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第一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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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清晨，太阳刚刚升起，第一缕晨曦还没来得及出现在天际。
随着一声刺耳的刹车摩擦声，年轻报童连带着他的破旧自行车整个儿的被甩到了一边，报纸如同漫天的雪花纷纷扬扬。
车前门打开了，司机跳下车来，先是朝远处四周局促的张望了一会儿，才松了一口气，微微弯下腰看着整个人痛苦的蜷缩在地面上的少年，开口说话时语气却并没有半点慌张，也没有应该有的关切，只透着满满的冷漠和疏离。
“小伙子，能站起来吗？”
少年痛的满额是汗，搭在腿边的两手异常苍白，痉挛的蜷着手指，也不答话，只是轻轻的喘气呻吟。
“已经叫过救护车了，很快就会送你去医院。”司机在少年身边蹲了下来，伸出两根手指按在少年的肩头：“请你不要轻举妄动。”
那是一句十分轻蔑，带有警告意味的陈述句。只是少年似乎太痛了，很快就昏死过去，不再出声了。
“郑白祺，1980年6月9日生，今年17岁。”西装革履的男人在病床边正襟危坐，用冰冷且标准的普通话念一份文件，他稍稍停顿了一下，微微抬起眼皮看向病床上躺着的少年。
白祺艰难的咽了口唾沫，细不可闻的应了声。
“你父亲名叫郑光伟，五年前因吸毒贩毒入狱，去年死在了监狱里。”男人抿了抿唇，语气中带了些讥讽。
白祺没有答话，这会儿麻药已经慢慢褪去了，右腿上尖锐的疼痛让他的头一阵一阵的发晕。
穿西装的男人合上文件夹：“郑先生，我是吴总的代理律师，我姓齐，今天我主要目的是来跟你谈一谈昨天早上在城西区发生的这起车祸。”
“吴总希望你能够接受我们私下解决的提议。”齐律师毫不拐弯抹角，直奔主题。
白祺依旧没有出声，他目光涣散的盯着雪白的天花板，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既然你不愿意跟我交流，我觉得这次的谈话我们可以到此为止了。”齐律师拿过一旁的公文包，将文件夹装进包里，“但有几件事我想要提醒你一下：首先，你可以选择起诉我们，用正当的法律手段取得你应得的赔偿，只是我不敢保证这条路能行得通；其次，你现在所在的位置是吴氏集团投股的私人医院，如果你选择上诉，诊疗费用恐怕你得自己负责；最后，如果你选择私下解决的话，你的诊疗费用将由吴总全额提供，我们还会额外付给你两万四千零七十元的赔偿款。”
“两万四千零七十？”白祺轻声重复了一遍这个有零有整的数字，声音像是两张砂纸互相摩擦时发出的。
“根据你近来打工的几家店铺员工的月工资平均水平估算。”
“哦……”白祺轻轻点点头：“我没得选，对吗？”
齐律师没听清他在说什么，只得微微倾身凑近了些：“请问你说什么？”
“没什么，我不会上诉的，私了吧。劳烦齐律师今天跑这一趟了。”
三十天后，少年离开了吴氏医院，回到了生父留给他的那间破败不堪的小公寓里。
两万块钱已经转进了他的卡里，他也签署了齐律师提供的协议，与吴家从此以后再无交集。
只是他的右腿，再也无法正常行走了。
白祺在公寓里修养了很长一段时间，在这座城市里他并没有几个认识的人，只有住在他家隔壁的老太太时常会来看看他。
“哎呦，祺儿啊，快来尝尝婆婆熬的骨汤，你这孩子得补补身子了，这么瘦。”
老太太年龄并不大，依旧精神矍铄，走起路来也十分稳健，她的女儿在美国读书和工作，据说快要定居下来了，那个漂亮又年轻的女孩春节的时候才回了一趟家，给老太太办了护照，年底老太太就要随女儿搬去美国了。
从白祺记事起，老太太就住在这栋楼里。白祺小时候，酗酒的郑光伟时常殴打妻儿，妈妈就会把白祺送到老太太家躲着，老太太的女儿比白祺大五岁，懂事又聪明，一直把白祺当做自己的亲弟弟对待。
抿了口浓香的骨汤，白祺抬起头冲老太太露出一个真诚的微笑——她知道白祺受了很重的伤，才会熬骨汤来给他补身体的。
“多喝点啊，婆婆家还有，喝不完的放在冰箱里明天拿出来热一热下面吃。”老太太慈祥的笑着，抬手摸摸白祺的发顶。
“嗯，婆婆您不用这么费心的，”白祺眼眶有点湿润，他假装被呛到，用手背蹭了蹭眼角，“我自己也能行。”
“说什么傻话呢，你这个腿连出去买菜都没得买！”老太太眼睛一瞪，作势要去敲他的脑袋：“女儿在国外，我老婆子想管都管不上，只能凑活着照顾照顾这个不争气的儿喽！”
眼泪险些又掉下来，白祺急忙低下头去喝了一大口汤。
终于等离别的那一天到来时，白祺才发现，原来自己也可以如此淡定。
年轻漂亮的姑娘和老旧的建筑楼显得十分格格不入，老太太着一身崭新的洋装，脸颊上泛着幸福的红晕。白祺的腿已经好的差不多了，拄着拐杖勉强能走。
“婆婆，您要是再回来的话，换我给您熬骨汤喝。”白祺拼命忍着要哭出来的冲动，在变得光鲜亮丽的老太太面前十分不自在的绞着自己洗的发白的衣角。
“小祺，你自己也多保重。”老太太的女儿轻轻抚了抚白祺瘦削的的肩膀，“我记得你小时候可没这么瘦，十七八岁的大小伙子，应该年轻力壮的才是。”
“就是就是，我看祺儿你还没我家丫头力气大，”老太太笑着摸了摸白祺柔软的黑发：“婆婆可是要走了哦，祺儿自己一个人，千万要保重啊。”
“哎，您放心。”白祺哽咽的几乎说不出话来。
妈妈和别的男人离开时，他没有哭，父亲去世时，他也没有哭。
这是他十七年的短暂人生里，第一次尝到名为“离别”的苦涩。
作者有话说
第1章 第一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