了,她突然意识到不对,脑中一个激灵,想起自家姑娘还在等着她给送衣服,自己已经离开了这么久了,恐怕是……
      檀香瞬间慌了,急地在原地打转转。
      不行,自己得赶紧赶过去,于是她顺着来时的原路返回,企图看看能不能碰到其他张府家丁。

      然而这张府的内院修得很是复杂,小路弯弯绕绕,树林子又多,她走着走着也分不清哪条是原先走过的路了,于是越绕越深,越走越晕,急地快要哭出声来。
      檀香近乎绝望地停住了,她实在不知道该怎么走了,这个张府也是奇怪,这么大一个府,自己走了这么久,竟然一个家丁都没遇见,太诡异了。

      “你怎么在这里?”突然身后传来一个熟悉的声音,她扭头,惊喜地看到一个相识的面孔。
      是墨一!那位黄公子身边的护卫。檀香感动地快要哭了,也忘了问对方又为何在此,直觉对方是可信之人,一把鼻涕一把泪地将前因后果告诉了他。
      墨一听后没再说什么,也未对那个奇怪的引路小厮发表看法,只赶紧道:“我知道路怎么走,你快跟着我走。”

      回到韩素娥这边,她与沉香出了更衣的房间往前厅走去,一路都有树荫地和游廊,所以不算太热,但不知为何,她心里总像是有一团火,感觉不太对劲。
      一阵风吹来,是夏季独有的暖风,将她身上的熏香吹散了,闻得她一阵头昏。

      “怎么有股蒜味。”沉香小声咕囔了一句,她鼻子灵。
      韩素娥摇摇头,石阶下种了不少花草,她没闻到什么奇怪的味道。
      快走到前厅时,突然游廊的转角处不慌不慢走来一人,她抬眼看去,是自己认识的。
      黄柏。

      对方也看见了她,表情没什么变化,步履匆匆,似乎有事。
      两人打了照面,只点了点头,韩素娥想起那本地理志,顺带提了一句:“多谢你的地理志,很好看。”
      黄柏听后扫了她一眼,眼神古井无波,“嗯”了一声,似乎不欲攀谈。
      见他这般冷淡,素娥感到被拂了面子,也不好再说什么。
      两人擦肩而过,一阵风掀起,靛蓝色的裙裾微漾,带起一阵熏香气息。

      素娥目不斜视地走远了,她没瞧见身后的黄柏慢慢停下了脚步。

      黄柏突然止住,站在原地,摒住呼吸,一双漆黑的瞳孔浮上几分疑惑。
      几息之后,他倏地扭头,看见她已经离自己十步开外,马上便到游廊尽头,要下了台阶,往明亮的院子里走去。

      他想到什么,急急唤道。
      “站住!”

      然而对方充耳不闻,仍在前行。
      眼见她还要继续走去,黄柏不得不抬高了声音,连名带姓地喝到。
      “韩素娥!站住!”

      这一声呼喝果然惊了对方一瞬。
      韩素娥猛地刹住了脚步,转过头来,惊愕又不解地看向他。

      见她终于站住,黄柏迅速走了过去,脚底生风,衣摆掀起的风扫得两旁草丛都微微晃了起来。
      他越走越近,气势逼人,迫得素娥不由后退一步。

      “若想没命,就再退几步试试。”

      那声音含了几分怒意和不耐,成功地吓住了韩素娥,她一动不动,僵在原地。

      然而,可能是来人脸上微凝的表情太过严肃,导致了什么误会,她就停住了那么一瞬,便迅速回头,足尖一抬,似要扭身逃去。

      电光火石间,黄柏眼疾手快地捉住了她的腕,又堪堪一侧身,轻松躲过一旁侍女劈来的一个手刃。
      并将她狠狠地往自己这边带。
      韩素娥又惊又怒,不停挣扎,仓促间一个没站稳,竟然左右脚打了滑,直直地向后栽去。

  • 作者有话要说:  你们想看的对手戏,够刺激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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