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醒后》水中生

10、第 10 章

　　他们踩着月亮回来。而刚入夜，罗升水就已经把晚饭备好。
　　热气腾腾的饭桌上只有四个人，除了毫不知情的吴倪妮谁都没有感到意外，虽抱有疑惑，但吴倪妮没有探究。

　　吴倪妮洗漱完回到房间里翻着谢曲杰刚刚给她发过来的一些地方的旅行推荐，她应下来说今晚回复他。

　　景点的图拍得都很漂亮，也有很详细的介绍，草草看了一遍，退出了界面点开下午拍的照片，吴倪妮看着那炫目的阳光，就如同她身处那里。

　　吴倪妮仰躺在床上看一了会后突然想到了什么，然后她翻过身下床翻出箱子里的速写本放在桌上，拉开椅子坐下。

　　吴倪妮的绘画没有循规蹈矩的系统学过，从开始的兴趣坚持到了现在以画画为主的工作，后来也因为工作需要也找过老师学习和修改不足。

　　粗粝的白纸上已出现了山、云、太阳。
　　结构很快就出来了。

　　那座山不高，也不是悬崖峭壁，只是稍陡，且生长着粗壮的树林。站上面直直的往下看去有一种吸引力，会无意识想到若是不小心跌落下去的话，可能比在这里的二楼跳下去的死亡率还低。

　　因此说不清楚那一刻的感觉，吴倪妮她只是看到了高处，看到了绚烂的远处。

　　想往前走。

　　而那一瞬人的自救反应也启动了，她的身体在害怕，在颤抖，心跳的急促，泪腺无法抑制的流出泪水。

　　然后她被唤醒了。
　　吴倪妮停下笔尖，纸上已铺满线条。

　　可画的不是那片景。

　　-

　　三楼和以往不同，此时通火通明。

　　罗升水拿着扫把、拖把在房间之间进进出出，只因临时来了订单，明日要来一窝人，把三楼的房都订走了。这会他上来把地上擦擦干净。

　　在房里呆有些闷的吴倪妮第一次走上三楼来，低头忙碌的罗升水直到直起腰才看见站在楼梯处的她。

　　吴倪妮看着上面的光源处有些迟疑。

　　罗升水：“嗨？吴小姐，有事吗？”
　　他把拖把放在一旁准备去换水。

　　“上面的天台可以上去吗？”吴倪妮指着上方问道。

　　“可以啊，不过没有灯小心点。”罗升水同意后提着水桶去了厕所。

　　伴随着哗啦啦的水声吴倪妮走到了天台的门口。

　　跨过门槛，一阵风吹了过来。

　　今夜依旧有着一个月朗星明的天空。
　　吴倪妮逆着风仰起头看向天空，踱步着靠近围墙，天台这个地方让夜晚来到的人都很放松。

　　她趴在围墙上看着下方，耳边只有风吹树叶的声音，忽然的刘旗这个人又跃进她的脑海。

　　吴倪妮想他了，付出的感情不是说没就没的，何况是最好的那几年。
　　她想到他们还没有一起出过一趟远门，以前是没能力，长大了是没时间，在一起时去的最远的地方也只是距离她家十五公里的路山。

　　啊……还有他们分手的原因，吴倪妮没有告诉别人，包括刘旗。

　　当时她提了分手后，刘旗以为她身体又有了什么严重的问题，他很担心很担心，但却无法立马出现在她眼前，只通过手机每天问她原因问她怎么了。

　　吴倪妮很残忍，但她只是说出了多年来双方选择漠视的地方——陪伴。

　　当他匆匆上门，两人隔着栅栏门，她在里他在外，吴倪妮自持冷静地告诉刘旗：“我们分开吧，刘旗，我累了。”

　　刘旗只问了一句：“真的吗？”他一直看着她的眼睛，很平静。

　　然后吴倪妮关上门透过猫眼，看着他消失。

　　说实话，这场感情的结尾最大的问题是自己。
　　一开始的茫然她谁也没说，能倾诉理解的人亦已不在世间，后来则是不敢说怕打破这场梦，结局是自己背着秘密砍断了他们之间的锁链。

　　那个可悲的秘密就是她今生不会有孩子，也无法去接受一个孩子。但刘旗是需要的，他设想过也告诉过她很多次，一个家，他和她，还有一个可爱的孩子。

　　她给不了，因此不能再拖着他。

　　谢曲杰依旧昨晚的时间上到了这，同样的时候同样的地点，同样的有另一个人。

　　吴倪妮听到了脚步声，从回忆里醒来转过头看向发出声音的人，隐隐约约只能看出一个人形，她站直身体后退了一步转过身，直到来者显出面容。

　　“是你啊。”

　　谢曲杰与她隔着距离问候道：“晚上好。”

　　吴倪妮笑了笑：“晚上好。”

　　见到他吴倪妮就想到自己还没给他回复，这时遇上了也正好可以告知一声：“你发给我的那些，我都仔细看过了，但我想还是你来决定吧，我不是很清楚自己想去哪。”
　　没有说谢曲杰选的不好，是吴倪妮自己真不知道怎么选。

　　谢曲杰问：“是没有合心意的地方吗？”

　　“也不是……”

　　今夜的星星好似比昨夜更亮眼，谢曲杰看着星空回道：“没事，等明天出发我们再看看。”

　　吴倪妮低声“嗯”了一句。

　　两人倚靠着围墙，吴倪妮双眼盯着楼下的灯光直愣愣的发呆，谢曲杰闭着眼睛吹了会风睁眼便看到还在发呆的吴倪妮，随后他问了一句。

　　“你还好吗？”

　　这句话飘到吴倪妮的耳边，她双眼离开灯光疑惑的看着他，又反应过来他是在说傍晚的时候，不过这个问题该怎么回答呢，可好像也不难，眼前的人已经见过她狼狈不堪的时候了，况且自己开场就通篇诉说了出去，于是她道：“………不太好。”

　　谢曲杰轻声询问：“怎么了？”

　　他看人的眼神一直是温柔的，吴倪妮呼吸顿了一下：“你知道的。”她故意笑了笑，“就是第一次遇到你的时候。”

　　“因为那些事我还没能走出来，还在怀念过去沉溺在那里。”吴倪妮平静的指出自身的问题，这是她一直困扰的，藏在暗处的手悄悄攥紧又松开，“很感谢那天你拉了我一把，也让我起了念头可以暂时离开那个地方，因此我希望我自己回去的时候是一身轻松的自己。”

　　吴倪妮用了很多的“我”，她在诉说也在告诉自己。

　　谢曲杰眼帘半垂，斟酌着要说什么，就听到她说了一句，“谢谢你一直有在帮我。”

　　吴倪妮诚心的感谢他在那天停下来听她说话，邀请不知该如何去向的她一起旅行，这一切行为对旁人来说有些荒缪，只有身在其中吴倪妮自己才明白这对她有多难得。

　　谢曲杰哑言。

　　吴倪妮像只猫，无意的闯入他的视线里，伤痕累累的疲惫的翻出柔软的肚皮向他倾吐世间的磨难，看着可怜的猫，路过的谢曲杰冷不防地伸出手挠了挠了软软的肚子，还留了一份食物。

　　猫磨着爪子舔着毛看着离开的人，最终瘫在地上的尾巴扫了扫跟了上去。
　　“不用这么客气，因为我们某种程度上是一样的，所以不必道谢。”谢曲杰弯着眼睛认真的告诉她，“并且我们是朋友。”

　　轻风拂过发酸的鼻子，吴倪妮微笑道：“因为我们是朋友吗。”

　　温柔像是专门为他而生的词，吴倪妮想到房里的那张画。

　　画上的山、云和太阳都被一双眉眼遮挡着——是如今吴倪妮眼中的那双眉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