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楔子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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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楔子
世有三千界，取一界，名曰：芥子。
芥子界是外界仙人称呼芥子仙人所拥有的世界的叫法，而界内的人自然不会明白他们所处的世界只是沧海中的一粟，他们只知天圆地方，上古有传言，他们所处的世界，就唤作三界。
又有人说，这三界是指人、仙、妖三个种群所在的小世界，每个小世界相互独立，生灵各自在自己的一界中苦苦谋生。
其中生灵不下万万之数，看似繁多，可放在整个世界中便显得渺小了，倘若再细看一个，便是如空气中的浮尘一般微乎其微。
可哪怕是一个，也会有属于自己的独立的故事。而这世界，也正是由这些数不清的浮尘组成的。
传闻仙界仙人的寿命同山河海川一般悠长，只是好像从人或妖修行那么些年飞升成仙耗费了他们所有心绪一般，仙人们个个性情寡淡，也不爱四处串门或者回归故里探望乡亲们，只喜欢一天天窝在仙居里装石头。于是从古至今，从来没有哪个凡灵，能够有幸一睹仙容。
人界有人界的皇帝和修仙派共同管理，妖界有妖界的十一个族的族长和妖帝，总的来说还是秩序的，唯一不好说的就是生灵死后都会化魂，魂要再过轮回。富贵也好贫穷也罢，死灵都是平等的，无人可以统领，于是仙界便派芥子仙人座下的左鬼仙人下凡，专门负责领引死灵忘却前尘，再入轮回之事。
成仙向来不易。天道有序，生灵各有命数，所谓成仙，便是跳出天的规则，自己掌握自己的命运。而近百万年里，修仙成功的案例唯有一万年前人界瑶玑的青鸠师徒，白日里踏碎虚空，引得晴天劈下九九雷霆，生生劈得瑶玑半座山化为涅粉，一众人头晕目眩，再抬头时，已无那二人踪迹。
人界好不容易出来仙人，还一次出两个，真真是让修仙者好生骄傲一番，不但人界修仙的风气大盛以往，还震的妖界侵扰的小动作少了许多。
可积蓄数百万年的人妖矛盾，哪里会这样轻巧的弱化，无数次历史证实，它只会随着时间的流逝而越发锐化，于是，万年后，人妖两界的战争，又轰轰烈烈的开始了。
这场战争断断续续花了三百年光阴才终于走向尾声，战争的最后，两界共同决定以各方的最高境界者的比试高低作为战争的最后结果，且不论胜败，再不言战。
于是，人界定边侯温南和妖界妖帝柯魏北在两界间的虚空中过手数千回合，抬手间雷霆万钧，覆手下浮石化粉，白锦衣和紫帝袍的颜色交融，真真让人眼花缭乱。
自战起已三日有余，可两人势均力敌，各自怀揣的一方的心思，什么思绪啊恨意啊都在招招间体现的酣畅淋漓，大有不把所有气力耗尽这场比试就不结束的劲头，可二人意愿如此，不代表他人也愿意这般，于是第四日午响，虚空中出现一条空荡荡的袖子，向下一拍，便将酣战的二人分开。
柯魏北好歹是活了十万个年头的成年妖帝，什么大风大浪没见识过，被这变故打扰之后，立即想起来个传闻，顿时惊疑不定起来。
对面的温南虽只活了数百年，按理说连柯魏北年岁的零头都算不上，此时的面容却比他还要镇定两分，他躬身朝那袖子的方向规规矩矩的行了个礼，抬头时对上柯魏北那紫耀色的眸子，隐隐约约中，看到的竟是小心翼翼的惊喜。
世有鬼仙，不闻其面。
左鬼仙人，又名鬼仙，负责人妖二界所有轮回转世之事，有人说他身高百尺，青嘴红脸，凶兽模样，常常因些蝇头小事便大发雷霆。也有人说他貌似童子，着青色小衫，脚踏祥云，最是和善，常年以笑面待物。
而现在，凶恶或是和善的左鬼仙人，就在原本出现袖子的地方显了形来，却只是个穿黑袍子的普普通通老者模样。
“见过鬼仙。”
柯魏北恭敬的朝前一拜，还未再开口，鬼仙已拂袖把他推开，未曾受他这一拜。
“得了，毁去转生石的罪魁祸首，老夫可没那么有本事受你一拜。”
柯魏北闻言一怔，原本询问的话也再说不出口，眼里罕见的出现了一分慌张。
“转生石……轮回转世媒介的……”
“鬼仙大人，小生虽才学疏浅，可也听闻这转生石乃为芥子仙亲自炼制的仙物，非仙力不可破坏，恐怕不是小生二人想毁便可毁去的。”
温南临插一嘴，鬼仙便朝他望去，轻轻哼了一声，“你这小子倒是比那老小子还镇定几分了。”
温南和善的笑笑，再次出口道，“柯兄心中有牵挂之事，恰巧与那转生石有关，自然会更在意些。”
“无非是些世间因果牵扯，又要向老夫打探哪个魂的下落。”
“那鬼仙可知，青石如今身在何方？！”
听见柯魏北在身后大喊，鬼仙却并不回头，只是背对着他，冷声道，
“柯魏北，九万年，还不够吗？”
他身后的男子却不再回话，只低头紧攥着手，红了一圈眼。
鬼仙再次开口，已不再理会柯魏北的问题，只道，“你二人之力自无法撼动转生石，可其中却有暗人作祟，借你们打斗之势毁去转生石，如今转生石无法重铸，死灵就无法投胎，转世的秩序被打破，离天下大乱世界破碎的日子也就不远了。”
他顿了顿，问向温南，
“你可有在意之人？”
“鬼仙这次要同我做交易吗？”少年笑的温温和和，抬手间，面前已出现一个冰棺。
透过蓝色的冰层，能看到里面躺着一个白衣女子，面色苍白，眼上蒙着一条绸带，粘着星星点点的暗红色的血。
对面柯魏北也抬起头来，望向冰棺，眼里藏着的，是浅浅的恨意。
“大人若是能救她一命，那大人要小生做的事情，小生自然也会竭力去完成的。”
鬼仙瞥那棺一眼，“此人已死，老夫不会起死回生之术。”
“躯壳自然是已经死去了，”温南伸手抚向棺木，“请问鬼仙，魂魄如何救？”
“她魂魄不曾来过我处，身为执剑者，魂魄既是被骨河吞噬，我便无法救。”
鬼仙说完后，见那少年面上笑容不减，声音也依旧温温和和的，“那鬼仙的事，小生怕也是力不从心，不能完成了。”
“不，你会完成，应该说，不管是你，还是柯魏北，都会比老夫还急着此事。”
“事关青石，鬼仙大人尽管吩咐就好。”
柯魏北再次开口时，面上已是一片平静，俨然已是当年掌握一界的帝君模样。
温南只是瞧着柯魏北，并不开口。
倒是柯魏北，看着温南这副做派，皱了皱眉头，说，
“若是青石可以寻回，那此女当年的事情，我也可以不再追究。”
温南轻笑一声，不置可否，只朝着鬼仙点了点头，
“听从大人吩咐。”
鬼仙见二人似达成共识的模样，便抬起手来，自虚无之中拿出一块灰扑扑的石头来，沉声说，“芥子仙人离去前曾算出我留镇此地时会遇一劫，便留下此石，名曰回溯，可使时光倒流至三百年前，我知道你二人在过去之中都曾留过遗憾，此次重来能改变多少全凭你们造化，只是那变数也出自你们身旁，源自因果，那么化去变数的责任，也在你们身上。”
说到这，鬼仙微微颔首，看向柯魏北，“那小子神魂之力不比你，作为当代妖帝，论起与天道的亲近之意，旁人都要逊你几分，人妖二界的事情交给他，而借天道推演的事，还需你来经手。”
与天道亲近？
柯魏北微微蹙眉，张口道，“推演并不是与我而已并非手到擒来的事情，何况何处可寻亲近天道气运，又不被外界扰乱了地方……”
鬼仙睨他一眼，似笑非笑，“怎么，忘了天机山下的九万年了？”
原来所谓亲近，是指被天道镇压。
柯魏北默了一瞬，忽抬手冲鬼仙行礼，身子深深的弯下去。
“还请鬼仙指我一条明路，那个我哪怕借天机推演也不得踪迹的女子，到底身在何处。”
鬼仙看他半响，终于面色松动。
“我曾受人之托要照顾她，三百年多前，她神魂受损，被变数趁虚而入，险些道陨，后一直在我处沉睡，温养魂魄，你不必担心她，待她恢复，我自会放她回她本身。”
一旁的温南听到此言后，眼眸中似有光华闪动，温笑开口道：“大人，可否让我见她一面。”
“怎么，想要杀了她吗？”
鬼仙话音刚落，对面柯魏北便脸色不善，冷冷的看来。
“妖帝帝君因红颜一陨而怒发冲冠，不惜掀起人妖之战，致使无数生灵无辜死亡，如此祸乱之源，我总得瞧上一眼，看她是否真的安好，省得妖帝推算完天机后又寻不到，再次引发战争，那重来的三百年岂不是做了无用功。”
柯魏北咬牙，“温南，我妹妹可是死在你手上！”
温南面色淡淡，“我妻也死在你处。”
“又是这个，你都揪着多少年了，”柯魏北轻啧一声，“她因愧疚自刎，我还能拦着不成。”
温南看他一眼，不再开口。
柯魏北却又开口道：“你口口声声为天下生灵考虑，却又每每只挂念你口中的妻子，怎么，她对你很重要吗？因为幼时父母媒妁之言？你分明从未喜爱过人家，又何必做出一番情深的姿态？”
温南依旧不语，只是瞧着他，浅茶色的眸子望不到底。
“行了，”鬼仙听了一会儿这二人对峙，只觉乏味无趣，便出声打断，“小子，你若真想就这姑娘，就得从一开始就救她，否则她连自我意志都不能拥有。”
“大人此话怎讲？”温南面上适时的出现几分困惑，“我后来再遇见她时已经是一百多岁时，未见她有不妥之处。”
“她有个好妹妹，对，就是你刚刚想见的那魂，幼时替她挡着骨河的吞灭之力，保她留有意识，虽然此法仍存有缺陷，对吧，你认识的这人，性格淡泊，几乎不存在感情，这就是骨河吞灭的后遗症，不过比起历代完全成为杀戮工具的持剑者来说，她可以说是最幸运的那一个。但是你要知道，这次回溯三百年，她妹妹的魂魄一时半会是醒不过来，所以真正要救她，还需要你身上的伏奚做辅，度过年少时的吞灭之劫，只有这样，她才能在进行完最后的传承后，成为完完全全的一个人。”
温南听鬼仙絮絮叨叨的一堆话后，若有所思，想了片刻后开口道，“大人比我更想救她。”
少年用的陈述语气。
“你应该感到幸运。”鬼仙并不否认。
他再次抬起手来，袖间起风，团团裹住手中的回溯石，在虚空之中荡出宛若湖水涟漪一般的痕迹。
大风起兮，天地动荡，正是世界本源变换，时间倒流之际。
温南衣衫猎猎作响，风涌之间，他看着鬼仙，问出最后一句。
“骨河初次吞没，是何年？”
“八岁为初，十一为二，十四三度，十七传承。”
鬼仙答完，轻轻一挥衣袖。
人，已不见。
而世界，又重新开始。
作者有话说
第1章 0.楔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