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见钟情，我见你》GENTLEWIND

3、第 3 章

　　运动会的第一天早晨，在早自习过后，全校各个班级由班主任带队依次陈列在偌大的操场上。广播站站长代叶和副站长高阳在主席台上同一众校领导发言致礼……

　　“现在朝我们走来的是高一三班，初入这个校园的他们饱含着青春的活力，他们热情昂扬，积极向上，势必要以饱满的精神面貌迎接新的三年，新的挑战。”代叶专业的播音腔不可谓不悦耳动听，热衷于播音传媒的她在广播站中无异于如鱼得水，洒脱自如。姣好的相貌也让她在一票人里鹤立鸡群，格外引人瞩目。
　　全体学生都在绿茵场上排列整齐有序，校长开始了千篇一律而又冗长拖沓的发言。站在楚晨曦身后的蒋呦呦看向队伍最前方的那一抹鹅黄色身影，而林纡纡似乎是感受到了身后的热切，侧着身回头，目光所及，是蒋。蒋呦呦便是趁林纡纡愣神的片刻，拍下了那张被她自己摆在床头柜上的照片。

　　“纡纡姐，要给我们加油哦，不许溜走。”讲演终于临近尾声，蒋呦呦头戴一顶浅咖色渔夫帽，手拿佳能6D，蹿到林纡纡身后，微微侧头前倾，俏皮之余对，林耳语。
　　“那你也不许回教室。”林纡纡头也不回，推了推高高鼻梁上架着的金属框眼镜，倘若那嘴角微不可见的弧忽略不计，倒是官方语气，冷淡至极。
　　“遵命。”全场响起如雷般的掌声宣告运动会正式开始，蒋呦呦倒是十分自觉地走到田径赛跑的终点附近，只待不远处发令员手里的枪响起，捕捉那些移动的景。
　　观众席上倒是人头攒动，加油声此起彼伏，一声赛过一声，一句高过一句，只是广播里好听的播音腔朗读的却是别人的故事。
　　“晨曦，我们班的广播稿呢？”蒋呦呦眼见满城的校服，倒也不迈腿，毫不避忌地从口袋里抽出手机，call给楚晨曦。
　　“大家都看比赛去了，我和姜小桠在跳远这边，广播稿看缘分了，可能大家想明天交呢？”楚晨曦手拿两拎杯奶茶，挂完电话后，一路晃晃悠悠从围栏边回到正在观望男子跳远的姜小桠身旁。
　　“花痴女，你奶茶。”楚晨曦拿着一杯奶盖，在姜小桠眼前晃了晃，见她还没从谁人的盛世美颜中回过头来，扯了扯嘴角，不得已开口。
　　“晨曦，我敢打包票，这个学长肯定是我们学校数一数二的校草，跳远都能这么卓尔不凡。”姜小桠手上接过奶茶，目光倒是一直在那位校草学长身上。
　　“瞧你男女通吃那样，这不是我之前参加数学竞赛的对手吗？原来他是我们学校的。”楚晨曦定睛一看，顿时仇人见面分外眼红，“校草不校草我不知道，这小子就是个自大狂，赢了就算了，还说什么如果你早点碰上我，怕是撑不到复赛，一点绅士风度都没有。”楚晨曦努力让自己不那么想要将那个自大狂踹进沙坑里尝一尝这黄色的二氧化硅里有没有铁锈味。
　　“啧啧，是个有个性的小哥哥，我看好你哦。”姜小桠吸了一口奶盖，带着副意味深长的笑，拍了拍楚晨曦的肩膀。
　　“咦……现在的年轻人啊，了不得咯，近视镜都救不了，得换老花镜片了啊。”楚晨曦老干部上身，背过手，绕过偌大的篮球场，直奔免费开放，且带有空调、桌椅、饮水机硬件的图书馆。

　　“老高同志，帮老战友一个忙呗。”蒋呦呦眼见高一男子一二百米结束，信步走到跑道另一侧种了几十棵白杨的小树林，背靠着一棵树缓缓坐下，点开微信列表，终于翻到了高阳。
　　“且说，看看你爸爸我有没有空。”高阳一手核对着各班送来的广播稿，一手点开语音。
　　“滚……我呢，想投一篇广播稿。”蒋呦呦顿时满脸黑线，假如高阳那张贱兮兮的脸就在面前，此刻就一定让他和香克斯做朋友。
　　“切……广播稿而已，直接写了让人拿来呗。”高阳不以为意，把手里大大小小的稿纸分出一半，递给代叶。
　　“我想让你播我的声音。”蒋呦呦斟酌再三，终究打了字，点了发送。
　　“多大点事，你发过来吧，我马上给你播。国语朗诵比赛的佼佼者，我放心得很。”高阳侧过头看向代叶，“代叶学姐，我能播一段语音吗？”
　　“怎么……女朋友？”代叶此刻正饶有趣味地打量着眼前这个十分中二的男孩，一副我全都知道的表情。
　　“不是，就小时候一起长大一发小。”高阳听了直摇头，暗自腹诽，哪个男生娶了蒋呦呦，那真的是家门不幸嘞。
　　“行吧行吧，还不快讨你发小欢心去。”代叶眨了眨咖色的眼睛，把手里的话筒让给高阳，起身趴在主席台正前方的栏杆上，观望着全场各项比赛的盛况。
　　“下面是高一三班蒋呦呦同学的一段特别来稿。”高阳深吸一口气，再对着麦，和平时吊儿郎当的高阳截然不同，在话题前的他专业且认真。
　　“假如把每个人都比作一颗星星，日复一日地在既定的轨道运行，那么彼此相遇就是必然的事，我们来自不同的初中，生于不同的家庭，那么高一三班这个标签或许就成为了我们彼此间最大的相似度。让我们为了这个属于我们的高一三班去努力，去争取吧！宫崎骏说过人生中遇到的磨难很多，我们愈是成熟，也愈是胆小，反倒在绝境中才能激发出内心的潜能，从而变得更加坚强和勇敢。因此对待生命，我们不妨大胆一点。我相信我们每一个人都希望，这个注定有你我的三班，会更精彩。”蒋呦呦坐在树下，静静地听完了自己的加油稿，目视远方。

　　“说得不错啊，很有感染力。”一个身穿白大褂的女人从蒋呦呦身后靠近，在蒋的面前坐下后，递上了一瓶矿泉水。
　　“校医姐姐，偷听他人谈话是不乖的哦！”蒋呦呦接过水，自如地拧开瓶盖，喝了小半，才义正言辞得一副正人君子的嘴脸。
　　“嗯……我挺光明正大的。”校医姐姐拧了三次瓶盖仍旧无果，干脆一齐给了蒋呦呦，省得白费气力。
　　“行叭，是我一时不察，没看见你。不过校医姐姐，你叫什么名字啊？”蒋呦呦熟练地解决了顽固的瓶盖，瞥了眼白大褂上左胸前的口袋，只有一只黑色的散发着金属光泽的原子笔。
　　“颜卿，卿本佳人的卿。”从胸前的口袋里拿出一个亚克力的小牌子，上面刻着颜卿的名字、职务、电话号码。

　　“颜姐姐。”蒋呦呦微笑着递过水，而后不知又从哪里翻出了个白衣天使模样的立体胸针，在颜卿的注视下，摊开手，只有一个小拇指头大小的胸针赫然躺在少女的掌心里，“谢谢你的水。”
　　“真好看，可以麻烦你帮我别上吗？”颜卿拿起这个小巧精致的回礼，细细端详，开怀一笑。
　　“当然。”蒋呦呦俯身向前，灵巧的拨开回针，只略一迟疑就决定别在那件白大褂胸前的口袋上，“我走了，不然班主任该找不着我了。颜姐姐再见。”
　　颜卿看着重新奔回绿茵场的小小身影，笑容有几分无奈的意味。十二年了，原来我还是能找到你我的样子。
　　“西西弗斯被宙斯惩罚，每天要把一块石头从山脚上推到山顶，而到山顶之后石头又会滚到山下，于是西西弗斯必须每天周而复始地推石头。刚开始他无比的痛苦，但是后来在这个推石头的过程中，他找到了做这件事情的意义，他在把石头不断往上推的过程中提升了自己的视野，经历了四季的变化，看过了漫山遍野的山花烂漫、万树葱茏。在这个过程中西西弗斯有收获有提升，那么对于他来说推石头就是有意义的。”那是一个天朗气清，惠风和畅的夜，教学楼的楼顶上，一个已经看不清样子的女人走到坐在楼房边檐的女孩身边兀自坐下。
　　“秦老师，我不只是因为考试失利才崩溃的。”女孩泪眼婆娑，倔强的眼神让人疼惜不已。
　　“我知道……今晚的月色很美，可惜它的周围仍旧有浓密的乌云伺机而动，仿佛下一刻就能将月光一点一点蚕食鲸吞了去。”女人避开女孩探寻的目光，抬起头专注于漫漫长夜中唯一一点光亮，浅棕色的眼瞳里流动的是情愫……
　　颜卿深吸了一口气，摇了摇头，强迫自己从陈年往事里抽身开来，“就祝你，这个曾经的我，好运吧。”

　　蒋呦呦只扫了几眼运动场，那一抹鹅黄色的倩丽影子就落入了含着笑意的浅棕色眼睛里，“纡纡姐。”
　　“我还以为，你自己开溜了呢。”林纡纡浅笑安然，“照片可以给我看看吗？”美目流转。
　　蒋呦呦拉着林，走到裁判员的铁制楼梯架子下，躲太阳，却不想还有三个高一年级的班主任同在，“给你。”蒋呦呦把挂在颈上的相机带子拿下，手指摆弄了弄。
　　林纡纡拨动轮盘，一张张运动员们在场上拼搏的瞬间被定格，“抓拍得不错哦，构图也好。”
　　“这些照片是这个女孩子拍的吗？还挺厉害。”发声的是一班的班主任，俞瑛。
　　“是呢，抓拍得很精彩。之前他们班站队的时候，我就看见这女孩子在拍合照了。”四班班主任，李雯琪，四班则是她管理下出了名的一言堂。
　　“俞老师，李老师，徐老师。”蒋呦呦灿烂一笑，挨个问过好。
　　“不介意给我们几个老师拍几张合照吧。”六班班主任，徐静，小女人式的娇气。
　　“当然，那我们去旁边草地上拍吧。”蒋呦呦灵活地从楼梯下钻了出来，同四个人一块接收太阳的恩赐。
　　“老师们可以坐在草地上……对，纡纡姐，你把眼镜拿下来更好看的。”蒋呦呦偏过头，一本正经地使坏，出于私心，她想看到林摘下眼镜的样子。
　　“好，好吧。”林纡纡似乎有些犹豫，摘下了眼镜的不适在片刻后烟消云散，羊脂玉般的肌肤在阳光的掩映下氤氲得不那么真实。
　　“好，我们再去那边柏杨树那里，把树林当背景。”走在前头的蒋呦呦，环顾四周了一圈，哪里还有颜卿的身影，想来是有人受伤，倒也自顾忙去了。
　　只是，同其他老师走在一起的林纡纡似乎发现了蒋呦呦的小动作，但未曾说些什么。
　　拍了三四组镜头后，蒋呦呦反复斟酌着照片，盘算着发哪些给林比较好。无疑，林在一众班主任里是最特别的，她不似俞瑛那般雷厉风行，不像徐静那般明媚可人，不比李雯琪那般女王姿态。她只是在自己的世界里，悄悄地绽放所有温柔小意。而蒋呦呦，应该算是那一个得幸一窥的人吧。

　　北方有佳人，遗世而独立。

　　为期三天的运动会，高一三班以年级总分第二名的好成绩而告终。
　　周五下午的教师运动会如约而至，三个年级的全体学生均在教室自习。蒋呦呦同学充分发挥了“身先士卒”的大无畏精神，拎上相机和矿泉水光明正大同楚晨曦告了病假，在一阵软磨硬泡，威逼利诱后，终于脱身。待到蒋呦呦溜到操场上的时候，数学的老师正在比赛乒乓球接力赛跑，历史组正在准备，熊西老师一头长发被高高扎起，身着灰色运动服，白色运动鞋，惹得一众老师的羡慕。
　　蒋呦呦毫不避忌地上前打招呼，“西西，加油哦！”
　　“知道啦，我马上跑完了就回去上地三节课的哦！记得带读，我亲爱的课代表。”熊西面对面地双手搭在蒋呦呦肩膀上，郑重其辞。
　　“西西，你这样打个巴掌给个甜枣是不对的。”蒋呦呦一脸纠结，抿着嘴巴。
　　“乖啦，我这边还有一会，英语组在前面马上跑接力。不去看看先？”熊西一手一个乒乓球，抛来抛去，还不忘饶有趣味地盯着蒋呦呦的表情。
　　“那……我先去咯，西西再见。”蒋呦呦看了一眼四乘一百接力赛的裁判和发令员已经就位，由信步改为小跑，有些着急。

　　“砰”发令员打靶，第一棒的老师已经出发向第二棒跑去。林是第三跑道的第二棒，接过接力棒的时候已经被第一二跑道的老师甩下了。
　　“啊……”林纡纡左脚扭伤，由于惯性重重地摔在了塑胶跑道上，蓝色的牛仔直筒裤登时被血染红。
　　“纡纡姐！”蒋呦呦猛然加速冲到了林纡纡的身前，相机被丢在旁边草地上，小心翼翼地扶着林坐起来，“就是个团建活动，那么认真干什么？平时非高跟鞋不穿，突然换上平底鞋也不知道多走两步适应适应。”蒋呦呦心疼得不行，责备着女人的粗心大意，一看女人的脸，眼眶里的泪珠直打转，不知所措的表情顿时让人没了脾气。
　　蒋轻轻拉过林纡纡的手，用手边的矿泉水清洗，牛仔裤已经破了个洞，隐约可见红色的血水蔓延。
　　“嘶”蒋呦呦不敢犹豫，撕开了破口，发现伤口比自己料想的还要严重。
　　“林老师怎么了？很严重吗？”同是英语组的徐静第一个赶了过来，一脸关切。
　　七八个老师陆陆续续过来询问情况，奈何林纡纡痛得不想开口，蒋呦呦忙得顾不上开口。
　　“徐老师，麻烦把手机借给我好嘛？”蒋呦呦头也不抬，用矿泉水一点一点清洗膝盖上的伤口，“纡纡姐，痛的话要和我说，我再轻点。”
　　“给你。”徐静不疑有他。
　　“喂，颜姐姐，能麻烦你现在拿医药箱到操场上来一趟吗？好的，谢谢。”蒋呦呦拨下一个电话号码，是上午在颜卿的工作牌上看见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