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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第七章 ...

  •   整个南相府,估计只有秦生敢这么想。他十三岁跟着南相,如今四十有余,相府里他跟着南相时间最久。久到比秦生年长两岁的南相,并不将秦生看作家仆,而是朋友与兄弟。

      青石板砌成的府道上,晨光撒着微微有些冷的辉光,带着赤黄色。府道边上栽了许多花草,与青润如碧的翠竹。几道朝阳也洒在翠竹上,蒙了一层明亮,泛起金玉光晕。

      秦梨落只觉得,今日朝阳格外的好。

      忽然,秦梨落开口道:“生叔叔,怎地爹爹忽然让我去书房?可有说什么?”

      “你不仅今日要去书房,以后每日清早都要去。”秦生不以为然,想到了昨日里相爷说的话,“相爷说了,昨日挑了那么久就挑了一本,哪里是在看书。所以要考考你是否看书,别拿了书一眼不瞧。”

      秦梨落点了点头,爹爹的确能说出这话。可是怎地经了生叔叔的口,便觉的是他编的。这个生叔叔,还就是爱插科打诨。

      “爹爹让梨落每日前去定有缘由,您若是知道,不妨告诉一二。”

      秦生想了想,觉得没什么不妥,“昨日你刚走不久,相爷便带着公文出去了,直接去的皇宫。回来之后,公文不见,并且心情也十分不错。”

      “哦!”

      秦梨落的心“嘭嘭”的狠跳了几下,没想到她第一次出谋划策,就得到了爹爹肯定,甚至是进宫面圣。既然爹爹心情不错,应是准了。秦梨落娇容有些发烫,不停的在长袖里捏着手指。她毕竟只有十七岁,这世上,任由哪个十七岁的孩子遇到这两件事,恐怕都会一时间不知所以。

      又走了一会,进了书房院落前的夹道。秦生不再进去,转身往亭子里走去,“嫡小姐快进去吧!我继续回我的亭子喝茶。”

      书房的院子依旧冷清,几颗梧桐被吹的哗啦啦的响。

      进来的也是正巧,书房里摆了一小桌饭菜,虽是早饭,但颇为丰盛,南相还没有动过。此时南相正站在书案旁,洁白的宣纸铺开,南相执笔,落笔极快,狼毫蘸墨如惊鸿游龙,顷刻间落笔六行。撇撇如刀,点点似桃。

      “爹爹。”秦梨落路上还有些拘谨,进来反倒是轻松了许多。

      南相放下笔,“嗯!秦生这小子没在路上,光顾着自己走,没管你吧!”

      秦生什么德行,南相一清二楚,从来是只管做事,才不管什么其他人。不过这回是南相多虑,秦生是南相身边老人,当年白氏在的时候,也没少帮衬着秦生。故而,秦生脾气再怪,也始终对秦梨落和颜悦色。

      秦梨落莞尔笑道:“爹爹放心,生叔叔一路是看着女儿走的。”

      “好!还没用过早饭吧!为父也没有用过,坐吧!”南相招着秦梨落落座。

      桌上摆着两双筷子,两只碗。看来爹爹已经猜她未用过早饭,早早便准备妥当。秦梨落看在眼中,心底升起一团暖意。秦梨落轻轻用瓷勺晃着粥碗,粥内热气未散,有些烫。

      这还是她头一次单独与爹爹用饭。

      南相今早的心情确也不错,南枝郡这块心病已除,还真有点拨云见日的味道,“昨日你拿回去的书可看了?”

      “回去有些累了,只是翻了翻就睡去了,未曾再看。”昨日又累又有些烦,心思不在书上,所看的一点都没记住。

      “不急,你先养好身子再说。况且过些日子北相府大摆筵席,连开三筵。你若不好好养着,到时你如何顶得住。”本来还对北相府筵会一筹莫展,如今听得这个消息,秦梨落眸子倏然一亮。

      爹爹有意让她连留三筵。

      所谓的连开三筵,是南唐才有的筵席规矩。

      头一筵叫迎宾筵,一般晌午左右设在专门的大堂,届时往来都是贵客,只要是相熟的人,无论官职皆可前来拜寿。

      第二筵叫花间筵,一般下午时分移步园景或是其他院落。此时所留下之人便多是职位相当,比较熟近之人。

      第三筵叫小酌筵,必是在晚间时分,设筵处必是最好景致。此时所留之人更少,但必是知己之交。

      三筵下来,便是整整一日,也难怪南相叮嘱秦梨落养好身子。

      南相又道:“这次筵席,是给花老太爷庆寿,到时京都世家都在。你若是有心怡之人,只管与为父说。你是南相府嫡长女,更是白氏的唯一女儿,白氏已经走了多年,她若在定能给你择得良夫。”

      “可惜她不在了,为父向来不甚守规矩。你的婚姻大事,你便放手去寻,为父给你撑腰做主。”

      南相一句一句的说,秦梨落一句一句的听。她忽然发现,原来爹爹并没有她想的那么冷漠。府上都说南相钟情白氏,如今看来,何止是钟情而已,是爱的极深。

      秦梨落低着头。

      被爹爹当面提到婚姻大事,虽然她经历过鬼门关,但是被说的不好意思,只能轻轻地“嗯”一声,算是应了。

      南相不在说了,父女二人安静的吃着饭菜。其实,这就是曾经的秦梨落想要的,安静闲适。但她晓得回不去了,她开始变了,相府的每一个人,都已经变了。

      一顿饭后,家里的丫鬟小厮前来收拾。秦梨落见爹爹也没说她是走是留,索性坐在一旁的软椅上,瞧南相写字。

      时辰过的飞快,两人便一言不发,眼瞅着就快要到晌午了。南相没有说,但一直在想,关于秦梨落,否真的让她进书房。南相府的书房虽平静,看的却是朝堂社稷,尔虞我诈。而秦梨落,不过是有才情的闺阁女子。

      南相手上的笔终于挺住,早饭间的忧思不在,反而是分外的明朗。

      “梨落,你觉得女子当如何?”

      女子当如何?只有短短数字的问话,但整个南唐,恐怕也没有女子能答的漂亮,只因世上有太多的女子。

      深闺中,穿线绣花是女子;战场上,披甲挥剑是女子;学堂内,妙手丹青是女子;市井旁,敲盘算珠是女子;

      南相要的不是答案,是秦梨落此时此刻的心思。

      秦梨落愈发的平静,她整个人变了,一改孩子般的稚气,她终于卸下了伪装,变回了初醒那晚冷的不近人情的模样。她侧卧桌边甚至有些慵懒,轻轻伸手将云鬓上有些凌乱的青丝,捋在耳后。她动作轻柔,缓慢,却带着决然的气势。

      “帷帐内,指点江山是女子。”

      她的眼睛,比磨利的刀锋还要亮。

      南相抬了抬头,他想到了。书案旁是打开的木窗,窗外骄阳正盛。一阵风吹进来,吹的书卷猎猎作响。他一点没有因为她懒散的模样生气,相反有些欣慰。敢于谋划朝堂的人,应该有所性格。况且秦梨落本就不是善人,善人可想不出那么冷血的主意。

      “当今圣上准了你的办法。”当然会准,因为崇武皇也为这件事十分头疼。但最初崇武皇是不肯准的,要不是突然来了个混账,谁也说不清结果。

      那日御书殿,窗门紧闭,龙书案上金鼎香盒点着龙涎香,香烟萦绕,将整个御书殿都熏透了。

      崇武皇捧着南相写好的奏折,半晌没有说话,眉毛几乎凝在一起。他不得不承认,这确是良策,但这良策用心太狠,这是拿南唐子民当做什么?南唐初建,掺沙米不是在丢他这皇帝的脸面么!

      南相没有开口,崇武皇若想不清楚,他开多少口都没有用。

      崇武皇将奏折重重往龙书案上一摔,面带愠色,“早听说你家这位嫡长女才学不浅,但是读了这么多年的书,竟然就想了这么一个办法?”崇武皇一向倚重南相,但此时觉得南相也有些糊涂。

      南相不卑不亢的道:“若是有第二条良策,秦瑜绝不会将它呈给圣上。”

      这是实话,崇武皇也相信。南相如果说了没有,那就是没有。但崇武皇依旧想让南相再想出一条,“秦相,你可知这掺沙米一旦撒下去,不仅沿路的官吏会耻笑朕。便是得了米的南枝郡百姓,也会咒骂于朕。”

      南相刚要说话,御书殿的本便开了。

      不是打开的,是被人从外面一脚踹开的。紧接着,一道清冷的声音当先传了进来,“皇上简直就是糊涂。”

      南相闭着眼都知道来的人是谁,除了南忆,没有人敢这么做,太子都不行。南相回过头,便看到了一个长的极为俊美的黑衫少年。

      洁白光净的面容像是用玉雕作一般,近乎有些透明。几缕青丝散落在脸庞,移步间随之飘飘。不得不说,真有几分画中走出的谪仙风采。

      果不其然,正是南忆。

      崇武皇抓起奏折便砸了过去,“混账,谁让你进来的。”

      “屋子,不就是用来进的么?”南忆手上拿着一把扇子,见飞过来的奏折,眼皮都没抬一下,挥手便用扇子给磕开。自然而然的坐在了宫椅上,侧卧着宫椅的扶手。

      “皇上,你真是越来越糊涂了。”

      他竟然又说了一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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