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是不可能死的》苏絮苏

50、第 50 章

　　逼仄的空间中满是灰尘的味道，眼前的小男孩在地上扭动着，满脸都是恐惧。人都想活着，更何况是这么小的孩子……

　　这八个字慢慢变了调，变成尖锐的女声歌唱着。美妇人的肚子已经很大了，她姣好精致的面容在阴暗中只剩下可怖的轮廓，嘴角是夸张的笑容，她唤道，“来，春花，来帮帮我。”

　　女人边说着边掏出锋利的刀，刀面的银光落在她的脸上，犹如鬼魅。

　　左乐不着痕迹地退后了一步，不知道是不是因为穿越了空间，她身边大砍刀，蛇玉以及笔都不在。小男孩已经绝望地哭泣了，齐太太上前了一步——“太太，不如我来帮你吧？小少爷马上就出生了，您不宜见血。”

　　眼前笑容明媚的女孩说出了这样的话……齐太太沉默了两秒之后，像是被她说的小少爷给取悦了一样，阴森的笑容终于多了点真情实感，她用着奇异的目光看着眼前的女孩，终于放松了点，将刀递了过去，仔细地叮嘱着。只不过话语中的意思让人不寒而栗，“春花你要利索一点，记得把这‘种子’种得深一点，这样才会灵验。”

　　齐太太脸上是梦幻的笑容，她摸着自己尖尖大大的肚子，“小乖乖，别怕，你一定能生成一个男孩的。”她的手指纤细白皙，腰间还带着玉佩，左乐一眼就看到了那块奇异的玉。

　　这玉本来就很奇特，也许正是它侵蚀了这些人的灵魂，诱惑了内心充满欲望的人。常医生对应的是美貌。眼前这个齐太太对应的是生育。

　　左乐接过刀，也许是错觉，握着这把刀就像是握着自己的大砍刀般熟悉。

　　面前的男孩睁着大大的眼睛看着她，满是泪水与绝望。这是一个很乖的男孩子，也许是知道了自己接下来的下场，在左乐俯身的瞬间，他颤抖着声音小声地求道，“春花姐姐，你轻一点好不好，我怕疼。”

　　一个和小和尚差不多年级的男孩子，有着和小和尚一样干净的眼神，看得人心底就是一颤。

　　下一秒……身后是女人的尖啸声。

　　左乐真的是痛恨自己这种莫名发作的善心，这里可能就是一场幻境。但就算是一场幻境，她也应该做自己该做的事情或者她认为对的事情。左乐将这个男孩抱在怀里，将他的头按在怀中不让他去看齐太太的模样。

　　所幸自己的身体素质早就超越了普通人，这工具房的门一看就不是很牢实，她发狠一撞，只觉得胸膛一阵剧痛，但也顾不上什么了，直接抱着他就跑。

　　外面是一片黑夜。

　　不，不是黑夜。是黑色。

　　没有光明，没有月亮，周遭的一切都没有，仿佛是虚无的暗色空间，吞噬了一切。后面传来了簌簌风声。大着肚子的齐太太在暴怒中指甲疯长，整个身体弯曲，生长出了毛发，发出震耳欲聋的吼声——那不是人类，就跟夜晚的左父一模一样。那是长着血色眼睛的怪物。

　　黑暗中完全丧失了方向，左乐还抱着孩子在跑，口中还在安慰着。

　　“别怕，别回头看。”

　　孩子抓着她的衣角，仰头那双漂亮的如同钻石的眼睛倒影着她此刻的模样……此刻的他脸上没有了害怕，没有了眼泪，只有漠然与绝望。

　　“跑不出去的……”

　　“可以的。”左乐回应道，“一定可以的。”

　　不会的，逃不了的。黑暗中蛰伏着的东西在蠢蠢欲动着。左乐能感觉到风的流动，风每一次的流动都带走了她身上的一点温度。

　　好冷啊。

　　怀中的男孩在发生着骇人的变化，原本可爱的小男孩慢慢腐烂着，左乐感受不到肌肤的温度，只有腐烂的臭味。他原本好看的眼睛，此刻也黑洞洞的爬满了驱虫，他白骨般的手指死死地抓住了她的手腕，“春花姐姐，我好冷啊。”

　　“我真的好冷……”

　　“地下好冷。”

　　左乐没有松开他。她忽然想到了很久之前都快忘记了的事情。她在大一的时候曾经选过一节周易课，周易老师讲过一个故事。在古时候就有一门名叫“种瓜”的邪|术，因为古时候封建社会的重男轻女，每个家庭都想生一个男孩，尤其是高门大户。于是“种瓜”这个邪|术就被发明了出来，将穷人家的男孩买来，通过某种方法像是种西瓜般将“种子”播种下去，怀孕的妇人就会生下一个男孩。

　　关键更残忍的是，那孩子被种下去的时候还是活着的。他是在土里慢慢窒息死亡的。土里一片黑暗，头顶的光被土掩盖，将生与死划分开来……

　　左乐问过老师这门术是不是真的存在过。老师只是叹了一口气道，“这种东西赌的就是那二分之一的概率。生了男孩的人家都觉得这术有用，生了女孩的人家则会觉得自己施术过程出了纰漏或者自己心不诚。”

　　她现在都还记得老师的那声叹息，响在耳边，留在心底。

　　她抱紧了怀中的孩子：“一定可以出去的……”

　　“一定可以的。”

　　就算不能出去，也必须杀掉这个怪物，就像杀掉左父一样。

　　她忽然停下了脚步，猛兽般的身影从头上掠过，强劲有力的四肢，猩红的眼睛以及尖利的指甲，如同不可战胜的神魔一般。在第一次任务的“左乐”心中，恐怕左父也是这样的怪物，强势恐惧，让人连逃的勇气都没有了。

　　可她不是“左乐”，更不是“春花”!

　　手上的刀锋利极了，左乐很熟悉那种刀芒，哪怕变幻了外表，她也认出了这是自己的砍刀。下一秒，刀从底部划破了怪物的肚子，耳边是震耳欲聋的尖叫声！

　　腐烂的小男孩仰头看着这一幕。父亲就是从这个女人手上接过了一块大洋，然后悲伤地将自己送到了她身边。最后的记忆之中就是大肚子女人可怖的面容，以及黑暗，无数黑暗交织成的土……

　　死了……

　　他转头看向身边的少女。她是那么耀眼，就如同黑暗中的光一样，真好看啊。纯白的光。要是能在活着的时候遇到这个姐姐，那该有好啊。白色的骨架轰然崩塌，只留在骨粉在风中飘过。

　　左乐一怔，还没来得及做什么，眼前又是光芒一闪。

　　这次是床前。

　　累极了的齐太太满头大汗地躺在床上，抱着一个奶娃娃脸上是满足的笑意。这是……已经生下来了？而且还养到了一两岁了？

　　也就是说，的确是幻境。就算自己在上一个幻境中“救”了那个男孩，也没有改变之后岁月的进程。她更像是一个旁观者。

　　就像是杀了左父一样。如果真的是“春花”或者“左乐”就好了，至少这些悲剧就不会发生。

　　左乐深吸了一口气，这才将情绪压了下去。

　　眼前的齐太太和那个怪物相去甚远，脸上满是慈爱，不停地亲着怀中的孩子。谁也想象不到这样美艳的妇人为了生一个男孩做出了多么可怕的事情。忽然她冲着一旁心情复杂的左乐招了招手，“春花，你快去书房给老爷送杯参茶，提醒他别累着了。”

　　“哦，好。”

　　左乐看了看她怀中的孩子，也许是心理作用，她总觉得这孩子跟日后的相亲男特别像。如果齐太太生的孩子真的是相亲男鬼的话……可是一个出生富贵的小男孩，怎么就最后变成厉鬼了？而且还存在了近百年？

　　正当左乐端着一杯茶要敲响书房门的时候，里面传来了管家的声音。“老爷，我们得为齐家考虑啊。我们齐家能屹立明清，哪怕到了现在也依旧富贵。就是靠着……”

　　“我知道，可……”这是个男人的声音，满是颓废与不忍，“可我已经四十多岁了，这是我第一个孩子。”

　　“……”

　　“齐家家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