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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比邻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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曾文成的建议倒是实实在在的解决了欧阳靖心头的忧虑。
那老太太惯会胡搅蛮缠,若是让她知道自己在别处置了院子,定是会闹上门来,行那一哭二闹三上吊的戏码。
他从库房收走了母亲和夫人的嫁妆,又整理了这些年他自己张罗下的财物,打算着往后就让老太太自生自灭去。
欧阳家在长沙府里很是有些资产,一部分来源于母亲和夫人的嫁妆,一部分全靠欧阳靖自己经营。
这些以后他都会交给钰儿。
而老太太自己虽也有些私房,但因为当初嫁得极不光彩,娘家嫌她丢人,硬是没给她多少陪嫁。
她现在手里的那点银子,多数还是从欧阳靖那死去的爹处谋得。
这些年来老太太一直眼红欧阳靖手上的那点东西,所以才会闹死闹活非得把亲兄弟家那个没出息的子侄推给欧阳秉钰。
. 欧阳靖是独子,没有分家出去另过的说法,不管他愿不愿意,他名下的那些产业产出都属于公中。
但这些银子一直被欧阳靖紧紧的握在手里,老太太行事也就越发的泼张。
她总觉得自己作为欧阳家的长辈,怎么也该锦衣玉食,自己这继子既然合该叫自己一声娘,那就该好吃好喝的供养着自己,那个小畜生更该听自己的话,何况在她看来她的子侄配小畜生绰绰有余。
可恨的是那些不孝子,大的不让她吃好喝好,她每天住着大院子,吃的却是如普通农家一般,穿的也是新三年旧三年的穿,若不是她还有些私房银子,她这日子过得当得上一句落魄。
可那点私房银子是用一点少一点,自己还指望着靠这点银子傍身,自然不舍得把银子花在平时的开销上。
老太太一想到这事就很是气愤,内心深处还有些恐慌。
这也是为什么她坚持让侄子娶小畜生的另一个原因,等她侄子娶了小畜生,小畜生的生死全都捏在了她手心,她就不怕欧阳靖不听话。
欧阳靖早就让人悄悄的运走了财物,自己带着女儿轻车从简,直奔白杨坪。
这往后啊,自己父女离那老太婆远远的好。
欧阳靖已托族老给老太太捎去了五十俩银子。这是他供养老太太一年的银钱。
老太太这么可恶,欧阳靖为什么还要给老太婆钱花呢?
这也是欧阳靖的无奈举措。世人都讲孝道,自个女儿正是挑夫家嫁人的时候,若是传出不孝的名声,怕是世俗难容他们父女二人。
欧阳靖让族长出面也是好有个凭证。
欧阳靖知道族长向来憎恶老太太,只因为他是欧阳家一二百年来最会读书的子孙,欧阳家还指望着他有一天能去挣一份功名来光宗耀祖,自然不肯让老太太坏了他的名声。
尽管族长心知肚明,这五十两银子在农家能用得宽裕,在这长沙府里财米油盐都要钱,那老太婆洗衣吃饭、看家护院还得人伺候,每个月不到五俩银子定是不够她花销。
族长是个人精,一下就明白了欧阳靖的意思。他想着那老太婆委实过份,不贤得很,也该给她些苦头受受,让自个侄儿出出气,说不定自己家哪天还得依靠欧阳靖呢。
曾家祖父曾世林得了消息,知道自家孙子的老师要来,那老师还是位解元公,哪敢不尽心尽力的安排?
欧阳靖带着欧阳秉钰到来的这天,曾家大门全开。曾文成更是早早的候在了村口。
直听得马蹄声踢踢踏踏的近了,曾文成心情更是激动,一是因为今日终得良师,二是想到那个好姑娘以后与自己可是成了邻居,他心下激荡,这是他二十来年最开怀的一天。
欧阳秉钰换了一身男款白色骑装,一骑当先,有种女将的英姿飒爽。
“欧阳姑娘。”曾文成没想到自己首先等到的是欧阳秉钰,心中欢喜,忙从路旁走近了两步,打招呼道,“我在前头给你带路。”
“曾文成,你这是特特在这里等我们么?”欧阳秉钰语音清脆,笑盈盈的下了马,一手挽住马僵绳,从马头边探出半个笑脸问道。
曾文成朝她拱了拱手,高兴的回答道,“你和先生首次来,我怕你们不认得路。”
“哦~原来如此,曾公子你倒是心细。”欧阳秉钰神色愉悦。
曾文成一本正经的道,“万事只要足够上心,自然就能做到细心。”
欧阳秉钰唔了一声,点点头道,“说得不错,看来你是极盼着我爹了,我爹若是听了也会感动。”
曾文成蠕了蠕嘴唇,压下心头的另一句话,“我不只是盼着先生,也盼着早点见你,期待着与你比邻。”
欧阳秉钰见他只笑不作声了,便当他是默认,心里想这个曾文成还真是好学得紧,这份心性与性情都让人喜爱。
欧阳靖的马车终于赶上了,赶车的老爷子及时的吁停了马车。
曾文成几个箭步,已是待立在马车一侧,向马车里行礼道,“学生曾文成见过先生。”
欧阳靖揭开马车帘,一眼扫过牵着马的女儿,又看向曾文成,这是他第二次见这孩子,一样的温文有礼,便道,“不必多礼,往后你我就是师徒,我这性子懒散惯了,往常也不大讲究那些俗礼,你跟着我时间长了,自然就明白了。”
“学生知道了。”曾文成还是恭敬的行了行礼,先生有大才,能当他学生,文成心中感激之情不言而喻,面对先生岂敢随意?
“请先生车驾随学生来。”
“好!”欧阳靖重又坐回了车里。
欧阳秉钰却没在上马去,与曾文成隔着大半个马身,有一搭没一搭的说话,
“书呆子,怎么跟个小老头似的?一板一眼。”欧阳秉钰俏皮的撅撅嘴,学着曾文成拱手作揖,压着嗓音鹦鹉学舌般的道,“请先生车驾随学生来。”学着有趣,她学着学着就笑出了声。
无拘无束的笑容,一刹那的明媚差点让曾文成看呆了去,他微红着脸道,“我心里敬重先生。”
“我知道,我也不是笑话你,就是觉得有趣。”欧阳秉钰正了神色道,“不过在父亲面前你只管随意些,就当是自家长辈,父亲常说那些世俗虚礼只是个形式,没得把人的灵气给拘住了,人生在世,若是能尽力自在些,便是添了福气。”
曾文成点点头道,“姑娘说的在理,文成受教。”
“这话可不是我说的,是我爹说的。”
曾文成又从善如流的道,“先生说得在理,姑娘转述得也挺好。”
“曾文成,我突然发现与你说话真是太开心了!”欧阳秉钰忍不住又轻笑起来。
路两边盛开着大片大片的油菜花,金黄色的花蕾在风中摇摆,传送着一阵一阵花香。
欧阳秉钰直觉得心旷神怡,连日来的烦心事在这一刻烟消云散。
俩人一左一右的走在乡路上,感受着这春天的气息。
约摸过了一刻钟或者是两刻钟,一行人终于到了曾家。
曾世林哈哈大笑的迎过来,先看到欧阳秉钰道,先入为主的道,“好个俊俏的少年郎,你是先生家的小公子吧?”
欧阳秉钰平常在外走动,为了方便,多数时候穿的都是男装,听了这话,她下意识的低头不动声色的瞅了一眼胸口,心下纳闷,“有这么不明显么?明明还可以呀!”
“曾爷爷!”她礼貌的行礼,俏生生的喊人。
“哎,好孩子!”年轻人的嗓音清脆透亮,曾世林应得很是开心。
这时欧阳靖也已经下车来,解释道,“这是我家女郎。”
哦,原是位女郎君,怪不得长相如此秀气,喊起人来更是如黄鹂鸣啼---好听。
曾祖父没有半分认错的尴尬,语气眼神反是更添了几分欣赏和羡慕,不无感慨的道,“我年轻的时候也想生个女儿,那时就想着若是得了女儿,定要带她去策马奔腾,唉,只可惜我到底没这个命,还是先生你有福气啊。”
这是曾世林的真心话,听得欧阳靖心头缓和,对曾家也多了几分亲近。
世人养女儿都喜欢把女儿拘在家里,逼着她们学琴棋书画,欧阳靖不愿拿这些教条去拘束女儿,她不想弹琴便不弹琴,她想学骑马便学骑马,她想习武便习武,由着她的爱好。
女儿想出门骑马、逛街,他也只有一点要求,那就是必须束发穿男装。
他也知道自己的教育方法,让女儿的一些举止为世教礼法所不容,那又如何?
他不是已经教女儿换了男装了么?换了男装自可按男子行事,骑马逛街又有什么打紧?
那些个俗礼有女儿的快乐重要么?!
今日在这乡下,居然能遇到一位与自己想法一致的长者,欧阳靖顿时觉得找到了志同道合的同伴,开怀大笑道,“曾叔不用泄气,等文成成了亲,生了娃,您老还能一偿宿愿。”
“哈哈哈,不错、不错,老头我也不是完全没机会。”曾世林目光灼灼的看向自家孙子,心生向往,直把曾文成看了个脸红。
再看欧阳秉钰正调皮的向他眨着眼睛。
那模样十足的俏皮可爱。
他心头一阵狂跳,勉强镇定的直了直身,却不由心生神往,若是能与她生个娃娃……那该多好。
不能再想,再想下去,他怕自己得想痴了去,恢复神色,往前走了几步,向欧阳靖行礼邀请“先生,请。”
他的身后顿时响起来一阵朗笑声。
欧阳靖入了曾家给他准备的院子,只见院子被洒扫得异常简洁干净。
七八间厢房,背靠着一片小竹林,前面还有一个小花园。
花园里的土被重新翻种过,欧阳靖猜测这花园以前种的应该是蔬菜,现在却被移植过来一株老劲松。
松枝也修剪过,见着竟有几分意境。
花园外面是新隔的一道院墙,墙上装点着一些绿色藤蔓。
为了先生能住得自在,这道墙是曾世林特特叫人砌上的。
欧阳靖知道曾家用了心,这个小院极是清净,很合自己的心意,诚心谢道,“曾叔,劳您费心了。”
曾世林见先生满意,自己也是开心不已,大手一挥,豪气的道,“不费心,不费心,哈哈哈哈……”
“文成,还不请先生和女公子入席?”
今日有贵客临门,曾祖父早就让儿子曾书有请了庄上婶子杀鹅宰羊在大厅备好了酒席。
“先生请。”文成又道,“欧阳姑娘请。”
“曾叔请。”
“哈哈哈哈,一起请一起请。”曾祖父笑声郎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