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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1、那么多年•指间砂(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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穿和服是一项浩繁的工程,尤其是出席正式场合时所着的振袖和服,穿起来更是难上
加难。
即使有母亲的帮忙,莲见也还是花了一个多小时才穿好层层叠叠的和服,如果不是清
冷的冬末,恐怕早就已经满身大汗了。
父亲要参加公司早上的例会,来不及好好端详盛装的少女,只是轻柔的理了理她的流
海,和蔼的笑着,说了句“我的女儿终于长大了”,而后就拿着妻子为他准备好的早餐便当
驱车离开了。
天色已经彻底的亮起来了。莲见看了看墙上的挂钟,距离和手冢约好的8点半还有一
个小时。她吃了一点早餐,而后就走进自己的卧室,整理了一下随身要带的包包。目光不
经意的扫过书桌,看到了那个深蓝色的施华洛世奇丝绒盒,她沉吟了一下,还是走过去,
把手链取出来,仔细的戴在左手腕上。
蓝色和紫色的水晶安静的停伫在手腕上,其间有小小的白莲花璀璨绽放,在幽暗神秘
的蓝色紫色之间,像是暗夜里光芒清冽的星子。
莲见正怔怔地凝视着手链,丝毫没有发觉母亲早已站在门边,正饶有兴味地挑眉望着
她,一脸似笑非笑的探究意味。
“诶,莲见,你对着这条手链发呆很久了哦,在想帅哥吗?”酝酿了许久,千代洋子
终于笑笑地开口问道。
然后一击即中。
像是被人踩到了尾巴的小猫一样,莲见霎时吓得惊跳起来,望着母亲,结结巴巴的一
句话也说不出来,脸红得一塌糊涂。
“你、你怎么在这里?”惊魂犹未定的女生忙不迭地用衣袖遮住腕上的手链,像是一
个做错事的小孩明知掩饰无济于事,却仍在做最后挣扎。
“真是没营养的问题。这是我家啊,我当然在这里。”洋子依旧笑得贼贼的,“不用装
了,我都看见了,啧啧,手链满漂亮的嘛。”
再次正中死穴。
莲见一副快要晕倒的样子,脸红得像是下一秒就要烧起来了,她结结巴巴的问道:“你、
你都看见了?”
“看见啦。”洋子耸耸肩,“所以你就别装了。”
顿了顿,她仍是不改八卦本色,笑嘻嘻地问道:“是男生送的吧?就是前年圣诞节送你
回家的那个?”
“连这你也知道?”莲见觉得自己真的要晕倒了。
“当然知道,我看见了嘛,你当我们家的落地窗是摆设啊。”洋子回答得一脸理所当然,
“车子倒还不错,雷克萨斯LS300,不过人就看不大清楚。”想了想,她一脸正色地说道:
“诶,你不会是在跟那种有恋童癖的怪叔叔交往吧?开雷克萨斯那么正统的车。”
“你的想象力还真是丰富啊。”莲见无语,一头黑线。
虽然知道母亲的思维方式很脱线,不过她还是觉得很有必要好好解释一下:“他是我的
同学啦,才不是什么怪叔叔(=_=|||)。嗯……我们……交往了一年多了。”
“KISS了没有?”洋子突然没头没脑的问了这么一句。
“啊?”莲见傻眼,老妈她到底在想什么啊?还真是脱线。
“KISS了没啊?不是说在交往吗?”洋子还是一脸的理所当然。
“呃……”现在的妈妈都这么开放吗?问女儿这样的问题。
“还是已经上垒了?”洋子笑得一脸暧昧。
莲见窘迫至极,恨恨地斜了一眼母亲脸上暧昧又碍眼的笑容,很不想搭理她,但还是
觉得必须要声明自己的清白:“拜托你不要越来越限制级好不好。我们才没有那么……那
么……”她说不下去了。
“不会吧,连KISS都没有?你们真的是在谈恋爱?”洋子一脸的大惊小怪。
“喂,喊那么大声干什么?有KISS过啦。”莲见脸红得恨不得挖个地洞钻进去,“你很
变态啊,老妈。”
“哦,那就好,还算正常。”洋子拍了拍莲见的肩膀,“有时间带回来给我看一下吧。”
“才不要。”莲见想也不想就马上拒绝,谁知道她会不会又问出什么令人吐血的问题。
“好了,不跟你鬼扯,我要走了。”莲见看了看挂钟,有点无力的叹了口气,天,她们
居然就这么无聊的话题在这里耗了快二十分钟。
她抓起自己放在椅子上的包包,直奔玄关,换上木屐,就准备开门离去。整个动作近
乎落荒而逃。
“诶,莲见。”
“嗯?”莲见不情不愿的回头。
“玩得开心点。”洋子站在楼梯上,望着她,笑得一脸恬然。
莲见先是一怔,而后也笑起来:“嗯,我会的。”那样干净的笑颜,像冬日的初雪,年
轻得甚至有些青涩,但却又如此纯粹。
纯粹得,就像初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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莲见在八点二十八的时候等在巷口。手冢国光向来准时,说好了八点半,就不会差一
分钟。
果然,手机上显示的时间刚刚跳转到八点半的时候,远处就隐隐有一辆RANDER ROVER
(路虎)朝这边驶来,依旧是手冢国光喜欢的黑色,不过车子就从黑色房车换成了霸气张
扬的越野车。这是去年手冢国光成人礼时他父亲送的礼物,手冢并不常开,因为觉得太过
张扬,倒是莲见很喜欢RANDER ROVER那种君临天下的气势以及开车时因为强大马力而带来
的自由感。
刚硬得像个庞大机器怪兽的越野车在她身边稳稳的停下,莲见微微一笑,手冢就是有
办法把越野车也驾驶得像是房车,他的驾驶风格一如他的性格那般,沉稳内敛。
这车的底盘不算太高,莲见很轻松地就穿着和服爬上了副驾驶座,不过她总是觉得穿
着和服坐这样的车有一点奇怪。
“早安。”手冢国光一边开车,一边侧首向莲见打了个招呼。
“嗯,早安。”莲见笑着把左手腕上戴着的手链给他看:“很漂亮呢,谢谢你。”
“没什么。”手冢只是专注的开着车,没有告诉莲见自己在选礼物的时候几乎把银座所
有的精品店都跑了个遍。就像莲见也从没有告诉过他,那一本来自瑞士的阿尔卑斯山摄影
画册花了她多少心思。
有些事情其实并不必说,因为其实这样默默的为对方付出就已经是一种幸福。
一月的第二个星期日是法定的成人礼,所以通往位于市中心的明治神宫的路在八点多
的早晨就已经隐隐有堵车的现象,为了避免回家时他们的车陷在车辆的重围中开不出来的
窘境,于是手冢在神宫附近找了一间车辆较少的酒店停车场把车停好,然后他们就朝着神
宫的方向步行开进了。
街道上人潮拥挤,形形色色的人们来来往往,几次都把并肩而行的手冢和莲见冲散开
来,而瘦瘦的莲见在人潮的拥挤中走得更是格外艰难,手冢看着莲见在汹涌人潮中有些力
不从心的样子,微微的皱了皱眉,在莲见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就牢牢的牵住了她的手,
把她拉到自己身后,以自己作为男生的身体优势为她抵挡人潮的汹涌冲击。
“嗯?”莲见已经在人群中被撞得有些头晕晕的了,她有些惊讶的在后面仰望手冢清
峻挺拔的背影。
手冢没说什么,只是更紧地握着她的手,在喧嚣的人群中向前走去。
于是身旁所有的一切都成了不值一提的背景。流光溯影,流年匆匆,只有身前男子挺
拔的背影才是唯一的真实,只有身后女生掌心里暖暖的温度才是最深刻的牵挂。
只有这一刻,彼此的掌心交握,才是最真实的。胜过世上一切繁华。
他们就这样走着,走过青石板路,走过人烟市肆,走过明治神宫正门前古朴巨大的千
鸟居,走过那些见证了数百年光阴的高大古树,一直来到正殿的神位之前。
正殿屋檐上挂着的风铃不时传来清脆而悠远的铃声,在正殿沉默肃静的氛围里更显得
轻灵如淙淙泉水。许多人都在神位前垂首默默祈祷,莲见和手冢也是。
莲见在神位前无比虔诚地祈祷着,她来过明治神宫那么多次,可是没有一次如这次一
般诚心实意地向神灵祈祷,只因为身边与她并肩而立的淡静男子。她的心中反反复复颠颠
倒倒的只有一个愿望:请让我们永不分开,请让我们永不分开,请让我们永不分开,请让
我们永不分开……
永远有多远?
20岁时的莲见其实自己也不太清楚。永远,或许就是生命的尽头吧。
那么,就请让我们一直相守,直到生命的尽头。
后来手冢国光曾经问过莲见在神位前许的是什么愿望,莲见只是微笑着说许的是希望
家人和他都能身体健康生活顺利。
她没有说实话,是因为她听家族里的老人们讲过,愿望一旦讲出来了,就不会灵验。
她那样害怕,害怕一切失去他的可能,所以她不想冒险。
即使向神灵许愿是这样虚无缥缈的事,她也宁可相信,如果真的心诚则灵的话,那么
说那么多句“请让我们永不分开”,他们就真的不会分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