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是不可能死的》苏絮苏

6、第 6 章

　　看着日记的左乐缓缓吐出了一口浊气。果然就像是她推测的这样，这对姐妹中的妹妹嚣张跋扈。但姐姐却一直忍让着，甚至在父亲家暴的时候也在保护着妹妹，父亲在这段时间却越来越暴力，日记上的字迹越往后越凌乱，仿佛手指受到什么重伤已经无法写出前面清秀的字迹了。

　　翻过最后一页的左乐一口气就梗在了喉咙口——日记的最后一页是用血写的，字迹片刻粗片刻细，左乐几乎都能想象出那个女鬼端坐在书桌前，迎着月光用手指怨恨地在纸上写着字，一笔一划，留着血泪。

　　七月八日，妹妹逃走了。我好疼啊，我已经叫不出声音了。我明明没有什么都没有做错。妈妈扑上来想要救我，却被爸爸一把推开了……

　　这叙说的事情分明只有死后的姐姐才知道，这是死人写下的最后的笔记！但左乐都已经见过了死掉的左楠，又怎么会害怕这个呢。她只是缓缓摸着那几个血字，只觉得心脏一紧，被活活打死的……那得多疼啊。

　　——“小乐。”

　　左乐遍体生寒。自己刚才明明就已经锁上了房门，怎么可能？这个声音太熟悉了，分明就是已经疯了的左母的声音。

　　伴随着这声女人“慈爱”的叫唤，是一双白皙的手搭在她的肩膀。“小乐怎么可以私自来你姐姐的房间呢？这样实在是……”白皙的手指在发生着某种异变，鲜红如豆蔻的指甲慢慢变长，刺入她的肩头。

　　随着死亡次数越来越多，左乐对于疼痛也越来越能忍受了，她并没有尖叫出声。这个时候要是冷静不下来就真的只有死路一条了。女人看到了她手上的那本日记，表情越越发狰狞，口中的声音染上了一丝了然于癫狂，“你怎么可以看你姐姐的日记？！那天小乐还逃走了！对，我还没有惩罚你，我们明明是一家人，小乐怎么可以丢下我们——”

　　必须马上说点什么。一家人，从一开始自己就一直从这些人或者鬼口中听到这些话语，一家人……指甲刺入肩头瞬间带出了血液，将白色的衣服染红，有着一丝妖异的美。眼前的少女却像是没有痛觉一样，只是偏头，那双眼睛竟然有点点湿润。

　　女人的动作一下子就停住了。

　　“妈妈。”

　　她听到左乐这样唤着她。她已经很久没有听到孩子这么依恋的声音了。记忆中所有的东西都伴随着这一声叫唤慢慢回到身体里。小乐在叫妈妈……

　　女人定定地看着她，外表停止了变化，血红癫狂的眼眸中多了一丝人性的情绪，望着她的眼神从陌生警惕再到欢喜，仿佛终于认出这个是自己的孩子。“小乐？”女人不确定却又惊喜至极地唤道，“小乐，你回来了呀。”开心的样子就像是一个许久没有见到孩子的母亲。她甚至拉起她的手，眼神慈爱，“小乐，你干什么去了呀！我都好久没有见到你了。”

　　明明一直见到自己。为什么会说这样的话？左乐隐隐摸到了点什么。所有的活人都能看到女人，说明这个女人肯定是活人，至于刚才那种异变跟左父产生异变的样子相当像……夫妻关系本来就不好。但在女儿死后和丈夫亲亲爱爱的表现来看……她更像是一个傀儡而不是一个妈妈，直到此刻才像是勉强被唤回了理智。

　　这样也好，趁她还有点理智的时候……左乐看着一直拉着自己的手，嘘寒问暖的“妈妈”，“妈妈，我饿了。我想吃点东西。”

　　左母一听到这话，连忙道，“对，做饭。小乐一定是饿了，我要给小乐去做点好吃的。”她陷入了这种喃喃自语的情绪中，甚至都顾不上左乐，脚步蹒跚地就要往楼下走去。左乐却制止了她，十分自然地说道：“妈妈，我帮你一起做饭吧？家里是不是没有盐了，我去买点吧？”

　　所有的声音戛然而止。

　　整个房间安静极了，就连外面的风声都消失了，落针可闻。这个房间所有雕塑的头都在用那般诡异的眼神注视这一对母女。左乐心中突然生出了一股强烈的不详。自己这是说错了什么吗？盐，这个家里绝对不能提这个字吗？左乐忽然想到了左楠的日记——爸爸的脾气越来越坏了。妈妈做菜不过是淡了点，他大发雷霆打了妈妈还把所有的盐罐子拿走了。

　　“妈妈”慢慢转过头来，眼睛再次变得血红，口中喃喃着，“对，盐，家里没有盐了。家里为什么会没有盐了？我明明买了好多的，家里为什么一下子就没有盐了……”

　　这种表情，这分明是即将黑化啊！卧槽！左乐身体条件反射般地扭头就跑——一双手倏地洞穿了她的心脏，女人还一边恍惚着自言自语，“家里要做好吃的，可没有菜了。小乐，你把你的心脏给我们做菜好不好？小乐最懂事了，一定会同意的。老公，你把盐放在哪里了？今天给你做盐焗心脏好不好？这次我一定不会做淡了。”

　　好个屁！

　　但在左乐迷迷糊糊正要闭上眼的瞬间，眼角的余光看到了一个黑影将手中的红包递了出去。左母明明在问左父拿盐，为什么左父反而把手上的红包递了出去？

　　…………………………………………

　　第一次死于左父手上，第二次姐姐，第三次左母。人生真的是太坎坷了！杨老婆子这天看了看少女眼底的黑眼圈，好奇道，“你这是失眠了？”

　　“不是。”比起不太好的脸色，少女脸上的笑容却异常灿烂，璀璨得如同阳光一般，哪怕身处这样绝望的境地，她却满怀希望。左乐口中道：“我只是想一些事情想的入迷了。”

　　这孩子……真的是有一双很漂亮的眼睛啊。别墅鬼气森森，要不了多久里面所有的活人都会死掉。“冥婚”的法事只需要十天，十天自己就能功成身退了。杨老婆子不想多管闲事，只是怜悯地看了她一眼，“那你一定要小心，对了，千万别接你爸爸手上的红包。”她想了想，还是警告了一下左乐。

　　“不。”少女站在台阶上，拒绝了这个好心。她缓缓弯眸，道，“这次我非得接不可。”

　　盐对鬼有克制作用，既然这样，无论如何自己都要帮这家人摆脱这种局面！生前被虐待以前无法挽回，如果死后却依旧奴役，这实在是太可怕了。尤其是……那个傲娇的“姐姐”。

　　“左乐”做不到只能逃跑，但未必自己就做不到！这次约会结束后，左乐顶着杨老婆子抽搐的嘴角，还是把“姐姐”留了下来。左乐半跪在她面前，眼神澄澈如清泉，仰头看着自己的“姐姐”，握着她的手，语气温暖，“姐姐，我想了一个很详细的计划。我一定会帮你摆脱爸爸的。”

　　黑发娴静的女鬼低眸看着自己的妹妹，眼神中多了一丝迷茫，浓重黑暗中出现的一点迷茫。摆脱爸爸？要相信她吗？自己的妹妹？可是已经太迟了……鞭子棒子落在身上的时候多疼啊！疼得她觉得呼吸都是一种折磨，身体满是青青紫紫的伤痕，她绝望地听着父亲酒气熏熏的咒骂声，看着妹妹逃走，害怕得不敢回头……

　　不可能的……左楠的眼神满是恐惧，她的手一缩却再次被一双温暖坚定的手握住，她下意识地看向眼前的妹妹，满眼惊慌。

　　“姐姐，你别怕。我们一定会成功的，我一定不会再逃走了。”她的声音很坚定没有蛊惑人心却让人莫名觉得安心，她抬头，捧起她的脸：“姐姐，别怕。”

　　小乐手心的温度是那么暖和。无数次黑暗中独留左楠一个面对暴怒的父亲，她却从没有听过这一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