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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第 3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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踏上了最后一级石阶,黎华顿了顿,望天。
怎么还是没有云?
低头看着眼前一排排的灰白,又迈出了脚步。
并没有急速地快步前进,也没有刻意地放慢脚步,不徐不疾地悠悠前行,最后停在了一座低矮的石碑前。
石碑之前已摆放了好几束花,有百合,有□□,还有其他各样的鲜花。
应该是若绮他们放的吧?也预估到他们已经走了。
每年总有好几次,那人的一干好友都会相约一起来看看那人,而每次若绮总会打电话邀他一同前往,他则一概不予回复。
比起一群人熙熙攘攘的同行,他只想和那人单独相处。
而每年,也只有这一天,他才会来看他。
因为,他答应过那个人,他会过得好好的,会连同他的那份活得好好的。
所以,只有每年的这一天,他才会放下所有的工作,做回那个在那个人面前的最真实的自己。
放任自己走过那些曾和那人走过的地方,放纵自己沉浸在那些甜蜜的、伤痛的回忆中,任由积压在心里的悲伤哀痛流泻,铺天盖地地把他淹没。
只有这一天。
其余的日子,他还是那个工作至上的天王黎华,那个饮食出入大酒店,闲时打保龄球减压的天王黎华,在演艺圈坚不可摧的完美典范——天王黎华。
很多人都说,在黎天王的眼中只有事业,没有爱情。
他们都不知道,他的爱情早已停了,停在那一年的这一天。
那一年的这一天,是个美好而又残酷的日子,他永远都无法忘记的日子。
那天是那人的生辰宴,性格爽直的他毫无顾忌地公开了他们的关系。
接下来的事情却出乎他的意料,听到这个讯息的亲友们带着难以掩饰的惊讶的表情沉默了半晌,但最终都陆陆续续有点吞吐地说出了祝贺词。
而那个不知死活的人笑得更是放肆,扯着他语调轻佻地说。
我就说嘛,我们的朋友都很通情达理的,不会是那种食古不化的人。
他没好气地睨了那人一眼,带着丝一贯的惯宠。
在这个爆炸性的消息之后,庆生会又恢复了一片和乐,在一片和乐中的他意外的感到十分的愉悦。
他们的关系可得到亲友的认同和祝福,这事大大超出他的意外。
看了眼和朋友笑闹中的那人,他了然地笑了。
似乎在那个坦荡的人面前,所有事都有可能,所有人都会给予认同。
在那一刻,黎华几乎可感觉到幸福的触手就在他身旁撩动。
但是,下一刻,一切都毁了。
一场车祸,轻易的把所有的美好摧毁,夺走了那些所有的可能,包括他差点就能触摸的幸福前景。
一切发生得那样的突然,那样的惨烈,那人的让人不可置信。
刺耳的撞击声,浴血的身躯,救护车的鸣叫声,苍白的长廊,漫长的等待……
事件发生的瞬间,他惊得扑到那人的身旁,只知道紧拥着他握着他的手问他感觉如何,只听到他虚弱地低喃着几句最终变成了遗言的话,对于外界的事情他一点都感觉不到,听不到。完全失却了平时的镇定和从容。
到了医院,如果不是阿威拉着他要他放手,他只怕要跟进手术室了。
长长的走廊苍白得让人生厌,耳边传来林芬芬抽泣的声音,想到那人满脸鲜血对他说的话,握紧的手又紧了紧。
你一定要没事才好。
等待的时间是漫长而揪心的,他坐在长椅的一角,紧张得无法动弹的手脚几乎僵硬。
想着那人的话,想着弟弟的保证,想着两人曾经的承诺,他眼中乱成了一片。
终于,手术室的灯熄灭了,当先走出来的是他弟弟凯文。
看到凯文摘下口罩后的表情,他一下子如雷轰顶,兄弟多年,他怎么会看不出弟弟这种表情代表的是什么意思。
他不可置信地扑到凯文的身前,双手捉着他的衣襟用力摇晃,并带着愤怒地一再质问为什么会这样。
为什么会这样?你明明保证过会尽全力救治他的,你不是医术很高明的吗?为什么救不了他?为什么?
他生平第一次如此粗暴地对待他弟弟,因为那人的离去。
在众人的劝阻下,他松开了手,却失去了任何力气地坐倒在地上。
之后的事,他没有多大的记忆,只是在注意到时发现自己已在家中。
之后的日子,他一直都待在家里,哪里都没去,工作也全都推开了,他不想出去,不想听到旁人说出他不想听的话。
他谁都不接见,对弟弟的劝说也置若罔闻,连那人的葬礼都没有出席。
他不相信,也不愿相信那人离去的事实,那人总是神采飞扬,一副精力旺盛的家伙,怎么可能如此轻易就离去呢?怎么可能?
这种足不出户,闭门谢客的举动直到他作了个梦才得以截止。
梦中的那人,不若平时梦里的模糊,也没有重复地做着以前他们在现实中做的事,而是清晰得真实,带着一贯的朗笑向他走来,给了他一个拥抱,在他耳边说了句要记得我说的话哦,便笑笑地向他摆摆手越飘越远。
在他欲伸手紧捉住他时,梦戛然而止,他一下子从梦中惊醒过来。
第二天,他打开了久未踏出的家门,再次投入到工作中,继续着完美的演出,继续做他的天王黎华。
他的表现正常得如同没有发生任何事一样,这种状态自然引起了亲友们的担忧,但见他一直都无异常,便都以为他已经从伤痛中走了出来。
但这仅仅是因为那人的话。
他要他活得好好的,他就活得好好的,继续做那个荣耀的天王,连同他的份站在舞台上努力。
他要他照顾林芬芬,他也照做,在工作上不遗余力地给予那个性格酷似兄长的小女生提携。
他会暂时忘了他,好好的活着,好好的过着自己的日子。
只有这一天,每年的这一天,他允许自己记起他,想念他,允许自己沉没在伤痛之中不可自拔。只有这一天,他可以什么都不做,可以尽情地想他,可以黯自神伤。
记得那人的第一年忌日,他在这块石碑前撕心裂肺地痛哭了一天。
第二年,他默默地看着墓碑,流泪了一昼。
……
事实证明,时间的确是疗伤的圣药,再深再痛的伤口都会随着时间的流逝愈合、结痂。只是仍留下一条深长的疤痕,刻骨分明。
今年,他已经可以带着平静的心情走进花店,为那人挑选一束花,也能够以平静的心境走过以前和那人一起走过的地方。而不至于情绪失控,悲若游魂。
只是,心依旧好痛。
隐忍的刺痛,入骨化血,不剧烈,却蔓没周身。
潜藏如抽丝,深入骨髓,刻刻若同揪心的痛。
真的......好痛好痛。
摘下墨镜,视线落在碑上。
林立翔三个赤红的字眼,赫赫入目,扎入眼中的同时也扎在了心上。
强自欢颜笑了笑,语带轻松地和石碑闲话家常,一如那人就在身前般。
“这次我进步多了,还给你带了花,虽然这算不上花,但我觉得蛮适合你的。”
末了,又加了句。
“你放心,我会过得好好的。”
把那束满天星放在墓前,再把那支包装华丽的玫瑰放于其上,让两者依旧相傍。
谁也离不开谁……
真的是这样吗?
抬头,依旧晴空万里,无云。
如果,真的谁也离不来谁,那为什么没有云的天空还是那样的蔚蓝,一样蓝得澄明,蓝得纯粹,蓝得……
像是要滴出水来一般。
如果天空真的能滴水,那还需要云吗?
立翔,云离开了天空的怀抱,只得一片空蓝的天空真的很寂寞。
离开了我的怀抱的你,现在又停泊在哪里?
抬头怅望明媚蔚蓝,万里无云的清空,蓦地,黎华终于发出了一个叹息,深浓而悠长……
* * * *
那一年,是最刻骨铭心的一年。
那一年,他们由相知到相爱。
那一年,他们一起经历了风风雨雨。
那一年,他们一起干了不少荒唐事。
那一年,他们一起去看云。
那一年,他们走到了生离死别……
立翔……
没有云,天空好寂寞。
没有你,我,好寂寞……
——THE EN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