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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2、等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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傍晚时分,霓虹灯下车水马龙,年轻的情侣手挽手穿过马路。
路边的一辆车里,江醉看了看手表。
已经过去半个多小时了。
他打了个电话过去,对面关机中。
艺术中心里,音乐会早已开始,黄牛在门口向路人兜售门票。
他摇下了车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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越是一个人的时候,乱七八糟的想法就会涌出。
七年前,巴黎,他最后一次看见梨珞。
傍晚时分,两人刚刚驾着赛车从蜿蜒曲折的赛道上下来,她很兴奋,脸蛋红扑扑的,在地上蹦来蹦去。
“太刺激了,我还想来一次!”
不是她刚刚在车上大叫的样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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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天,少年手持头盔,双腿交叉靠在栏杆上,身后夕阳余晖洒在两人身上,拖下长长的影子。
逆着光看过去,他细碎的头发仿佛染了一层金粉。
“你什么时候离开?”江醉问她。
“不知道,大概要在这里玩很久吧。”
“明天,你还来吗?”她问。
“你想我来,我就可以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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和少年相处的这几天里,梨珞经历了人生从未有过的刺激。
她没想到,生活原来还可以这样。
人生第一次独自出来,身边没有父亲,参加连续半个多月的社交盛宴,连续几天她就腻了。
可老天爷让她认识了这个少年。
梨珞对江醉所处的世界有着孩子般的好奇心。
晚上参加宴会,白天就偷偷跑出来,跟着江醉,在酒吧夜店赛车场四处乱疯。
她来过这座城市那么多次,却错过了那么多好玩的的地方。
在家里的时候,梨褚金和他舅舅,绝对不会让她这么任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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暮色将至,江醉打算离开,他戴上头盔。
“喂,你什么时候结婚?”她突然问。
见少年不答,她又问:
“那我现在让你娶我,算不算早恋?”
“算了,你根本不可能娶我的。”她自言自语。
“反正嫁给谁,又不是我决定的。”
她的婚姻,长辈们早已经给她安排得明明白白。
“我以后可能会嫁给一个哥哥。”
“他对我很好。”
“可我一点也不想和他结婚。”
江醉嗤笑:“你这么小,想什么乱七八糟的,小梨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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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说的哥哥,正是从小和她一起长大的江家长子,江易明。
还在娘胎的时候,两家老人就说过要结为亲家。
如果说那时候,两家老人只是随口一句玩笑,随着两人日渐长大,两家之间利益纠缠也日渐复杂,彼此间根深蟠结,让这门联姻似乎成了利益最大化的事。
眼看着少年转身要上车,她突然过去抱着他,小猫一样不撒手。
想了想,她问:
“你去过对面的歌剧院吗?”
“没有。”
“以前我在里面表演过芭蕾舞剧。”
她自己都没听出话里孔雀开屏般的炫耀。
“明晚,我们在这里见面,一起去听歌剧好不好?”
“好。”他说。
“一定要来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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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江醉下午就在那里等她。
也是这样车水马龙的街头,他就站在那里,一言不发,脑子里总是闪过她昨天说的话。
“你什么时候结婚?”
“我现在让你娶我,算不算早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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剧院里的人出来了一波又一波,江醉好像已经忘了时间。
他安静站在街头,目不转睛地看着她昨天离去的方向,等啊等。
最后,等到夕阳西下,繁灯照夜,等到街边空无一人。
她也没有出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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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那以后,江醉再也没见过那个小姑娘。
后来,他去了第一次见她的那个小花园,里面还是和往常一样,歌舞升平,看门的保安告诉他,里面的宴会这些天一直持续,并且会持续一个月之久。
她还在,却不来了。
江醉慢慢走到对面的大树下,坐下来大口大口地呼吸。
他觉得胸口憋闷。
这么多年了,居然还是一样的感觉。
梨珞,是不是你已经习惯了轻飘飘一句话,让其他人在原地等你很久,等到最后,杳无所踪。
反正,在你的世界里,除了你自己,没有谁是唯一的。
你说的那些话,无论多么好听,都像习惯性的说辞,带着一种不真切的感觉。
江醉想起了他母亲。
也是一个爱自己永远胜过别人的水仙花。
为什么,老天爷总是让他遇见这样的人?
他嘴角扯出一丝苦笑。
这才是那个最真实的梨珞,哪怕她也会抱怨自己冷落她,但她还是可以开开心心,呼朋唤友,满世界去玩。
她的世界里,从来不缺少爱她的人,多他一个不多,少他一个也不少。
他们未来的生活,也会一直像现在这样。
永远是他在街角,看着繁星一点点溢满夜空,人潮人涌逐渐消失。
最后,只剩他一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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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人敲了敲车窗。
江醉回过神,侧头望去,是老朋友的身影。
吴缙也毫不客气,直接坐上他的副驾。
“你怎么跑这来了?”
“最近被一个跟踪狂一样的女人穷追猛打,受不了受不了,过来听场歌剧躲躲。”吴缙上了车还四处张望。
“原来,是有桃花运了。”他慢悠悠的语气像极了调戏。
“你在等她?”吴缙反问。
在这座城市,能让江醉在街边停留这么久的,吴缙想不到第二个。
江醉没有回答,算是默认。
“她放你鸽子了?”
“理解理解,从来都是别人等她,也没等过别人,自然没什么时间概念。”
吴缙一边说着一边掏出手机。
“家里的事情全部解决了?”
“嗯。”
车里沉默了一会儿,直到江醉开口。
“吴缙,如果我当年没有遇见她,是不是现在过得会更舒服一点?”
吴缙瞥了他一眼。
“我只知道,你这个性格,无论选择什么,活得都会很累。”
如果当初没有回江家,江醉现在日子要舒服得多,更不必处理这些烂摊子。
吴缙叹了口气。
“你不会又想起以前那些事了吧,要我说,你要么彻底忘了,要么就干干脆脆和她说清楚,这样子时冷时热的,正常人都能让你搞出毛病。”
“你说得对,”他声音听上去有些哑,“我已经很少能找到人,和别人说这些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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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醉这个人,十六岁那年是他的分水岭。
即便是那些阿谀奉承之徒,也没有一个敢提起他十六岁之前的经历,那是很多人口中绝对的忌讳。
眼前这个人,是为数不多的,能和他说起那段往事,并且宽慰他的人。
“都是过去的事了,当事人都已经忘了,说了又有什么意思?”
“哥哥啊,有时候我真是搞不懂你,她忘了你也忘了吗?为什么不肯告诉她当年的那些事。还有,你说你当初,都结婚了,怎么一个招呼都不打就走了,走了也就算了吧,居然一个电话都没有,说你不想她吧,这三年你怎么过来的,我也不是不知道。”
“那,告诉她又怎样呢?”
吴缙停住。
她当年就能不辞而别,现在告诉她,自己是当初和她在街头四处疯的那个野小子。
她会如何说呢?
如今的她,早已不是当年不谙世事的小女孩,随便几句话就能被一个人勾搭走。
叹了口气,江醉摁了摁眉心:“事情过去太久,那些事早该忘了。”
“你若是真的忘了,放下了,当初为什么要同意回江家,又非要娶她呢?你明明不想看见江维京那张老脸,更不想牵扯进江家的事情。”
你不就是还喜欢人家才回来的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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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的话问在江醉耳中,问得扎心。
是啊,为什么不肯告诉她呢?
为什么在新加坡的那些年,明明那么想见她,却又执着地不肯联系她呢?
江醉也问过自己。
大概是,因为自己都没有信心,现在的她,还会不会喜欢当初那个街头少年吧。
当年她就能不辞而别,本来,自己也没在她心中留下些什么位置。
所以,越是靠近,越是近乡情更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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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吴缙,人总是会变的,是不是?”
“也不是啊,你就没变,还是那么不正常。”
“江醉,你这个人,不管什么事情,要么不做,要么做到变态。”
要么对人家冷冷的,要么和疯子一样。
“你迟早会给自己惹个大麻烦。”
江醉不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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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启动发动机。
“你要走?”
“嗯。”
“去哪?”
“回公司,晚上有一个视频会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