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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8、第 28 章 ...

  •   刘太医从刺史府回到家中之后,心情明显变得烦躁起来。

      开门的老家人因为动作慢了些,还挨了他当胸一脚。

      “父亲,是刺史夫人那边出了什么事吗?”刘磊见他父亲神情不对,连忙上前执礼询问。

      刘太医看着眼前恭顺守礼、眉目清秀的少年郎,胸中的烦躁之气总算消去一些。

      刘磊自幼聪慧过人,熟读医书,只可惜了身上这个疯病……终究是在这一代,丢掉了侍奉皇室的祖业。

      甚至连娶妻都不好娶,纵然刘磊相貌周正,家里也不愁吃喝穿戴,好人家的姑娘知道他有这个病,谁肯嫁过来?

      愿意嫁的,基本上都是贪图刘家医术钱财,一旦结亲的话,后患无穷。

      只有等着再过些时,买几个丫头给他放屋里,只盼着孙辈没有疯病,好歹给刘家留个后,说不定还能再续祖业。

      “没事。”刘太医闷声回答,“我要去医寮待一会儿,你也不用管,好生歇着去吧。”

      刘磊听父亲这么说,不好再追问,应声“是”便退下了。

      刘太医独自来到医寮,根本没有心思像往常般翻看医书、研磨药物,而是像头困兽般在屋里来回走动。

      丧心病狂,卫夫人当真是丧心病狂!

      他十六年前就后悔了,心里根本就不愿意跟这个女人搅在一起。

      可是他之前的所作所为,已经将他跟卫夫人绑在同一辆战车上,卫夫人只要事败,势必会牵连到他。

      纵然知道错了,他也只能跟这疯狂的女人一起,沿着这条错误道路走下去。

      一错再错,没有回头之路。

      不知在屋里走动转悠了多久,医寮外忽听得仆从来报:“老爷,刺史府二公子求见。”

      刘太医闻言,心中不由得一惊,他来做什么?

      难道是听到了什么话,来自己这里求证?

      有心找个理由不见,但他刚从卫夫人那儿坐车回来,二公子又不傻了,怎么会不知道他的敷衍?

      这样就算是没有根据的传言,岂不是在二公子心里给坐实了?

      刘太医心里有鬼,进退两难犹豫再三,最终还是朝那名为葛根的仆从吩咐道:“让二公子进来吧。”

      过了一会儿,只见卫渊坐着轮椅被卫琅推进医寮,朝刘太医拱手为礼道:“刘大夫好。”

      刘太医向卫渊回礼,又态度和蔼的命仆从泡茶过来。

      卫渊端起茶杯,只见茶水澄黄,里面热腾腾浮着鲜绿茶叶和白术甘草,喝一口有微苦回甘之感。

      正是医家常备的养生茶。

      “刘大夫,接下来我要和你说一些事。”卫渊看了一眼刘太医身旁侍立的中年男仆,“可能不怎么方便被外人听到。”

      “既然如此,葛根,你退下吧。”刘太医挥挥手,脸上虽不见色变,看着还算从容,心中却是七上八下。

      眼见得男仆退出门外,卫渊才接着道:“刘大夫前些时认出我是刺史府二公子,为何当面不明言,而是私下找了卫夫人通禀?”

      “这个啊。”刘太医脸上一派坦然,“因见着二公子不记得身世,怕惊扰了二公子,所以才事后告知府中长辈。”

      卫渊点点头:“也算是说的通,那么今日,刘大夫进刺史府见卫夫人,又是为了什么?”

      “卫夫人脾胃偶感不适,唤老夫前去看诊,开几贴药吃。”刘太医回答,摸了摸胡须,“这是常有的事,二公子为何询问?”

      “开的什么药,莫不是毒药?”卫渊忽然肃声道。

      刘太医大惊失色,手中茶盅蓦然坠落,滚水泼地,碎成一地瓷片。

      待回过神来,却又笑道:“二公子忽出此言,倒是把老夫吓了一跳。”

      “这话可不敢乱说啊,医者需持仁心,怎么会给人开毒药?”

      他只要拿定主意,不吐露半点口风,想必这位二公子最终也拿他没有办法。

      卫渊跟着笑了笑,试探出这老头不会轻易妥协,忽然转换话题:“我之前得病痴傻,听说是刘大夫从小一直看着的?”

      “是。”刘太医回答。

      “那为何始终没有起色?”卫渊问。

      “二公子这是胎里带来的疑症,老夫并没有良方可治,已经尽力。”刘太医这点倒是问心无愧。

      “我如今恢复如常,就证明当初刘大夫治不好的病,这世上有人能治。”卫渊缓缓道,神色间流露出几分傲慢,“刘大夫虽在御前侍奉过,于医术一道原来也不过如此。”

      刘太医心里有些不服,他自学医以来,胎里带的痴傻症就没听说过谁能治好的。

      就连祖上传下的所有医案,也从没有见过这样的例子。

      但曾经的痴傻儿卫渊现身说法,只能道:“惭愧,这世间能人辈出,想必是老夫才疏学浅。”

      “刘大夫瞧过恭王的脸吧?”卫渊继续步步紧逼,“是否也觉得不能治?”

      “殿下那胎痣凸出于面,所占甚大,若是强行炙除割除,必会留下深重疤痕。那治与不治,实际上没有任何区别。”刘太医道,“况且面部血管神经丰富,一不小心就可能造成难以弥补的后患,老夫实是不能治。”

      “刘大夫不能治的,我却能治。”卫渊轻笑道,“实不相瞒,我外出两年得高人传授,对于这胎里带的病症,人都说不能治的,手到病除。”

      “不止是恭王殿下,也包括贵府公子的病。”

      “你说什么?!”刘太医忽然睁大双眼,神情间流露出不可置信。

      “你儿子的病,我能治。”卫渊又说了一遍,然后朝卫琅道,“卫琅,我们走。”

      话说到这里,就够了。

      车轮辘辘,刘太医看着卫渊及其随从的身影消失在医寮门口,心中有一个声音在狂喊——

      假的,假的,卫渊所说肯定是假的!

      他浸淫医术大半辈子,这十六岁的小儿,怎么敢在他面前夸下手到病除的海口?

      怎么敢?!

      可是……卫渊的痴傻痊愈是事实。

      恭王在外称赞刺史府二公子妙手神医,连着两天不惜纡尊降贵,往刺史府跑也是众所周知的事实。

      恭王那样的金枝玉叶,如果没有见到治疗效果,怎会如此?

      还有街头巷尾流传的一件事,说是个坐轮车的公子,两百钱买下个手脚俱断的废人,施展神仙手段当众救活,那废人竟立即便能行走如常。

      他原先只当是夸张说辞,如今仔细想想,坐轮车的公子……还能有谁?!

      刘太医木着一张脸坐在圈椅上,久久未动,内心却是翻江倒海。

      卫渊临走前说——

      “你儿子的病,我能治。”

      他能治,能治好磊儿啊。

      ……

      卫刺史对于卫渊这个二儿子,心里是既觉得欣慰,又觉得难以靠近。

      长平院上下如今被卫渊把持的铁桶般,个个对卫渊吩咐的话奉为金科玉律,就连恭王这等身份的人过来,卫渊若是一时不想见了,都能让人在外头等着。

      简直骄纵,任性,目中无人。

      偏偏又有手段本事掌控一切,能够肆意放纵这样的骄横。

      想怎么样,就能怎么样。

      他剩下的几个孩子跟那孽障比起来,就如同养在富贵乡中的羔羊,或者耽于享乐,或者过于温和顺从。

      这才应该是他的儿子,这才应该是他和茂娘的儿子。

      他当然知道,静娘那天晚上找他说的话,是什么意思。

      可是孽障如今的痴傻病都好了,焉知哪天不能够站起来?

      所以请封世子之事,他打算再等等看。

      “静娘,今晚家宴准备的如何?”卫刺史迈进正院,卫夫人连忙带着一院的下人来迎。

      其实正经夫妻,又不是在皇宫里,见个面哪有这样排场隆重。

      但她做媵妾时就对卫刺史一惯小意逢迎,到如今仍旧不改习气。

      跟卫刺史见过礼之后,卫夫人温婉含笑道:“不敢说周全,但为了老爷和渊儿,妾身必定是竭尽全力了。”

      卫刺史站在院内,只见四周都掌上了灯,煌煌亮如白昼,下人们来来往往,正在布置。

      当下叹息一声道:“他如今也大了,我竟不记得上次见他,是什么时候。”

      “也不知他心里,怎么想我这个父亲。”

      “父子天性,渊儿一身骨血皆出自老爷,这是无论如何更改不了的。”卫夫人也叹息一声,劝慰道,“老爷管理整个稷州,事务沉重繁忙,再说若没有老爷在外挣取功名前程,又哪里来我们这府中的一草一木、一饮一食?渊儿是断不会因这个而跟老爷生分的。”

      “若有错,也是我这个母亲没照顾好他,惹了他的埋怨。”

      卫刺史望向卫夫人,见她如此识大体,想起请封世子的事,多少对她有些愧疚:“静娘,你也不要多想,府里这些个孩子,都是你看着长大的,都是你的子女。”

      卫夫人微笑道:“老爷说的是。”

      笼在大袖下的双手却慢慢攥成拳头,指甲刺破了刚愈合不久的掌心。

      在卫刺史过来之前,各院的姨娘小姐公子们早就在正院候着了,于是很快大家在正院花厅里围着坐了一桌。

      只有大姨娘和二姨娘,按规矩站在卫夫人身后侍候,没有落座。

      卫渊是最后一个来的,见只有卫刺史身边的位置空着,倒也正合心意,于是让卫琅推他过去,也坐下了。

      这是卫刺史第一次看到瘦下来的卫渊,见他眉眼果然与茂娘相似,相貌又更胜其母,想起十六年前茂娘还在的时候,面上虽仍旧端着,心中却不胜唏嘘。

      卫刺史这人持家甚严,平常私底下府中姐妹兄弟们吃饭,肯定会说说笑笑。

      但卫刺史如今在场,儿女们自然都禀持“食不言”,家宴气氛一时显得有些凝重。

      卫刺史望向卫夫人,咳了一声。

      卫夫人露出一个会意微笑,就见大姨娘端着个酒壶,朝卫渊走过来,开口道:“二公子,给老爷敬杯酒吧。”

      卫渊望向大姨娘,只见她脸色发白的同样看着他,端着酒壶的一双手,正在细细颤抖。

      真是个可怜的女子。

      卫渊接过酒壶,拿在手中端详。

      骨瓷烧就,造型玲珑轻薄透亮,不错的物件儿。

      卫渊在那里翻来覆去的看壶,根本没有敬酒的意思,被晾着的卫刺史终于忍不住开口:“你在那里打算做什么?”

      “总之,不打算敬酒。”卫渊看了一眼卫刺史。

      想要修复亲子关系的卫刺史闻言,只觉得一股气堵在胸口出不来:“你……”

      “因为,这酒里有毒。”卫渊把酒壶缓缓放在桌上,说出令满桌人惊骇失色的一句话。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28章 第 28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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