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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7、第三卷（27） 阖宫各负千秋锁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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师爷不言不语，迈步走着，身形高大，步子亦很宽，阿房小跑着跟着，有些气喘吁吁，待师爷终于放慢步子之时，阿房不由抬手，用师爷给的巾帕擦了擦面上细小的汗珠，声音轻软，微微带喘:
“师爷……”
度千慎停下步子，深沉的目光注视着阿房。
阿房被那奇怪的目光瞧得有些发愣，自在师爷宫院住下，伺候师爷起，她同师爷较之从前，更多了几分熟稔自在，见师爷面色沉沉，默然不语的看她，阿房不由眨巴着水灵灵的眼，内里光芒能够温暖人心，她启唇，轻声地问:
“师爷，你怎么了？”
度千慎目光深邃，牢牢凝视着眼前无知无觉的稚嫩单纯的人，心中有块巨石正高高悬起，自他带她进去齐瑞宫时便不曾落下来。
看她天真的讨他欢喜的纯质模样，度千慎微微缓和了眉眼，低低道:
“无妨。”
“先回去吧。”
阿房听话地点了点头，走在师爷身后，小小的身子跟得紧紧的。
度千慎微微抬头，看那蓝得澄澈的天空，不含半点浮云，干净异常。
天地之下，只独他一人心有阴云，正下起倾盆之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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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风和煦，皎月高悬，屋内烛火微暗，自笔直的鼻梁出处分界，在那刚毅的面容之上投下一层暗处的阴影来。
正思想着陛下的话语，那对浓眉便不由微微皱起。
正在这时，他忽听得门外有人，将门小小声地推开了。
来人是小元子。
阿房走了进来，瞧见房内昏昏暗暗，师爷坐在桌前，面容冷凝的模样，阿房不由走近了些，眨着水汪汪的大眼，软声问:
“师爷，你怎么了，从下午回来之时便一直闷闷不乐的样子。”
她或是刚沐浴过，穿着白色里衣，外间披着他着人裁制的外衣，较从前在渐明宫穿的，舒适了许多。
那张小脸上有一点湿湿的细发凝结，在雪白的脸颊上勾勒出了弯弯的湿痕，愈发显得面容莹润如月，柔软可人。而那额上的红疤已被洗去，只有一块极淡极淡、几不可见的痕迹。
此时，那双月儿般明亮的眸子正专注而满含关切地瞧着他，在这昏暗的屋内熠熠生辉。
度千慎看着看着，心头的郁气和烦闷一点点消散下去了。
他眉眼轻动，面色如常，只轻声道:
“还不入睡？”
“想着师爷不开心，我也睡不着了。”
阿房自来到此处，对师爷除却感激，便是信任亲近之情，因而此时也不觉得哪里不妥，便走上前来，轻轻替他捏起双肩来。
自度千慎将她带来，她已变成了外人口中他所谓的“干儿子”，她只需在他的院落里打理打理屋子，照看那株金桂而已。
只是阿房自来了此处，便尽心尽力地想要伺候好师爷，也算一点点回报师爷恩情。
早在她走过来之时，度千慎便已绷紧了身子，呼吸也不易察觉地克制了许多。
此时，她小小的手软和得惊人，恍若无骨，带着温暖，轻轻在他肩上施力。
而她纯真轻软的声音带着关切，轻声问:
“师爷，你为什么不开心？”
度千慎如鲠在喉，在昏暗之中，微微闭上了眼眸，未几，他缓缓睁开了眼，面上有了一点极其浅淡的笑意:
“没有不开心。”
阿房听他糊弄自己，见那总冷然锐利的面容在昏暗之中似乎很是温和的样子，不由胆大了些，声音不自觉地便带上了嗔意:
“师爷骗我。”
度千慎听她轻软的话，面容微微柔和，随即，似是想到了什么，那温和很快便压了下去。
他低低的声音满是磁性，在昏黄烛光衬托的环境下愈发飘渺:
“你可记得，今日陛下最后一句对我说的话，是什么？”
阿房闻言怔愣，细细想了想，眨眨眼，不解地说道:
“师爷，陛下让你好生教导我。”
“便是这一句。”
度千慎的面容已然恢复冷凝，那另外一边的陷入昏暗的面容有些模糊不清:
“那你可知，这是何意？”
阿房脑中转不过弯来，到底想不开这么多的弯弯绕绕。她歪着小脑袋想了想，摇头，轻声道:
“师爷，我不知道。”
人人皆道他将阿房当做自己的“干儿子”对待，可这宫里，哪有人会将一个“干儿子”置于身侧，而非带出去识人辨事，拓宽心智。
而陛下让他做的，就是那样的教导。
“陛下的意思，是令我悉心教导你宫内事宜，日后……”
“或许要让你同我一齐在齐瑞宫伺候。”
阿房不可置信，住了手，睁着大眼，轻软的声线微微高昂:
“可是，我与陛下，尚且是第一次……”
一想到或者要去齐瑞宫，那个充满压迫和威严的地方，阿房不由有些惴惴不安，而她至今，尚且不敢看陛下长相，满心皆是忐忑慌乱。
“或许是我思想错了。”
瞧见阿房震惊和慌张的模样，度千慎缓缓吸气，方才出声安抚。
“许是陛下确实只想我教导你一些基础的宫内事宜，教你日后能独当一面吧。”
阿房抬头，怔愣地看着他，轻声道:
“是这样吗？师爷？”
“我与陛下，确实是第一回见呀。”
她犹然不可置信。
度千慎微垂眼帘，瞧见眼前这张慌乱的雪白的面容，如玉般莹润，如月般皎洁，动人心神。
他轻颔首。
然而心里却在思绪翻涌。
不是这样的。
他很了解夙帝。
亦很了解眼前人的灵动讨喜。
只是，夙帝目今尚且浑不知晓，不曾直接出言令小元子在齐瑞宫伺候。
但是，日后，他一定要减少陛下同小元子的接触。
见到师爷点了头，阿房心中微微松懈，想来师爷这样了解陛下，应该是猜测而已。
这时，她想起什么，小小的身子便出得房门，从自己的房间拿出了什么，将那东西握于手中，在烛光下献给了师爷。
那小手白生生的，在烛光下如同暖玉生温，令人一见，便忍不住触碰。
而躺在她手心里的那个东西，正是舒痕膏。
度千慎面无表情，眼帘轻垂，接过了它。
“师爷，这是下午你回陛下身边后，有人来送给我的，说是陛下赏的膏药……可是，我额上的疤痕已淡了很多，快好全了，这个，我还要用吗？”
度千慎捏着那个东西，深邃的眼眸浪潮起伏，他薄唇轻抿，低声道:
“不用。”
他掀开眼帘，直直地看向阿房，那目光在烛火之下，锐利非常:
“只是，以后每日，你仍要记得在额上疤痕处，涂上一些红色。”
阿房呐呐点头，乖巧听话地看他。
她知道师爷怎么样都不会骗自己。师爷对她的好不含私心，她亦不会疑虑。
度千慎看她呆着时，仍格外灵动可爱的面容，止不住加重了声音，沉声道:
“记得，务必日日都涂。你额上有疤，陛下便不会令你于御前伺候，底下之人的容貌，亦会影响金午的国威。”
听师爷沉沉的严肃的语气，阿房抿紧了唇，用力地点了点头。
此时夜已深沉，窗外金桂被风吹拂，发出沙沙之声，度千慎凝视着外间，面色不明。
阿房裹紧了衣服，瞧了瞧师爷微散的发，便软声道:
“师爷，那小元子先回去了。”
度千慎回过头来，恍然发觉阿房衣衫单薄，睁着一双水亮亮的眼正看着自己，不由立时起身，将窗户关上。
只是关窗，阿房亦是要回自己房内去的。
度千慎微微凝神，大手缓缓抚上阿房细软的发丝，手下一张小小的脸蛋动人心魄，如在心上吹起小小的风儿。
他轻声道:
“回去吧。早些入睡。”
见那小小身影出去了，自己房内却仍残存了她的一点浅淡的香气，度千慎缓缓闭眼，深深呼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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宫道之上，一群人正往乘珠宫而去。
阿房亦在其中。
她乖巧地垂着小脑袋，跟在师爷身后。
师爷让她此番一同来乘珠宫，为的是不违帝言，算得上一种教导。
阿房亦是第一回到后宫繁华之处来。只见随着步伐的迈进，眼前也渐渐出现了一座甚为华丽的宫殿，朱门高墙，红粉银隔。
宫门处已有小太监小宫女们替他们将门打开，恭恭敬敬地唤道:
“度总管。”
度师爷走在最前头，迈步进了乘珠宫。阿房老老实实地垂着小脑袋，亦跨过了中槛，迈进宫去。
待进去之后，阿房便低低垂首，立于师爷身侧，保持缄默，想着师爷用心良苦，便细细听着他们的话来。
“度总管。”
正在此时，阿房忽听得一个甚为清冷的嗓音响起，那声音如环珮相击，叮咚泠然，听着，阿房便觉得有些熟悉。
“楼昭仪。”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