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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54、辞官 ...

  •   乾定十七年春,壶儿关一战大功告捷。大将军在归途中赈灾江陵、解决瘟疫蔓延一事,春末,韩玮元归京述职,三月后请旨圣上,欲上解兵权,退居壶儿关,驻守边疆,边关平安之时赋闲种田,起战事时披甲上阵。
      此言一出,顿时朝中哗然,议论纷纷,诸人都暗自揣测,官家多半会趁此机会收回兵权,可出乎意料的是,当日銮殿之上,官家闻言不予置否,姑且按下不表,三日后又召韩玮元进宫,对他提出致政一事不予准许,不仅未收回兵权,反欲将兵符交予韩玮元,擢其为禁军统领,言其骁勇有谋,擅带兵之道,朝中无人能及,京中安危还系他一人。
      彼时韩玮元未应下皇帝的说辞,只推托说不堪大任,出了宫回到府上,跟妻子儿女说起这事,嘉敏冷笑一声,险些将手边一个瓷托盘拍掉在地上。
      “他是想效仿先皇吗?”
      先皇当年为了除掉一个有谋逆之心的内侍,便是用这种手段三番试探,兵符交了出去,不过是为了让那人的野心更加膨胀,更快地暴露,但没有皇帝亲笔谕旨,光凭一个兵符,是不可能调动得了那十万的禁军。
      韩玮元自然也知道这段事,所以在殿上第一反应便是回拒,虽然他并无反叛之心,但他向来明白,欲加之罪何患无辞,给一个人安上莫须有的罪名,并不是多么复杂的手段。
      “你绝不能应下此事。”嘉敏神色凝重。
      “父亲,”韩沐言想起一事问,“您今日回绝此事时,官家是什么反应?”
      “未有愠色,却也不悦。”
      韩沐言皱眉,“此事怕是没完。”
      “不管怎样,你且按下不表。”
      “可总这样下去不是办法……”韩玮元沉吟,“我今日以不堪重任回绝,下次又该如何推脱?”
      若赵荣帧有意以此事来构陷自己,他若是频频推脱,反倒会落入另一个圈套,对方大可以一个抗旨不从的名头来治他的罪。
      说的也是……嘉敏紧锁眉头。

      “父亲,”站在一旁的韩素娥突然出声,打断二人,“您若是有心推脱,不妨用一个无法被反驳的理由。”
      无法被反驳的理由?三人看她。
      韩素娥望了望门外,嘉敏会意,让白芷出去将院中的仆婢都支远,门一关上,只留了他们一家人。
      确定周围不会有耳目后,素娥才慢慢开口,“父亲不是说不堪重任吗?那就让官家确定您确实不堪重任。”
      “三日后我们一家去玉泉寺祈福,就在那日安排一场‘意外’——”
      她声音渐渐低低下去……

      三日后,京城发生了一件震动朝野的事,大将军携妻女前往玉泉寺烧香,原本一路平安无事,岂料在玉泉山脚下,突遇一队不明人马劫车,来者皆武艺高强,将军府虽有护卫随从,但人数不敌,大将军为护妻女安全,不慎被刺穿右臂及胸腹,筋脉尽断,当场血流如注,昏迷过去。
      消息传到宫中,官家立马派宫中御医前往医治,下令务必治好大将军的伤,然而御医派了一个接一个,却是只将大将军的性命救了回来,他的右臂是彻底的断了筋脉,无法再提重物,更别说使刀挥剑了。
      官家大怒,又下令彻查贼人,结果只查到当日留在现场的两个尸首,经辨认皆为冥宗之人,显而易见,此次暗杀,就是冥宗一手策划的报复之举。
      至此,再怎么查证也无济于事,大将军的右手是不回来了,于是便在病好后的没几天再一次称病辞官。
      这一次,圣上没有立马驳回,而是温言劝他保重身体,多加修养,盼望其早日恢复,重接大任。不过,也没有再提起移交兵符一事。

      消息传回将军府,韩沐言忍不住问妹妹,“官家真的会就此作罢?”
      素娥轻轻一笑,“不会。”
      他们的这位舅舅,多疑的很,不多试几次,怎么可能相信父亲是真的“废”了呢。

      果然如素娥所料,一个多月后,韩玮元伤势初愈,堪堪能出门走动,适逢清明节出门祭祖扫墓,途径一条窄巷子时,他所乘坐的马车上一根轴突然断裂,只好下舆换乘另一辆车,就在这当口,突然从一家酒水铺子的二楼飞来一个烧纸用的炙热火盆,直奔的韩玮元而去。
      紧要关头,韩玮元也只是微微抬起未受伤的左臂,笨拙地躲了一下,动作缓慢地闪避,眼看着火盆就要砸中他,好在贴身护卫反应及时,上前一步,一剑挥开火盆,才躲过一劫。
      嘉敏得知后,后怕有余,又怒不可遏,满脸怒意地下了舆驾,让管事去寻那酒水铺子的错,一时只听得那铺子掌柜忙不迭地赔不是,周围闹哄哄的,一旁的韩沐言掀开帘子,瞟到不远处有几个不起眼的布衣直盯着父亲看,看了一会儿,才匆匆转身离去。
      他放下帘子坐回原位,便听妹妹问,“如何?”
      “你说的没错,这场意外,恐怕不是意外,”韩沐言凝重道,“若不是你提前提醒过父亲,刚才父亲若是情急之中下意识暴露,就会被有心人瞧了去。”
      火盆袭来,一般人凭着求生本能都会去躲,更别说会武之人了,这火盆恐怕是被安排好去试探父亲的。韩沐言心有余悸地想,又不放心,拧着眉问:
      “他还要试几次?”
      这么问,是因为半个月前,西府老太太过寿时,就有一个扫洒的仆妇不小心冲撞到韩玮元的右臂,当时韩玮元不曾躲避,一瞬间伤口被撞得染红了衣袖。
      后来母亲派人去查了清楚,才知道那仆妇是才被西府的人买进府中的,西府管事说是没学礼仪手脚冒失,但实际上究竟为何冒失,为何这么巧合地撞到大将军受伤的手臂,就不由引人多想了。
      闻言,素娥淡淡一笑,“放心吧,他不会再试探了,次数多了就太过于明显了。”
      韩沐言听了不由松口气,这才彻底放下心来。

      当晚回到府中,韩玮元也是感慨,“果真是防我至深,不惜三番五次试探,幸好素娥提醒过我,让我早有提防,否则就落入圈套了。”
      嘉敏脸色阴沉,“若再有第三次,我就派人将事情闹大,看他还敢不敢继续下去。”
      天子脚下,接二连三出现对将军府抱有歹心的贼人,若是传扬出去,民心不稳,臣心不定,看他赵荣帧还怎么安坐在榻,必要让他自食苦果。
      素娥走到母亲身边,将手搭在她肩上,轻声宽慰,“阿娘不要动气,我已经做了些小小的安排。”

      第二日,汴京城里开始流传起一种说法,说是冥宗的势力愈发壮大,前朝遗孤已经集结大批人马,准备谋逆复辟,而前几次大将军遇袭都是冥宗的试探,连大将军都招架不住冥宗的暗杀 ,说明京城已经不安全了。
      一时间,人心惶惶,流言从一个小圈子逐渐扩大,从寻常白丁到勋贵望门,有愈演愈烈之势。

      这流言自然也传到了朝堂之上,赵荣帧难得在上朝时当场发火,怒令大理寺彻查流言出处,又令通政司扼制流言传播,不允许再出现这种言论。
      当然,赵荣帧也派人去将军府上慰问一番,又赏赐了不少名贵药材,话里话外让韩玮元务必放心,他必会派人加紧都城防护,加派人马巡逻,不让类似的事再次发生。
      此举同样也是为了告诉外人,汴京的安危仍在他的掌控之下,无须为了区区几个成不了气候的逆党而担惊受怕。

      在他下令后,汴京果然平安无事了好一阵,至少将军府没再发生任何事。素娥也算是安安心心地享受和一家人在一起相处的时光。
      偶尔会通过世子收到来自北地的信,是她平淡又温馨的日常中的惊喜。

      一转眼又过去一年,素娥的身体在将养下愈发健康,这年冬季,完全不像往场那样怕冷,她闲来无事,向沉香习起太极拳来,冬日的早上在院子里练得一身热汗,脸色红润得看不出曾久病不愈。
      元宵节前,她同母亲一起进宫探望姑母,说起来,自她年初随父亲一起回来后,陆陆续续进宫见过好几次姑母,与素娥想的完全相反,她原本以为姑姑得知一切后,会郁郁寡欢,没想到每次见她,气色都比上一次看起来要好些,一天天地容光焕发起来,不再像以前那般沉重肃穆,而是笑得多了些,开朗了些。
      母亲告诉她,姑姑是彻底地看开了,反而轻松了不少。

      “上次我听人说,大皇子同他母妃又吵了一架。”圣人靠在软榻上,一手抱着一个小暖炉,另一手拈着一枚白子,悬在棋盘上久久不知落在哪一格。
      她微微蹙起眉,不知是在想大皇子的事,还是在想下一步该怎么走,好一会儿又开口,“宫人隐隐听见,裴贵妃将他骂了一顿,言辞十分激烈。”
      嘉敏淡淡饮了口茶,对此不惊讶,“不是什么少见多怪的事,裴氏向来如此,一颗心都偏到西边去了。”
      “真不知道裴氏是怎么想的,我若是有这么一个听话孝顺的亲子,才不会对他那样冷言冷语。”圣人叹了一口气,似乎想到什么不开心的事,又轻轻摇头,挥掉不愉快。
      素娥睫毛闪了闪,追问道:“裴贵妃为何要骂他?”
      “不知道呢……”圣人似乎被暖意熏得有些困顿,打了个呵欠,“只晓得大皇子一言不发,说是争吵,其实也就是裴贵妃在骂他,裴贵妃走后,大皇子郁郁寡欢,当晚喝了个烂醉,也是……第一次这样。”
      “唉,也许是因为那件事吧,”她想起什么,又来了精神,稍回忆片刻,开口补充,“裴贵妃有意为赵羡定亲,着意裴江滢。”
      裴江滢?韩素娥一愣,她不是心悦赵湛……一直以来,不都以为来的大皇子妃自居么?
      难得嘉敏也提出了疑惑,“裴氏不是一直想让裴江滢许给赵湛吗?怎么又变成了赵羡?”
      圣人哪知道这些,也纳闷着。

      从仁明殿出来,素娥若有所思,她随着引路的宫人走下重重石阶,路过重华宫时,不免停了停脚步,侧首张望过去。
      那是赵湛所居的寝宫。
      见她停下,嘉敏也随之顿住脚步,疑道:“怎么了?”顺着她的目光看过去,发现重华宫前一个身影,不正是赵湛,对方正匆匆从宫中出来,身后跟着两个小内侍。
      虽然隔得远,但似对她们的视线有所觉察,赵湛敏锐地抬起头朝这个方向扫来,见到她们后表情一怔,欲提步过来,又像是想到什么急事,随之只遥遥拱手一拜,又转身离去。

      “这大晚上的,他出宫做什么?”嘉敏皱了皱眉。
      素娥没有接话,静静地随着母亲往前走。
      她突然想起柳淑燕,只知道她自入冬后生了一场病,去了南方养病,两人已经很久未见了。
      前段时间她收到淑燕的来信,信中无意中提起赵湛,说他近来似乎被一件事缠身,受到了不小的打击,但具体是什么事也不太清楚,只知道心情很是不好。
      受到了不小的打击……素娥心想,即使生母不喜,但身为一个最受器重的皇子,还能有什么会让他大受打击的呢?
      夜深露重,不远处母亲又唤她走快些,她摇摇头,撇开脑中纷乱,跟了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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