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终是你 念无卿》玖仟柒呀

13、第 13 章

　　满二把已近虚脱的张弋墨搀进屋子里，只能趁着他不注意的时候赶紧抹把眼泪不让他看见
　　张弋墨呆呆的坐着，满二就默默的陪着
　　如今师父没了，我也哑了，这忘客楼也毁了
　　“二爷！我给您送糕来啦！”忽的有声音从外面传进来，然后有人迈步进了大门“二爷……这怎么回事？大海叔！”
　　“二爷，是邸副官来了。”
　　张弋墨抬头，邸擎已经站在了自己面前“二爷，发生什么了？大海叔怎么会？”
　　张弋墨没吭声，伸手朝着歪倒在地上的椅子指了指，示意邸擎坐下
　　“二爷啊！都出了这么大的事了，我还哪有心思坐着！快告诉我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啊？”
　　满二看看张弋墨，然后恶狠狠的说“都是那帮日本人，非说自己两个破兵死在我家院子里，还说是大海爷杀的！大海爷一怒之下，就，就……”满二没敢说下去，斜着眼睛偷偷的看张弋墨
　　“妈的！山田岐！我这就去找他们！”
　　张弋墨一把拉住邸擎，轻轻的摇了摇头
　　“二爷！……”邸擎顿了一下，看着张弋墨充血的眼睛，倒像是想明白了什么似的，叹了口气，然后慢回了语调说“是我太冲动了，但是这日本人也太不像话了，这样，二爷，您先跟我回守备营，我叫人来收拾这，您别……唉，走吧。”邸擎也不知道该怎么安慰他，只能是扶起他，叫上满二，一同回了营部
　　杨澈也是刚刚应付完梁德胜好不容易得空抽身回了家，喝口水的功夫就听见冯筝一边跑一边说“旅长，二爷一起来了。”杨澈这就赶紧放下杯子迎上去，心说我让你去送个桂花糕，你到把人都给我接来了~
　　当邸擎搀着张弋墨出现在门口时，杨澈一下子就愣怔了
　　“这怎么回事？”杨澈看着身上沾满了土灰甚至还有斑斑血迹的张弋墨，当下也是蒙了，拉过张弋墨仔仔细细是认认真真的瞅了好几圈，“你受伤了吗？”被拉着手的人僵直着身子没有动作
　　杨澈把张弋墨拉近屋里，问了邸擎，却支支吾吾的嘴打架，又问满二，这才把一早发生的事情听了个明了
　　“这是真的？他说的是真的？大海叔死了？”杨澈拉着张弋墨不松手，仿佛只有从他嘴里说出来的才算是真的“说话啊！大海叔是不是死了？”杨澈也许是真的急了，居然抓着张弋墨晃了起来
　　“旅长，您别难为二爷了，大海爷真的已经，去了……”满二想伸手去拉开杨澈，却不想杨澈的力气如此的大，想要拉开杨澈却没想被他一瞪不自觉的便哑火松了手
　　“我不信，我要听你说，你来说啊，满二说的是不是真的？”杨澈回过头来看着张弋墨，紧皱的双眉让在场的人不觉有些胆怯
　　可他那晓得，现在就算是张弋墨有千万句话想说，却根本是出不来声啊！
　　就在一片寂静之时，突然……“旅长！！我们二爷哑了！说不出来话了！”满二几乎是用喊得，整个屋子的人一下子就全愣住了
　　“你……”
　　“二爷？”
　　一窝蜂的围过来，围着张弋墨却不敢轻易出声
　　“我家二爷，看见了大海爷去了，一下子急火攻心，说不出来了……”满二一下子哭了出来
　　“张弋墨？张弋墨……”杨澈看着他，一时间竟不知道该说什么
　　两行清泪划过脸颊，张弋墨颤抖的身子被杨澈一把抱住“好了好了，没事了，别怕，有我呢，有我在呢！”杨澈轻轻的拍着他的后背
　　直到张弋墨的身体不再颤抖了，杨澈才小心的放开他，伸手拭去他脸上的泪“冯筝，你陪着他先上楼，邸擎你带着人，跟着满二，回去收拾一下，给大海叔找一处最好的地，把这些都做好了，去给我找大夫，要最好的大夫，甭管是中的还是洋的，一定要治好他。”
　　大家都离开后，杨澈一个人回到书房，点了根烟，虽然他现在恨不能直接杀了山田岐，但他知道，现在还不是时候，他必须要查清楚这一切。
　　邸擎和满二回来的时候已经是夜里了，邸擎说忘客楼已经收拾的差不多了，那些碎的坏的物件找了个大箱子给装起来了。后院也已经清理干净了，至于张大海，尸体暂时存放在了义庄，已经看好了地方，只等着二爷点头，就能下葬，至于看病的大夫，从医院到诊所，再加上军医，上上下下加起来得有五六个，随时等着二爷过去。
　　杨澈对邸擎做事情一直都是最放心的，他说都安排好了，那就一定是没问题了，也就没再多问，招呼人给满二收拾了一间屋子，自己个就上楼了。
　　杨澈站在自己的房间前却犹豫了，现在屋子里的人，很可能，就只剩下他一个人可以依靠了，其实有一瞬间，杨澈甚至希望一推开门，发现屋子里凌乱不堪，一片狼藉，张弋墨哭的像个泪人，是大吵大闹也好，是摔摔砸砸也好，怎么都好，只要他能发泄出来……
　　杨澈想了很多，可他突然发现，现在不管自己怎么想，脑子里都好像是一团乱麻一样，索性就由他去吧，最后长舒了口气，转动门把手，屋子里一片寂静，杨澈的心里咯噔一下，张弋墨啊张弋墨，唉……
　　杨澈把天花板上外围的一圈灯打开，张弋墨背对着自己坐在床边，杨澈慢慢靠过去，挨着张弋墨坐下，他的身子一抖一抖的，杨澈侧过头去看，这张清秀的脸上，满是泪痕，他呆呆的望着窗外，嘴巴一张一合，杨澈能看得出张弋墨是在唱着什么曲子，多年以后才知道，那是首船调小曲儿，是当年张大海最爱听的曲儿，只是现在，看着张弋墨干张嘴却说不了声的样子，杨澈心里刀剜一样的疼。
　　“墨儿……”杨澈伸手把张弋墨搂进怀里，更用力一些“想哭的话就哭出来吧，别憋着，我就在这陪着你。”
　　然而让杨澈感觉到意外的是，张弋墨好像并没有像杨澈想象中的那样嚎啕大哭，甚至就连抽泣也没有，他就只是回抱住杨澈，闷在他的怀里好一阵子，也不动，安安静静的，像一个，迷了路的孩子，无助，害怕，绝望。
　　过了很长一段时间，张弋墨才从杨澈的怀里抬起头来，定睛看着杨澈，眼神中有一种捉摸不透的感觉，就在杨澈犹豫间要说话的时候，张弋墨忽然张张嘴，杨澈看着他的嘴型，好像是在说“我能不能住在你这？”
　　“你是说你想住在我这？”杨澈将猜测的话说了出来“你是问我这个吗？”
　　这次张弋墨却没有回应，他突然低下头，是呢，我是要住在着吗？我算是个什么就住在这？我是个什么身份就住在这？就算是叫我一声二爷不过也落此境地了吗？张弋墨这么想着站起身来，我现在走的话，或许往后还能当做是朋友吧？可，我还能去哪？是要回到一片狼藉的忘客楼？还是继续，浪迹街头。张弋墨紧皱着眉，不行，我还没明白这是怎么一回事，我还没有给师父报仇鸣不平，我不能就这么颓废下去。
　　那我？
　　脑子乱的好像是一锅浆糊，张弋墨猛然间想起那次杨澈醉酒后把自己放到在床上后的样子……身上一颤，或许只能这样吗？
　　张弋墨僵硬着身体转过来看着杨澈，一只手缓慢的解开领子间的纽扣，一只手伸过来覆在杨澈的脸上，一开始杨澈还没明白这突如其来的状况又是怎么一回事，直到张弋墨已经解开了大部分的衣扣露出一大片玉白色的肌肤，更加靠近自己，杨澈才轰的一下反映了过来，伸手一把拉住张弋墨的手一个用力，翻身欺在张弋墨身上
　　“张弋墨！你把我杨澈想成什么样的人了！”杨澈大概是真的生气了，所以压住张弋墨手腕的劲也不自觉的大了很多“你就踏踏实实的住在我这，别想那些没用的，张弋墨，对！我是喜欢你，但我用不着你用这种方式回应我！”
　　张弋墨大概是没想到事情的进展会变成这样，还有在这样的状况下，这突如其来的告白，他看着杨澈一张因为生气而涨红的脸，突然鼻子一酸，有泪从眼角滑下来
　　杨澈伸手擦掉张弋墨脸上那还在往下淌的泪，没再说话，只是轻轻的叹了口气，然后撑起身子下了床“如果困的话就睡吧，要是你觉得不自在的话，我就去书房……”说完，杨澈真的就要走，这一下张弋墨有些急了，跟着就下了床，一把拉住杨澈，想说却说不出来，想找纸笔在屋子里转了好几个圈也没看到，所以这又是摆手又是合十作揖的忙乎的一塌糊涂
　　杨澈没忍住笑了出来，拉过张弋墨，“没事，我没生气，你别紧张，我只是得去看看你住下来有没有什么需要准备的，你也知道我们当兵的人过得都糙……”杨澈突然一停，然后哼了一声“你还不知道刚才你给自己解了多少个扣呢吧？”这么一说，张弋墨才想起来刚才自己都干了些什么，脸蹭的就红了，赶紧伸手去系扣子，却被杨澈给拦了下来，所以张弋墨的手垂在两边，由着杨澈给自己系扣子“还有，张弋墨，你记着，以后你的衣服扣子，只有我一个人能解，别人谁都不行！”
　　张弋墨还是觉得心不自觉的猛跳了一下，恍惚间感觉杨澈在自己的脑门上亲了一口，然后直到杨澈离开，自己才返回神来，赶紧跟了出去，不过开门就差点撞上冯筝，再一看，杨澈已经是下了楼
　　张弋墨比比划划半天，冯筝这才明白过来是跟自己要纸和笔呢，送了张弋墨回屋，不大一会的功夫就取来了纸笔送了过来，然后这小孩也不走，扭扭捏捏的在张弋墨身边晃悠
　　张弋墨看看他欲言又止的样子，执笔写了一行字递过去“你是有话要说吗？没事，直说就行。”
　　冯筝看完以后脸上竟然是染上了一抹红，吞吞吐吐的说“没有，我，我就是怕你心里难受，想着要不过来陪陪你……”然后看了张弋墨一眼，马上又补充了一句“我们旅长平时都忙。”
　　张弋墨露出一个淡淡的微笑，拿过纸又写了一行“好筝儿，哥没事，不用担心。”
　　冯筝点点头，把纸叠好收进口袋里，又说道“那我先下去了，我平时很闲的，你要是有事，就找我！” 张弋墨点点头，看着冯筝走出房间，又重新铺开了一张纸
　　杨澈再回来的时候，张弋墨背冲着自己已经躺下来，这一点，倒是让杨澈很是安心，轻手轻脚的走过去，张弋墨原来这么瘦，整张床只占了个三分之一，余下了大半，杨澈想要抱过来把人放到床中间，但又怕吵醒他，只好悄悄的坐在另一边，这才注意到这边空闲的床上放了一封叠好的信，杨澈想都没想就打开，清秀的字映入眼帘
　　“杨澈：
　　歉疚望惜……”
　　这个意思就很简洁明了了，歉疚是跟自己道歉呢，望惜是说请原谅，杨澈自然是没有怪他的意思，所以看到这几个字的时候，竟不自觉的笑了出来，被他的小心思可爱到了，之前从来没有看过张弋墨的字，这次仔细的端摹看来，果然是见字如见面，淡雅，清秀，却还是透着一股韧劲，杨澈小心的将纸叠好，可就在装进信封的那一刻，突然感觉有些不对劲，张弋墨一向是细心认真的，可是刚刚，好像是在哪看见了一点墨迹，又重新展开信，翻过来看到背面的那点“墨迹”
　　“曘”……
　　杨澈一惊，这个字，或许正是掀起他心中波澜的原因，这个字不同于现在的释义，在古语中，念做lue，仄调去2声，是表达炙热的爱意的意思。
　　对着这个字傻笑了半天，突然有种想要抱住他的冲动，可一想到他现在一定是累坏了，却又是不忍心碰他一下，刚要起身离开，感觉身后一颤，转身一看，刚刚还在背冲着自己的人现在却是一手撑着床，一手拉住自己的衣角，一双晶亮的眸子看着自己
　　杨澈叹了口气，脱掉军装外套，麻利的上床，一把搂过张弋墨躺下“你太累了，好好睡一觉吧，所有的事，明天再说，还有我呢！”
　　现在，纵然张弋墨有万般的情愫想要说给杨澈听，却也根本说不出来，可是眼泪却又不听话的掉了下来，缩在杨澈怀里磨蹭着
　　“快睡觉了，你再动，我可不保证会对你做出什么了！”
　　张弋墨一听，身子一怔，动也不敢动的窝在杨澈怀里
　　这一夜，虽然杨澈的怀抱太过于温暖舒服，但是张弋墨却还是没怎么睡着，因为一闭上眼睛，就总能看到师父的样子，给自己做饭时候的张大海，给自己泡药浴时候的张大海，给自己买点心时候的张大海，听自己唱戏美滋滋的张大海，还有那个拿着烟袋锅子追着打自己的张大海，竟然就这么离开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