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药魔谷》切一刀

19、为学勤

　　翌日清早，我挣扎着起了床，这个没有自来水的万恶时代实在是让人无法睡懒觉，在钟声响起时我终于跟随屋舍外熙攘的人群来到了青云峰的半山腰。

　　举目四望，是大片的药田和四座塔楼。大红的大门周围的青灰色随着渐多的绿植覆盖而淹没，白色弟子服一件件飘进大门，显得清爽明朗，空气里有晨露和土壤的味道，我深吸一口气，进了塔楼。

　　在第一层对了身份玉牌，领到了药云长老每月四次的药理课准入证以及云积、云聚、云空、云汇四位药云的大弟子所授基础课的证明，并被通知去到二层甲字教室上课。

　　进到教室，发现赵辛、梁迁、甘草、狼牙都已坐定，环绕教室一圈，三十来人将教室填得满满，便寻了靠窗的角落坐定，摊开书本打算临时再补补课。

　　也不知道什么时候了，还有多久上课，要是能做个手表出来就好了。不一会儿，有钟三声，一位三十来岁青袍男子提着药篮子走了进来，一脸的冷淡。

　　“今天有特别进谷的五位到我们甲班来上课，也是这次试炼的前五名，相信这五位都是接触过药植的，如果跟得上最好，跟不上我云聚也没办法，你们自己看着办。对了，你们这五位无须参加十五天以后的药童试，只管好好上课。五日后便是师尊的课，可别闹笑话。”

　　说完便让翻开书本，对照药篮中采集好的植物开始讲解，速度很快，但很清晰，这让我对这位冷冷的云聚大弟子印象很好，起码这是个合格的老师。也多亏了自己没事就跑到药园里做各种各样的硬笔，什么鸡毛鹅毛都往小木棒上绑起来蘸墨水，这会儿笔记写得飞快，甚至展示的叶片都画了下来。

　　待下课，被自己用胭脂打着问号的笔记就有七八处，眼见云聚就要离开，我习惯性地大喊了一声：“老师等等我！”便冲到了讲台。

　　“老师我还有几个问题没听懂，您说的这个鸡血藤和大血藤是怎么区分的？您说鸡血藤木部有偏心性半圆形环，是这个圆环么？可是我看大血藤也有一圈一圈的，这有什么不同啊？还有这个天葵子和香附我也分不清，香加皮和五加皮我也只会说不会看，还有……”

　　我一行一行地指过来，发现根本就没有人回答，只见云聚看着我用自制笔记本上密密麻麻的小字和画出神，冷淡的脸上似乎有一丝好奇，我却突然感到了一丝尴尬-----难道是不能课后提问的么？不至于吧？

　　清了清嗓子，准备把问题再问一遍，云聚却已经回过了神，指着我的笔记本问到：“你为什么空着这么大一片空白不写？”我愣了愣，嘴就不听使唤张开道：“打算去采集一下标本然后贴上来，靠我自己画可能一辈子的不认识。”云聚嘴角翘了翘，点了点头。

　　我正惊讶于这个人笑起来还挺好看这件事的时候，云聚一边示意我跟他走出去，一边回答起我的问题来。

　　告了罪，飞快地跑回自己的座位将东西收拾好跟上了云聚的脚步，认真听记。

　　离身后的教室越来越远，却一直都很安静，没有出现其他教室里的嘈杂，不过现在的我也没时间管别人有什么感受。

　　每日送来的桃林打探来的消息并不乐观，官嗣得了制酒的方子之后生意有些起色但也不理想，支撑桃林倒是不难，只是我始终觉得可以做得更好一些以备不时之需。有时候生意做好了，自有新的消息渠道，说不定会为桃林带来新的突破。

　　随着我与白芷灵魂融合得时间越久，我也对白芷父母的依赖怀念等情感激增，直接导致了我大招大揽，将查明白芷的母亲所在、白芷父亲交代的千金方计划都划分到了自己的责任里。这让我有时觉得十分苦恼。也不知道连三王什么时候才能搭上，前路漫漫，实在是不想多费心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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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学习的日子里，目标明确则付出的努力见效快。不到一个月，课后抓着云聚提问的人已不止我一人，后来甚至学着我围在云聚身旁剽学的人也变得多了起来。赵辛和梁迁倒是没有找过我的茬儿，不过也没有要跟上这股潮流的意思。甘草倒是时不时地要撩拨我一下，生怕错过了把我扭送到诫堂的机会。我依旧是在他啰里八嗦的时候选择去药田一一辨认，查漏补缺。

　　到了月底，出行多日的药云长老终于回谷，要连上四天大课。这一个月里，我的脑子除了各种各样的绿植没有别的东西。也是在这个月里，老莫总是在我深夜复习打瞌睡时泡好茶顺便开小灶，并在我的强烈要求下，每天清晨用我让济林买来的小石磨磨豆浆，偶尔还会逼迫他碾胡萝卜汁，甚至是帮我在药园后山上找有没有石墨-----好给我拿去给济林试试看能不能做出铅笔来，宛如一个优秀的姆妈。

　　也许是因为过了二十多年的学生生活，这样的日子显得格外充实且游刃有余。

　　药云长老授课的这一天里，所有青云峰的弟子都要到长云峰的风云阁听课，新入谷的我还需要在听课之后专门拜见药云，等待分配谷内杂务。

　　长云峰与青云峰相比少了许多人气，山路并没有经过修整，山腰以上连歪歪斜斜的小径也消失不见，无数白色身形陡然提气，飘浮与空中，然后一个个飞掠过树梢尖子往山顶而去，腾云驾雾，该当如此。青云峰和长云峰山腰以下都有禁制，可能这七日一次的授课算得上是提醒谷中弟子不得废弃武功吧。我看了看满山的药植，腾空踱去。

　　风云阁是长云峰仅有的两座建筑之一，另一座为云书楼，所藏为药理医术以及众多药方。送来药魔谷的普通伤患中，有愿意试新药的也会被带到云书楼来进行观察。这样的实验本是为人不容的，但山高皇帝远，宗门武者都能从中有所得，大家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久而久之，成为了一项新的制度，乃至无人可撼。

　　而风云阁除了是药云长老授课之地之外，还是药云长老自己的私藏之地。

　　“听说有特别珍贵的药材和特别厉害的法宝，还有医书！”甘草如是说。

　　我看着一脸艳羡的他，笑着登上了授课台。百余人一同听课也不见拥挤，大家都规规矩矩地坐在台下，等待药云，不时有窃窃之语。

　　没多久，一个年纪五六十的老人便上了台，在台上坐定。声如洪钟，开始授课：“今日我们讲讲矿石类和动物类的药。”

　　我认真的听记，只觉得言简意赅，阐述虽然有些古旧，但脉络清晰，真是让人心悦的好老师。

　　从前的自己畏生命之艰难而不敢学医药，现在被逼到无可奈何才知其实自己也可以学，无缘无故的，我曾不加考虑地为自己紧闭过一扇门。很可惜，却也很幸运，可以通过这样的方式重新体验另一个人生。

　　天下事有难易，为之，则难者亦易；不为，则易者亦难。人之为学有难易，学之，则难者亦易矣；不学，则易者亦难矣。虽资质昏庸，但不自限其昏与庸，力学不倦才得心安。（注1）

　　为学真让人心安。

　　注1 ：改自清·彭端淑《为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