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森林食肆》荷而拜因

19、十九只猫猫

　　“怎么还不睡啊。”艾丽西娅小心不让自己头发上的水渍低落在地面，一边用毛巾擦干头发一边轻巧的说。
　　安吉尔似乎正困得厉害，一个头栽下去，差点挨到地面。“诶，你洗好了啊？”
　　“困得这么厉害，就不用一直强撑着等我了啊。”
　　这里的房间不多，作为主人夫妇的房间，他们自然不能够动用。剩下的三间房，洛普夫人要等着明天早上到达的先生一起住，安德鲁作为唯一的男性，也只能单独一间。
　　剩下的，就是安吉尔这间房间了。
　　艾丽西娅没好气的看了她一眼，拍了拍不远处的床垫，“床都铺好了，在这里睡，多舒服？”
　　“因为人家有很多事情想要和艾丽西娅你说嘛——”安吉尔撒娇似的。就要把脸拱到她的手臂上。
　　吓得她赶忙退了半步，“别别别，我头发还没有干呢。”而且手上还拿着半湿的毛巾。

　　换来了安吉尔一句似是而非的抱怨，“诶——西娅你好冷淡啊——”

　　夜里的山风，风势强烈，左侧的玻璃门似乎有些抵挡不住般的发出“嗡——”的独特声音。
　　安吉尔趴在床上，似乎小小的挪动了一点，靠近了她的这一边，莫名小声，“西娅你不觉得害怕吗？”
　　“嗯？”
　　“这个声音？”安吉尔有点不好意思的把身上的被子往上拉了拉，遮住了自己的下半张脸，“我第一次到这里的时候，还害怕的睡不着觉呢。现在虽然稍微好了一点点……但是如果声音突然大一点的话，我也会被惊醒过来呢。”
　　“我倒是觉得还好——”艾丽西娅突然想到了什么，一脸好笑的转过头去，凑到她的耳边，“我说，该不会是因为你觉得害怕，所以才一定要等着我来才肯睡觉吧？”
　　“啊？啊哈，哈哈，哈哈哈，”安吉尔尴尬的笑了几声，有点僵硬地把视线转了过去，“怎么会呢。”
　　艾丽西娅不觉得那声音可怕，因为那是暂时的。
　　但看着安吉尔似乎很是在意的模样，两个同挤在一个被窝里的女孩子，还是稍稍靠近了一些。
　　体温好像都能够透过那薄薄的睡衣互相传递过来了。

　　好像过了很久，又好像没有。

　　因为玻璃门的声音还是持续不断的在响着，一点都感觉不到时间的流逝。

　　“呐，西娅你睡着了吗？”
　　“嗯？”
　　在这样陌生的环境，她一般都需要一定的时间去适应才能够安心睡着。就好比之前在船上，又好比现在。听到安吉尔的声音，仿佛在梦中被突然拉进陌生的巷子里，因为太讶异，一时出神。
　　感觉像是回答了又像是没有一样的奇怪，“睡不着吗？”明明刚刚还困得一直在疯狂点头。
　　“因为明天就是我的婚礼了啊。”奇怪的是现在真的躺下来了，却一点睡意都没有了。
　　安吉尔似乎好不容易才挤出这句话，因为两个人的距离近了，艾丽西娅觉得自己都能够听见身侧人那心脏怦怦跳的喘不过气。
　　“我还以为安吉尔你不会感到紧张呢。”她认识安吉尔也有几年了，印象中大大咧咧的女孩子，似乎和现在完全对不上了。“怎么了？”
　　艾丽西娅注意到了安吉尔的右手，一直都是握拳的方式抵在肚子上。
　　“不舒服吗？”
　　“嗯？”她不好意思的摇了摇头，“因为肚子饿啊。”
　　肚子饿？
　　说来，今天晚上，好像也只看见安吉尔吃了一点点腌菜，就没有再怎么动筷子了。
　　她用身上的被子厚厚的把整个人都卷了起来，似乎这样就能够感受不到肚子里面传来的轰鸣似的做个深呼吸，冷静下来。挠着头不好意思的开口，“为了明天的完美婚礼，我可是已经节食了快一个月呢。”
　　“可我觉得你完全没有必要节食啊，”艾丽西娅被吓到了，捏了捏她胳膊，“你已经很苗条了。”
　　“但是要穿下那件礼服，我还是要更苗条一点才行啊。”安吉尔小小声的抱怨了一声，面上却洋溢着幸福的表情。
　　顺着她手指点的方向，艾丽西娅也看见了那件有着淡粉色和蓝色茶花图案的新娘礼服，就悬挂在衣柜的后右侧方。地上摆着的托盘里，还零零散散摆着乍一看，就有二十几件的小配饰。
　　“可爱吧？”她把自己扭成一个毛毛虫，不知道在得意什么似的又开口补充道，“新郎礼服上面的是海天青哦。”

　　虽然这样的心情也不是不能够理解啦……

　　“你现在还能够睡得着吗？”
　　“……好像不能，”安吉尔垂头丧气的把脸藏在枕头里，“已经习惯在那个时间点睡觉了，结果现在——已经熬过那个最容易睡着的点了。”
　　“……对不起？”突然觉得自己有些理亏的艾丽西娅，下意识道歉。
　　该怪她从浴室出来的太晚了吗？
　　“这样也很棒啊！”安吉尔好像很喜欢扭来扭去，“这样就能够和西娅你一起聊天了。”
　　话音还没完全落下，一道沉闷的轰鸣，又从安吉尔的胃里发了出来。
　　“嘿，嘿嘿。”

　　只会傻笑的笨蛋。

　　艾丽西娅随手披上床边凳子上的外套，抬出折叠小桌子，催促了几次，安吉尔这才从床上跳下来，帮忙把火盆移到饭桌旁。
　　再回到厨房，艾丽西娅打开那捆得紧紧的米袋，这才发现了安吉尔偷偷藏在最里面的几根玉米。
　　火盆上驾着铁网，烤着刚刚拿来的玉米棒。火星飞溅，玉米开始发出柔柔的芳醇香。“你还真的会藏东西啊。”
　　“也没有啦。”
　　“我并不是在夸奖你……”
　　很久没有和人这样长谈了，火炉上的玉米还要好一阵子才能够烤熟，艾丽西娅正感觉无聊时，就看见安吉尔像是变魔法一般的从床头的边柜拿出了梅子酒。
　　佩服的情绪不免又跟着上了一个台阶。
　　“这也是你藏起来的？”

　　“因为明天就是婚礼了嘛~”

　　这真是一个绝佳的不容拒绝的好理由。

　　不过可惜的是，这样的理由最好这一辈子还是只用一次的号。

　　被艾丽西娅打量的眼神弄的安吉尔起初有点不好意思，但喝了两小杯的酒后，情绪就渐渐的跟着酒精一起上来了。
　　“婚礼真的好累啊~”
　　艾丽西娅大部分都是在看顾着火炉上的火，间或分出些心神来，听安吉尔说的入神。
　　“……”
　　“新房只有两层，而且很小。我前几天去看过了，二楼是卧室和储藏间，没别的空间，一楼的厨房也很小，虽然我是不大会做饭啦。但是以后万一有了小孩子，在楼梯上上下下的，应该会很麻烦吧？”
　　“……”
　　“也有很多不便啦，尤其现在天气冷，家人好像都不太理解我这么怕冷的一个人，竟然会愿意在这里生活。母亲认为我肯定过的不习惯，但我不想要她担心，所以今天什么都没有和她说。”
　　安吉尔又喝了一口梅子酒，手指抹着酒杯边缘，低着头地闷闷的说。“有时候也会在想，我这样做，真的是对的吗？”
　　“啊呀，快吃。”艾丽西娅不知道怎么回答，下意识的转移注意力，轻轻敲了敲火炉上的铁网子。
　　安吉尔被迫中断叙述，视线也跟随着那翻转火盆上的玉米，突兀的咽了一口口水。
　　“好吃！”果然，只是一口，就让她忍不住眯起了眼睛。
　　艾丽西娅刚刚在楼下厨房其实拿了一点调味料上来，但也许是没有开灯的缘故，黑灯瞎火的拿错了一瓶柚子醋。
　　但是意外的，用柚子醋提味，反倒更加体现出了玉米的甜味来。
　　“好吃！”安吉尔又重复一次，吃的津津有味。“还有点辣。”
　　“要是你还能够住在我的附近就好了，这么好吃的味道，以后只能够回去小森才能够吃到了。”安吉尔喝了酒，嘴巴变得有点饶舌。
　　窗外夜色渐深。
　　两人再度干杯，随着时间经过，满瓶的梅子酒只能够听见一点点摇晃的水声了。

　　“其实我觉得对不对没有那么重要，”艾丽西娅大着舌头，自己也不清楚自己在说些什么，“只要不会觉得后悔就好了。”
　　“反正我是知道，如果你现在不和欧文结婚的话，”她忍不住趴在了桌子上，用自己那烫烫的脸颊去温那冰冷的桌面，“你一定会觉得后悔的吧？”

　　安吉尔红着脸，不知道是醉了还是害羞的跟着傻笑了起来，“嗯！”

　　聊天的事情就像是做梦一样模糊，像是被施加了幸福快进的魔法。
　　结果两人喝光一瓶梅子酒，吃完了所有的烤玉米，等到艾丽西娅彻底回过神时，已经是凌晨一点多。
　　“你明天的婚礼，吃，吃这么多，没关系吗？”
　　安吉尔带着微醺的醉意连连摆手，“都这么久了，就吃这么，这么一点点！有，有什么关系！”
　　落地窗外的雪松后面，月亮露脸，像是被擦亮了的旧铁盆一样，在漆黑的夜里淡淡的发着光。

　　明天，应该就是月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