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柠檬咖啡》笑梦得

42、第 42 章

　　孟静娴抓着被角翻过一个身，年头颇远的老床架马上发出“咯吱咯吱”的响动，还不等这声响完，她又再翻过一个身去。

　　这样翻来覆去七八次，还是怎么也等不到睡意临门。

　　虽说今天是她的生日，她依旧如往常一般，是在同一时间早早上床准备就寝，不应该呀！而非要说怪，可能要怪她莫名起了杂念。

　　有一些念头或好奇心一旦被勾起，便不是那么好熄灭的。

　　老丁坐在床头，就着床头灯鹅黄柔和的光线，指尖缓慢翻动着书页。见自家老婆貌似消停下来，他瞅上一眼孟静娴腕间金灿灿的圆圈，一推眼镜，有些鸣鸣得意。

　　“至于激动的睡不着吗？”

　　不就是个金镯子嘛，以前不还说俗气看不上？不过要是老婆喜欢的话，找时间再找老周打个金项链吧……

　　“老丁，你说芸芸真的一个男朋友也没交过吗？”

　　孟静娴根本没听他说什么，老丁一搭腔倒像找到个发泄的口子，自顾自说起来。

　　“钱姨今天给我看了她孙子的照片，小家伙粉嫩嫩面团子一样，可遭人稀罕。她女儿今年生的，和我们芸芸是同岁。”

　　这话的方向可不对。

　　老丁斜来一道询问的目光，孟静娴立马举手表态：“我还是以前那话，只要芸芸开心她感情的事我不会插手，而且现在谈这个确实太早。”

　　“可你就不关心关心女儿！”

　　不满的看上老丁一眼，孟静娴怪道：“你看现在年轻人感情放得多开，咱芸芸这条件从小到大愣没听见过什么风声。如此青春年少的年纪不是有点奇怪吗？”

　　眼看这火要烧到自己身上，老丁赶忙陪笑道：“我也不方便问芸芸。要是个小子我早拎他领口问了。”

　　显然，这个问题在老丁这是分析不出什么答案的。

　　孟静娴懒得理他，裹紧被子翻个身，打算自己再琢磨琢磨。

　　老丁推推眼镜，重新拿起精装定的厚重书本，孟静娴又“哗”的一下翻过身，动作之大之快，甚至带起些风。

　　“怎么了？”老丁吓了一跳，转眼瞧见孟静娴一脸有话要说的表情，关切的问她。

　　孟静娴张了张嘴，不再年轻的眉目有些异样的神情，但最后她只是随意的对老丁挥手道：“没什么，你也早点睡。”

　　提这个干嘛呢……先不说有没有关系，可不可能，现在的生活自己有什么不满意吗？重提那件事除了平添烦恼，让平静的生活徒增波澜，实在没有半分钱的好处。

　　孟静娴不自觉的叹了口气，朝梦乡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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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寂静的深夜，黄铜的门锁被悄然转动，两抹灰色身影一前一后的踏进房门。

　　她们的脚步极轻，如此静的夜里不侧耳细细听，几乎听不见任何响动。

　　进了门也没有人开灯，孟静娴把钥匙往玄关一挂，轻拍孟卿芸的肩膀，压着嗓子小声道：“妈妈去睡了，你也早点休息。”

　　昏暗中，孟卿芸的轮廓很模糊。孟静娴隐约见那双眼睛弯如月牙，女儿甜甜的回她。

　　“好的妈妈，这么晚了你才该好好休息。”

　　孟静娴点点头，两道身影一左一右回了自己的房间。

　　回了卧室，怕把老丁弄醒，孟静娴摸着黑静悄悄坐到床边。

　　“老婆，怎么了？大半夜的你去哪了？”她刚坐定，身旁空空的老丁迷迷瞪瞪半醒不醒的发问。

　　“没事没事…今晚没睡好，刚下楼走了一圈。”孟静娴褪去沾上寒气的外衣，掀开被子躺进温暖的被窝。

　　“没睡好？”听见这话，老丁抚着额头艰难的支起身，“怎么没睡好，我去给你热杯牛奶喝？”

　　“不用，你睡你的。”孟静娴马上按着肩膀把人摁下，佯装打个哈欠，“我已经困了。”

　　“嗯。”老丁迷迷糊糊应上一声，不消几秒便传来悠长沉缓的呼吸声。

　　卧室里又安静下来。

　　孟静娴背对老丁压着臂弯，眼睛盯住衣橱上窗外婆娑的倒影，一眨不眨的发神。

　　她也不知道自己会下楼走这一遭……

　　今晚真不知怎么的，她睡得极浅总反反复复的醒来，有什么东西卡在心里，一时说不明看不清，但让人心浮气躁的不安。

　　想得越多，纷乱的思绪里一些暗暗蛰伏的东西，隐隐开始浮现。

　　女儿这几日看上去再正常不过，可或是母女连心，芸芸又总给她一股说不出古怪的违和感。是哪里出了问题呢？

　　身体里浮着一股气，越想越不着，干脆爬起身默默去芸芸房里看一眼。

　　而看到的却是一间空荡荡的房间。

　　银蓝色背板的手机悄然卧于床褥之中。

　　连手机也没带，人去哪里了？沁凉的冷风中，她边探望四周边孤身走在小区里，心里还在不住问自己。

　　“伍…眉！”直到某处黑暗的一角，隐约传来一道细而小但熟稔无比的怒音。

　　她心上一抖，闻声寻了过去。

　　………
　　“阿姨你好，我是卿芸的高中同学，我叫伍林眉。”

　　“这么晚打扰了。这几日我刚从外地回来，联系上卿芸不久。是我不好这么晚还拉她出来叙旧。”

　　“对了阿姨，听卿芸说昨天是您生日，祝您生日快乐！”

　　她没想过见到的会是什么情形，只是女儿那一声听上去并不妙。

　　没想到，会见到那么一个相貌出众彬彬有礼的孩子……

　　她感到很意外，更意外的是芸芸站在那孩子身边时，一点没笑呢。明明这些天在他们面前，芸芸脸上从不缺少的就是笑容。

　　在那孩子面前，芸芸不会笑呢……但又不是不想和对方呆在一起的状态。

　　那孩子和芸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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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关上卧室门的时候，孟卿芸看见自己的手还在微微发抖。

　　没想到妈妈会在那个时间那个地点出现，平地一声惊雷，轰炸的余韵到现在还没有消退。

　　那时，她没有第一时间回头看。

　　伍林眉先反应过来，在她的手背上轻拍两下，低声安抚道：“没事，交给我。这里很暗，阿姨应该没看见什么。”

　　或许正如伍林眉所说，妈妈没有表现出特别的异常，对于伍林眉抛出的借口似乎全盘接受。她立在一旁没有附和接话，由着伍林眉和妈妈交谈。

　　孟卿芸将掌心摊开在眼前。

　　那时…她揣在口袋里的手比现在抖得厉害。

　　是害怕吗？那种全身战栗着准备好等待某事发生的心情，只是害怕吗？

　　不……孟卿芸一把将手心攥紧，在名为“伍林眉”的这场飓风中，第一次找到可以站立的瞬间，大脑渐渐清晰起来。

　　应该是别的东西……

　　心绪尚未平复下，床褥里的手机“嗡嗡”直响。不用想也知道那是谁。

　　“喂，”孟卿芸接起电话，知晓对方无法从光亮来判断她的情况，先道：“我回到家了。”

　　“嗯。阿姨有和你再说什么吗？”伍林眉的声音听上去很空荡，像还是在外面。

　　“没有，妈妈什么也没说就去睡了……你快回去吧，太晚了。”

　　电话里若有若无传来一点轻笑，听得孟卿芸耳朵有点热，“不用担心我，我在附近开好了酒店。我现在过去。”

　　“卿芸，你不要一个人不安的想象，尝试去睡会吧。不要挂电话，我在这陪你。”

　　孟卿芸假装没听见那笑声，握着电话慢慢倒进被窝里。

　　两人无需再说多的话。

　　孟卿芸听着电话里伍林眉的呼吸声，人走动起来衣服微小的摩擦声，半天才有一下的风声……疲惫但狂躁的神经渐渐松弛，倦意的潮水浅浅在脚边打起浪。

　　“伍林眉……”她呢喃着唤起对方。

　　“嗯？”马上就得到回应。

　　“我可以……”挑起的舌尖滑过几个字，转瞬一压又没了声。

　　今天如果来点破的不是伍林眉，换做段时元或者其他的任何人，她一定会永远的消失在他们的生活中，直到将来有可能彻底放下的一天。

　　她根本无法容忍，无法想象！可是……她现在真的一丁点逃避的空间也没有了。

　　伍林眉，我可以相信你吗？我能相信你吗？我好想…相信你。

　　心似双丝网，中有千千结。

　　“好痛！嘶！”孟卿芸陷入其中无法自拔，忽然她感受到某种疼痛，眉心一沉，不禁发出一声吃痛的低语。

　　依着疼痛的位置，她拇指掰开唇瓣，轻轻在内侧某处按上一下。拿起一看，拇指上赫然几丝鲜红的血渍。

　　孟卿芸愣愣看上几秒，脸上是一片错愕的空白。

　　直到某些记忆涌起，嗅觉触觉的感受被重新唤起，她终于意识到这伤口是如何产生的，一片热气“腾”一下占据整张面孔。

　　“出了什么事？卿芸你受伤了吗？”电话不住传来伍林眉关切的问话。

　　我到底干了些什么！孟卿芸懊恼的捂住双唇，热烘烘泛起的灼气把耳尖和落在外面的皮肤熏得通红。

　　什么情绪都被这热气冲洗的一干二净，孟卿芸气呼呼的挂断了电话。现在她只想把自己藏进被子里！

　　茫茫夜色里，伍林眉站在红绿灯下，听着电话里传来的一阵忙音，十分茫然。

　　不消半刻，她抱住肩肘低低笑出声来。

　　马路对面亮起绿灯。

　　她一路渐渐晴朗的笑声照亮了夜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