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闭上眼》于何于纥

10、黑暗里的困兽，吸食恐惧而活。—10

　　窗外的雪已经停了，下了一晚之后外面已经有了厚厚的积雪，大概是下够了雪，一周没有出来的太阳终于露脸了，医院的花园里有不少的小朋友在开心的打雪仗堆雪人，只是那些孩子都是常年住院，脸上都是惨白没有血色。

　　傅书调醒来的时候蓝礼已经离开了，他感觉自己的头疼得厉害，轻轻的揉了揉太阳穴，下床去洗漱了之后又跑回了床上，坐在床上看着窗外那群小朋友，虽然身在医院，但都很开心。

　　“书调，你醒了。”

　　蓝礼醒的时候傅书调还在睡觉，于是他洗漱了之后就出门去买了早饭，提着豆浆油条回来的时候，傅书调已经醒了，一个人坐在床上呆呆的看着窗外。

　　傅书调听到声音转过身，看到蓝礼不知道什么时候站在了自己的床边，昨晚他什么意识也没有，压根不知道是谁陪了他一整晚：“蓝礼，你怎么...”

　　“我怕阿姨守着你一晚上身体受不住，我就让她回去了。”

　　蓝礼把病床上的小桌子抽出来，把手中的早餐放在上面，打开豆浆盖，热气腾腾的飘在傅书调面前。

　　傅书调拿起油条咬了一口，又喝了一口豆浆，大概是豆浆太烫了，被呛着了：“咳咳，你一个人陪了我一晚上？”

　　蓝礼轻轻的拍了拍傅书调的背，温声到：“你慢点，豆浆很烫，你吹一下再喝。”

　　傅书调吹了吹豆浆，热气扑了他一脸，他喝了一小口，确定不再那么烫了又喝了一大口，抬头看看蓝礼：“你还没回答我问题。”

　　“嗯”，蓝礼无奈的笑了笑，把自己的豆浆到了一半给傅书调，柔声说：“你室友都回去了，傅叔叔今天有会议，阿姨说中午会送午饭过来，你吃完了就再躺一会儿吧。”

　　傅书调吃完了油条又埋头喝完了给他添的豆浆，接过蓝礼递过来的纸巾擦了擦嘴，看了一眼窗外，小声说道：“我想出去走走。”

　　“出去？”蓝礼收拾了垃圾之后，接了一杯热水然后拿起药一起放在傅书调的面前：“昨晚下了一晚上的雪，外面挺冷的。”

　　“没事，这里面呆着太压抑了。”傅书调把药和在一起一口闷了，猛灌了一大口热水，药的苦味还是在嘴里散开，皱了皱眉，他喜欢吃甜所以对苦味就格外的敏感。

　　因为昨天晚上太着急，何许他们只随手拿了一件傅书调的羽绒服过来，好在睡衣还有点厚度，套在病号服外面再穿一件羽绒服外套，应该也没有多冷。

　　蓝礼和傅书调一起走出了病房，走到花园时傅书调还是被寒气冻得缩了脖子。

　　“围巾，你戴。”蓝礼把自己脖子上的围巾取下带递给傅书调，因为衣服都是低领，傅书调的脖子就这样露在了外面，平常这种天气他都是会戴围巾的。

　　“你不戴吗？”傅书调没有接过蓝礼手中的围巾，而是抬头看了一眼蓝礼。

　　“毛衣是高领的，我不冷。”

　　蓝礼直接把围巾围在傅书调的脖子上，打了一个松松的疙瘩，然后把他的帽子戴上，把傅书调裹得严严实实的，心想着绝对不能让傅书调冷着了。

　　因为傅书调只有一条单薄的病服裤，虽然长款羽绒服已经遮到了小腿，但蓝礼还是没有让傅书调走到花园里面去，只是和他一起坐在走廊上，看着外面的人玩。

　　“蓝礼，那个小朋友手上是什么？”傅书调在自己的对面看到一个独自坐在一旁的小男孩，和花园里那些玩得很开心的小朋友相比起来，他显得格格不入，而让傅书调更加注意的是他手上那个类似于针管的东西。

　　“留置针”，蓝礼顺着傅书调指的方向看过去，那个小朋友手上的东西对于他这个医学生来说，简直是再熟悉不过了，“这个一般是要长时间输液的患者才会弄的，因为如果每次输液都重新扎针的话，难免会让一些患者对打针造成恐惧感，而且还会更疼，有些时扎针位置按压不当导致肿胀的话就要在其他部位扎针，那样就更疼了。”

　　傅书调转过头看着蓝礼，漫不经心地问：“这个疼吗？留置针。”

　　蓝礼扯了扯傅书调有些往后移的帽子，忍不住揉了揉帽子边上的毛绒，轻声说：“相比下来没有那么疼。”

　　“你们上课有扎针吗？”傅书调顺势看向蓝礼的手，试图想在上面看出什么来。

　　蓝礼忍不住笑了：“我是学临床的，扎针是护理。”

　　“噢，行吧。”

　　突然吹过来的寒风让傅书调把自己往羽绒服里缩了缩，把围巾往上拉了一下，遮住了已经被冷得冰冷的嘴，然后又把手缩进了袖子里，真的太冷了。

　　“回去吧，外面太冷了，你受不住。”蓝礼看着傅书调这些小动作，就知道他是冷着了。

　　两人并排往病房走去，寒风像是被打开了开关，从刚开始的一阵阵小风变成了呼呼而来的大风，大概是突然到来的寒风，让太阳又躲了起来，寒气瞬间又加重了不少，花园里的人也跟着都离开了。

　　傅书调有点受不了这个寒风，扯紧了帽子加快了脚步走进了住院大楼。

　　回到病房傅书调就把围巾取下来还给了蓝礼，把身上厚重的羽绒服脱下来挂在一旁，接了两杯热水，递给蓝礼一杯，然后自己抱着水杯坐在床边看着窗外，大概是刚刚吹的大风的原因，外面又开始飘起了雪花。

　　大概是头还在疼的原因，傅书调忍不住回到了被窝里，呆呆的看着一旁正在看书的蓝礼，看着看着就来了瞌睡，不一会儿就睡着了，当他醒来的时候赵萋瑛已经把午饭送过来了。

　　傅书调揉了揉眼睛，发现屋子里只有蓝礼，赵萋瑛应该已经走了，疑惑问着：“几点了？你怎么不叫我，我妈呢？”

　　“刚好一点，阿姨说学校有事就先走了，我看你睡得挺香的就没有叫你，过来吃饭。”

　　蓝礼看到傅书调醒了，就放下了手中的书，把小圆桌上的饭盒打开，把里面的菜端了出来。应该是想着傅书调的身体，赵萋瑛送过来的菜都很清淡，清炖蟹粉狮子头、清炒虾仁、西红柿炒鸡蛋，还有用两个小碗分开装的排骨汤，因为放了一会儿都已经不太烫了。

　　傅书调很快就吃完了饭，排骨汤也喝完，蓝礼把自己的汤递给了傅书调，他不喜欢喝汤，傅书调也知道，就没说什么接过汤，把碗里的排骨夹给蓝礼然后喝完了汤，还好赵萋瑛送过来的菜都不太多，两个人刚好吃完。

　　“对了，我让何许给你送了衣服过来，我下午要回一趟学校”，蓝礼接了热水过来看见傅书调准备把饭盒拿去洗了，于是放下手中的水杯，拿过了傅书调手中的饭盒，“你坐着休息吧，我去洗。”

　　傅书调本来是觉得自己什么事都没做心里过意不去，看到桌上还没有洗的饭盒，打算拿去洗了，谁知道还没有拿走就被傅书调给拦下了。

　　傅书调看着洗完饭盒过来的蓝礼，递给了他几张纸巾，示意他擦一擦水：“你还过来吗？”

　　“我回去交个报告就过来”，蓝礼抬起眼，看着站在床边的傅书调，心里明白了傅书调想要表达的意思，笑着说：“我顺便回去拿换洗的衣服，我明天没课，阿姨已经给你请假了，你还要住院两天。”

　　傅书调小声的回了一个哦字就钻进了被窝，不知道为什么他觉得自己很困，从早上开始就一直都睡不醒，和蓝礼聊了一些有的没的之后睡意就侵占了他整个大脑，于是就沉沉的睡着了。

　　蓝礼看着傅书调睡着之后，把房间里的东西稍微收拾了一下，把保温杯里接满了热水放在傅书调病床旁的小柜子上，然后悄悄的离开了，小心翼翼的生怕吵醒他。

　　蓝礼回到学校的时候已经四点多了，因为医院到学校只能坐公交车，本来只需要半个小时的时间，因为突然下大雪的原因，平时车流量很大的主干道限速了，限速就导致塞车，在路上停停走走了一个小时他才到了学校。

　　因为为了防止学生出行发生什么意外，学校门口的积雪已经被铲除了，但还有不少学生在校园内有积雪的地方玩耍着。

　　蓝礼想起自己上一次和别人一起打雪仗堆雪人都已经是初中的事情，念了高中之后他就更加注重学业，很少和朋友一起玩耍，最多的休闲活动就是打篮球了，冬天的时候他就是坐在一旁看书，傅书调他们则是在疯狂的打雪仗，一晃眼，竟已经过了这么久了。

　　蓝礼回到宿舍的时候发现宿舍一个人都没有，换下自己身上的衣服，这一身衣服还是昨晚吃火锅穿的那一身，昨晚走得太急他直接抓起放在一旁准备拿去洗的这件外套就出门了，虽然早已经没了味道，但他还是忍受不了。

　　热气充斥着整个浴室，蓝礼洗完澡和头之后换了一身干净的衣服，拿出吹风吹着头发，他的头发没有傅书调的头发长，吹起来也不费时间。

　　收拾完毕，蓝礼看了时间，五点十五，去教授办公室交个报告，坐公交车去医院，如果塞车的话到医院六点半，刚好可以吃晚饭。蓝礼拿起桌上的报告准备出门，突然想起自己好像忘了让何许给傅书调带一条围巾来，于是从衣柜里拿出一条围巾，用袋子装好，出了宿舍往办公室走去。

　　因为被教授拉着说了一会儿话，蓝礼出来的时候已经快到六点了，于是加快了脚步走到校门口，拦下了一辆出租车，公交车要半个小时而出租车只要十几分钟就可以到医院了，蓝礼拿出手机，给傅书调发了消息。

　　【晚饭想吃什么？我给你买回来。】

　　傅书调睡醒的时候已经是五点半了，看着床边柜子上的保温杯就知道蓝礼回学校了，喝了两口热水没过一会儿就想上厕所了，他今天喝了太多水了。

　　早上喝了差不多两杯豆浆，然后吃药又喝了一大杯水，回来的时候又被蓝礼守着喝了一杯水，午饭时候喝了两碗汤，接着又吃了药，睡醒之后又喝了大半杯保温杯里的热水，反正傅书调都不记得今天这一天他跑了多少次厕所了。

　　傅书调刚从厕所出来，手上的水还没擦干，手机就响了起来，他走过去拿起手机看了一眼提示，发现是蓝礼在问他晚上吃什么，于是立马扯纸巾把手上的水擦干，拿起手机回复蓝礼的消息。

　　【你回来了吗？】

　　【嗯，教授那里耽误了一会儿，马上到了。】

　　【我想吃馄饨。】

　　【海鲜汤多加紫菜？】

　　【对！】

　　傅书调看到蓝礼还记得自己喜欢吃什么，不禁乐开了花，又喝了两口热水，然后就窝在边上的小沙发里刷起了微博。

　　他太容易被满足了。

　　“老书！”

　　蓝礼还没等到，倒是把何许明知宇和程小宵给等来了，三个人里何许提着一口袋衣服，明知宇提着一袋子水果，程小宵提着一箱牛奶。然后三人放下了手中的东西后就毫不客气的躺上了傅书调的病床。

　　“你们三，干什么？”傅书调嘴角有些抽搐，他本来满心欢喜的等着蓝礼给他送馄饨，接过等来的是自己的三个室友，而且这三个人一来还霸占了自己的病床。

　　“来看你啊，你看我们还给你买了水果和牛奶，这你最爱吃的红心猕猴桃，我可是下了血本给你买了好多，花了我100多。”明知宇说着就想去袋子里拿一个猕猴桃来吃，谁知手还没伸进去就被走过来的傅书调给打了一巴掌，于是只好收回了手。

　　傅书调把床上的三人赶走，然后自己躺上了床，笑着说：“对你这种大少爷来说100多算贵吗？”

　　“诶，话不能这么说，我才不是什么大少爷，你才是，真正的傅少爷，说真的，要是我爸跟你爸一样是大公司的老总，那我还不每天给你买红心猕猴桃吃，让你吃到吐！”被赶到一旁的小沙发上坐着的明知宇见吃不到猕猴桃，就拆开牛奶箱从里面拿了一盒牛奶出来喝。

　　何许也跟着拿了一盒牛奶，喝了几口发现蓝礼没有在，然后问道：“蓝礼呢？不是他在守着你吗？”

　　“他下午回了一趟学校，刚刚在买馄饨，应该快回来了吧”，傅书调看了三人一眼，漏出警惕的目光，“你们不会没吃晚饭吧？我告诉你这馄饨可没有你们的份。”

　　“咳咳咳，大哥，你觉得我们是来你这里蹭晚饭的吗？你这吃馄饨，我们吃烤肉，比你幸福多了。”正在喝牛奶的程小宵听到傅书调的话一下子被呛着了，抬起头鄙视的看着傅书调。

　　傅书调翻了个白眼，嘲笑说道：“意义不一样，我这是我喜欢的人给我买的，不像你们，啧啧。”

　　“别人又不喜欢你。”

　　一个枕头飞过去，刚好砸中何许的头，漂亮三分！

　　“靠，何许你是真的不会说话，喝牛奶都堵不住你的嘴。”

　　“书调，我...”

　　提着装着围巾的小袋子和两份馄饨的蓝礼刚走进病房，就看见沙发上坐了三个人，又看到傅书调跪在床上，一下子就愣住了。

　　“蓝礼，你终于回来了！好了好了你们该走了，我要吃饭了！”

　　傅书调看到蓝礼瞬间反应过来，跳下床把三个人从沙发上赶起来，明知宇趁机在水果袋子里拿了一个猕猴桃，傅书调也懒得管他了，直接把三人推了出去。

　　“蓝礼，汤。”

　　傅书调像个小孩子一样把自己的碗往蓝礼碗前推了推，示意蓝礼给他盛汤，蓝礼拿起小汤勺一勺一勺的把自己碗里的汤盛到傅书调的碗里，傅书调也不急，就看着蓝礼给他盛汤。

　　吃饱后的傅书调感觉自己神清气爽，从袋子里拿出一个猕猴桃，切成两半递给蓝礼一半，然后拿起中午喝汤的小勺子开始吃了起来。

　　蓝礼没有吃，而是把那一半猕猴桃放在了桌子上，看着傅书调皱了皱眉说：“才吃了饭。”

　　“没事。”傅书调不以为然，一会儿半个猕猴桃就吃完了，然后把蓝礼放在一旁不吃的那一半也吃了。

　　“对了，围巾...”

　　“啊！围巾，我看看...”傅书调拿起一旁何许带过来装着衣服的袋子，然后在最下面找到了围巾，“何许给我拿了，怎么了？”

　　蓝礼正要去拿袋子的手停在了半空，无奈的笑了笑说：“没事。”

　　“没事吗？我怎么感觉有事，难道你也给我带了围巾吗？”傅书调笑嘻嘻的说着，本是无心一句却击中了蓝礼的心。

　　“你怎么知道？”蓝礼转过头看着，有些疑惑。

　　“真的吗！你真的给我带了围巾吗？我就是随便猜的，没想到你真的给我带了围巾。”

　　傅书调一下子扔掉了手中得围巾，没错，真的是扔掉的，那条围巾就不偏不倚的搭在袋子上，有一截还拖在了地上。

　　蓝礼走过去捡起围巾拍了拍，然后折好放回袋子里，转过身教育傅书调：“你怎么直接给扔了，地上这么脏。”

　　傅书调直接无视了蓝礼的话，从蓝礼拿过来的袋子里把围巾拿出来，嗯？有点眼熟，貌似和蓝礼戴的那条一样的，只是颜色不一样，蓝礼今天戴的那条是黑色的，这一条是灰色的，傅书调把两条围巾对比了一下，更加高兴了：“我戴你这条！”

　　蓝礼无奈的摇了摇头，收拾了一下桌子之后就让傅书调去洗澡，傅书调洗完澡出来之后他就去洗漱。

　　“蓝礼，你后天还陪我吗？”

　　关了灯的病房一片黑，蓝礼睡在家属床上，黑暗中傅书调并不能看不到蓝礼，于是只好凭借记忆找到蓝礼睡觉的地方，在黑暗中看着蓝礼。

　　“嗯。“蓝礼声音很轻，好像是快要睡着了。

　　“你不上课吗？”听到蓝礼的回答傅书调更加高兴了。

　　蓝礼其实已经很想睡觉了，但还是要忍着跟傅书调说话：“我请假了。”

　　“蓝礼。”

　　“嗯？”

　　黑暗中两个人的声音都很小，但对方都能听得清清楚楚。

　　“我们是和好了吗？”

　　蓝礼迟迟没有回复，傅书调有些着急，正想再问一遍，就听见了蓝礼的笑声。

　　“嗯，和好了。”蓝礼其实早就不生气了，只是他拉不下面子，毕竟是自己之前把话说得那么绝。

　　“谢谢你蓝礼，晚安！”

　　傅书调这句话几乎是笑着说出来的，虽然说了晚安，但他觉得他今晚肯定睡不着，因为他实在是太高兴了。

　　“嗯，晚安，好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