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婆来自槐江山》千秋大方

30、人心叵测

　　二十九
　　一百年过去，奈河边上突然间血红似火海惹了众多的眼光过来，整整一百年的精心养护，围着孟婆台的曼殊生的异常红艳，东洺回到南知身边已经时隔多年，孟婆不得离开让两人的再次见面恍如隔世。
　　南知的肚子已经有明显的轮廓，偶尔里面的孩子还能闹得一丝胎动，已经不知是从何时开始的了，也不知是从何时开始一抬眼就是满眼花红，在冥界南知素来不在意这时日长短，却对东洺的离开熟络得清清楚楚，到这日的一锅孟婆汤尽，就是稳打稳算的一百年。
　　孟婆台的结界封印了南知的动向，可是她坚信东洺绝对会归来。
　　遍地曼殊越发鲜艳，百鬼游行只为了亲眼目睹一刹，没有等到东洺回来，百鬼幽魂就已经将这奈河围堵得水泄不通了，只是鬼魂轮回皆有时长，过了这时辰就是灰飞烟灭，多少是不敢因为这一片花而忘了新生的一条命的。好了孟婆台的交易，南知顺势便掐了时辰起锅烧汤，这孟婆汤一下子就有了明码标价。
　　钱从何来？
　　“功德圆满入黄泉，冥币元宝滚滚来，只要是生前积了功德死后自然是腰缠万贯的主儿......”
　　南知回头，东洺的身上披的仍旧是当初她给他的外袍，他清瘦了许多，却还是清白如玉的模样，一尘不染，一点也不像是种了一百年花的人。
　　仿佛东洺出现奈河的气息都是香甜的，南知一下子猛吸了一口就觉得心旷神怡，到底是人身上发出来的味道，纯净清澈。
　　“这冥界的土质浑浊，虽有枯骨怨气养沃...我便在边上守着，怕种不活。”
　　南知一下子激动地扑上去拉住东洺的手，“好孩子，你果真是个宝贝，我真的能在这往生荒地看到花了。”
　　这时候的东洺清晰地感觉到了那个凸顶到自己的东西，孟婆竟是一个怀有身孕的女人，他不可置信，这是他在任何书本和长者的教育下没有学习或听说的，冥界之间竟也能有生命的存在，着实稀奇。东洺不禁微微抬手，他想去触摸一下这般神奇的存在，还未及亲手触碰，那小东西就发散了自己的动息，即便是没触到东洺却依然感觉深刻，那是一种莫名的牵绊，就好像这个肚子里也有他的一丝企盼。
　　“......从我来这儿起他就在我肚子里了，长得慢却很活泼，应该是个男的。”
　　南知的话语已经显而易见了她适应了这一团小东西在她身体里的存在，也并没有身体上的负重感和压力，除了肚皮鼓大，体态依旧是轻盈的。
　　东洺眉宇紧皱，似乎与自己的预知有些微的出格，入了孟婆台他依旧是帮着南知打下手，却心思重重。
　　“我当着孩子的爹吧！”
　　两人皆是一愣，南知从没想过肚子里的孩子会有父亲，还是一个凡人，东洺也没有想到自己会说出这样一句话来，只是以自己的阅历，他知道在凡界作为一个单亲母亲养育一个孩子的不容易，更何况这是在冥界，牛鬼蛇神混杂的地界。
　　“你是个善良的人。”
　　善良！
　　东洺竟被一个冥界的孟婆评价为善良，似乎有点讽刺。
　　“我的孩子是个未知，是人，是妖，是魔......不能拖累你。”
　　南知的脸上从没见过的温柔，这是每个作为娘亲的女人独有的表情，仅是一双眼睛东洺便觉得柔情似水。
　　成片的曼殊红透了冥界的半边天终是惊动了冥王，谛听兽最先闻见东洺的气味却不能辩得清晰，冥界唯一能确定的是曼殊的种子只有极西之地的舍罗门才有，冥界已经有凡人进来。曼殊虽是极美的花种却不是一味祥物，花开花谢，花叶永不相见，曼殊的花息能凝结千年精魄，且能削弱凡冥之间的结界，若是被有心之人利用便是倾巢之祸。
　　对此一无所知的南知自知若是继续下去就是在危害冥界，可是内心深处一直坚信东洺的初心是为了让她看到花，一切起因就是自己，她才是罪魁祸首。
　　冥界为了揪出藏匿的凡人在奈河加派了一个队伍进行排查，南知心里的感激比怀疑更多，她如今只想着要把东洺送走。
　　能送走东洺只有趁乱而为，她迟迟没有煮好新的一轮孟婆汤，等待着幽魂增涨，若是有冥兵催促她便以孕期不适稍作休息为由拖延时间，东洺看她迟迟不让生火便知晓了一二，若是久了冥界迟早会知道他的存在。
　　奈河畔直到过了三日挤满了幽魂，嘤嘤嗡嗡的，像是在闹市，南知将所有的汤一股脑儿都倾入了奈河，在场的所有东西都一脸惊惑又不敢妄言，孟婆汤是孟婆的职责，却也要看上她几分脸色，更何况那方子整个六界八荒只有她一人持有。
　　鬼满为患之时，南知属意东洺往奈河边上去灌一桶水回来做汤底，随即特意挑了一番，将一只陶罐递到他的手里，眼神坚定。
　　陶罐，逃灌。
　　逃。快。
　　东洺出了孟婆台的结界瞬间明白的南知的用意，再回头从摩肩接踵的鬼群里只能看到一个腹部微凸的身影了。
　　奈河边上的曼殊散发着浓重的花息，深红色的，这正是曼殊的成熟期，极西之地的通冥之门渐渐显出了齿轴的轮廓，风沙散尽依然清晰。
　　齿轮沉重地转旋，直到中间裂开了一道赤缝，红光乍现让整个往生川陷入疾风之中，孟婆台因着结界的关系并没有受到威胁，南知清楚地看到东洺扔了那只陶罐，赤缝里闪入一个洁白的身影，那是女子的身影，白衣长衫，黑发飘逸，她扑进了他的怀里，那双手臂迎接的那么自然，他们的关系一定匪浅吧，肚子里被猛地一击，南知心口顿时闷得弯下了身子。
　　“做的不错小师弟，师傅马上就来了！”
　　白衣女子像是奖励一个孩子一般摸了摸东洺的头，“虽然只是这一片曼殊，已经足够师傅任意来去冥界和凡界了，师傅会奖励你的。”
　　东洺的余光在鬼群里寻找南知的影子，可惜找不到，手心里突然多了一只相应的手，曾经他挺渴望这样的十指紧扣的，“希灵，师傅......来了吗？”
　　希灵面目清秀纯洁，东洺自小便看着喜欢，每一次能被她牵着都会心生兴奋之情，只是这一次有些不同，却又说不出个所以然来。
　　“快了，”希灵的眼珠子像是两个会说话的小孩一样灵活，盯着东明的脸微微泛红，在他看来就是诱惑，“你真是个呆瓜，这次任务你完成得不错，等回去我们就成亲，现在你应该唤我娘子。”
　　唤她一声娘子，那是东洺从小的梦想，可是这一次却并没有那么热烈。
　　东洺微微笑了笑，看到了脚边的陶罐，弯下身子拾起往奈河边上装了一罐子，孟婆台的南知将这一切看在眼里，此时的冥兵幽魂乱作一团，往生川位于冥界与凡界之间的赤县长洲，冥王怕是才将将动身。
　　这一罐子水被东洺倒入锅中，冰冰凉凉。
　　“我......”
　　南知墩身将土灶里的炭火里添了几把新柴，一下子又是熊熊火焰，“你不用与我解释，不管你目的如何，总是让我看到了花色，只是我这职责只在熬汤，帮忙你们两边我都是插不上手的。”
　　“我只要帮我师傅达成了心愿，一定会回来的！”
　　南知只觉得人心的可笑与贪心，竟是这样的搞笑，不禁笑了出了声，“方才你才说要娶那个女子，现在又说会回来找我，你这不自量力的凡胎是有几个心啊？”
　　那红艳艳的曼殊竟不是为了她？
　　南知突觉是自己自作多情了，一个挥手将东洺身上的黑袍收回到自己身上来，孟婆台的结界立即感应到了异常，下一瞬东洺就被这排异只能逐出了去。
　　“我说要当你孩子的爹，是真心的。”
　　东洺知道自己此刻在南知心里是失去了信任的，但是还想要一丝可能。只是南知即便是能当真也不会有结果的，“你....你们还是赶紧离开吧，冥王的兵队一到，你们就没有退路了。”
　　这时候齿轮开口到最大的空间，舍罗门的一众教徒皆是御剑而来，密密麻麻的雪白竟是叫人看了心生寒意，东洺被希灵从鬼群里拉回了自己的队伍里，教徒簇拥之下的那个长者便是他们口中的师傅，玉函子。
　　“师傅，徒儿已经知道通往冥王宫的鬼路，趁这冥兵未来，要速速前去才行。”
　　玉函子眯缝的眼满意地打量着希灵，一众徒弟里面，她虽是女儿身却是少有的果断心狠，在他眼里是个成事的主儿，转而再看向首席弟子的东洺，微微有些迟疑，不过好在他也并不是难以控制。
　　“好，趁着人少，一路杀过去会少些麻烦。”
　　冥王宫？！
　　麻烦？！
　　东洺不知所以，“师傅不是只要来往生川凝聚师娘的魂魄吗？”
　　希灵被身边这单纯的眼眸盯着，里面的不可思议教她笑了出来，这时玉函子捋了长须，“是我让灵儿瞒着你的，此次我们的目的是冥王宫里的生死簿，以你的性子必定不会这般帮忙的。”
　　说完，玉函子便率先闯入了百鬼之行里面厮杀，一下子整个往生川陷入了一团伸手不见五指的黑幕里面，不绝入耳的是惨绝人寰的叫喊和痛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