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暗恋星期天》燕十一

3、完结

　　4

　　整整一个星期，我快乐又恐惧着。这种我所不熟悉的感受让我害怕，我正在作一件自己无法掌握的事，我的大脑已经不听我的指挥，与她初见面时的情景在我脑中一遍遍的重演。我实在不喜欢这种感受。我试着给自己分析：她其实并不漂亮，比她好看的女孩子外面有很多，不要老想着她，你对她根本不了解，她的性格也许会使你大失所忘的。我又为自己辩解：我又没有想跟她怎么样，我只是想远远地看着她，暗暗地喜欢她，也许她已经有了男朋友，如果有一天他们结婚了，我也会祝福她。我会吗？其实我也不知道。
　　但不可否认，她为我死水一般的生活带来了色彩。瞧瞧，我的改变有多大，让我自己都感到吃惊，以前让我满足的平静如水的生活已经让我称之为死水了。而且我开始听音乐，只有乐符能附和我在想起她时心里掀起的波澜。我不停地听着同一首歌，嘴里合着旋律吹着口哨，心里不停地重复着和她初见面时内心的悸动。
　　以前的我就像机器人一样冷静的观察着这个世界，看着别人怎样生活。现在机器人的外貌没变，只是里面的程序乱了。

　　在公司与一个日本同事吃饭时，他开始得意地向我讲起他在红灯区招妓的经历。他的英文不好，有的词不会表达，只好用手势。场面滑稽又尴尬。我还记得他以前给我看过他太太跟儿子的照片，记忆中是很幸福的一家人。要是在以前，我一 定会面无表情地听完，然后附和地笑笑，最后在心里狠狠地下一个结论：日本人就是好色！可现在因为我认识了她，心变得柔软，我居然认为他活得很真实，让我有一点羡慕，当然是羡慕他的真实，不是他的好色。他的真实让我有一种想倾诉的冲动，我那句‘最近我认识了一个女孩。’已到了嘴边，最后还是让我生生的吞了回去。

　　我热切地盼望星期天的到来，想到能再次见到她而感到高兴。同时我又有点害怕，怕她不来，那时我的失望不知道自己能不能承受得住。但是无论如何，我都决定以后每个星期天都要去那里等她，不管她来也好，不来也好。

　　星期天到了，她来了，我看着她，虽然我使劲压抑，可也许我的眼神里还是透露出了渴望，让她好心的走到我身边坐下。
　　我邀请她跟我一起打球。
　　我们的配合虽然还是那么糟糕，但下来喝水时，我们变得熟络。
　　我知道了她的名字，她的名字叫飞，飞翔的飞。多么富有想象力的名字，我在心中赞叹。除此之外，我还知道她也在本市工作，她是一名电脑工程师，多莫了不起的职业，只有聪明的人才能胜任啊。还有。。。就没有了，剩余的话题都是围绕着羽毛球，干燥而没营养却又层出不穷。
　　就这样我差不多每个星期天见她一次，每次去见她都带着期待和愉悦的心情，就像一个小小的约会。我小心地控制着自己的感情，我相信除了我自己没有人知道我的秘密，包括她。
　　就这样，慢慢地冬天走了，春天把白天拉长了，气温上升，太阳露脸的次数越来越多。我有很多次幻想能跟她一起在阳光里走走，或者一起晒晒太阳，或者一起野餐。她住的离球馆很近，天气好的时候，常常步行。我回家却要坐一个小时的地铁，中间还要转一次车。我真的可以尝试陪她在阳光下走一段路，可是我始终没有对她提出，我并不怕她的拒绝，到底为什么我也不知道。我就这样小心地守望着，我认为这样符合我的性格。

　　5

　　这天我从球馆出来，走到地铁站对面的香烟自动贩卖机跟前，盘算着要不要买一包香烟，太阳温暖的照在香烟贩卖机和我的身上，街上一个行人都没有，只有偶尔停下来等红灯的汽车发出的噪声帮我确认我确实生活在城市里。不着急，时间仿佛都停下来等我。我掏出一些硬币在手里掂量着。认识飞之后，我抽烟的欲望都没有那么强烈了，我在想戒烟，我相信自己做得到，这是我能掌控的事，到现在只有关于飞的事是不由我掌控的。
　　我在阳光下眯着眼睛想着她，要是她现在能在我身边该有多好。

　　“你要买烟吗？”
　　我被飞的声音吓了一大跳，硬币洒了一地。
　　我转过身，瞪大眼睛望着站在我身后的飞。
　　飞蹲下身帮我把硬币捡起来，交到我的手里，“你看见鬼了？”她开着玩笑，笑着。
　　我心想我哪里是见到鬼了，是我心里有鬼。
　　“鬼就没有见到，天使就看见一个。”我说出这句俏皮话，自己也吓了一跳，没想到自己居然还有这套本领。
　　她笑着，牙套在阳光下闪闪发亮。
　　我突然想知道，带着牙套可不可以接吻，如果接吻又是怎样一种感觉呢？
　　“你在想什么？”她被我看得有点不好意思。
　　“买烟！”
　　我走到贩卖机旁，胡乱地把硬币塞进去，又胡乱地选了一个牌子，然后拿起烟冲她晃了晃。
　　“你不是走了吗？”我边问边把香烟塞进兜里。
　　“我的球拍套忘拿了。”她冲我挥了挥手上的皮套子。

　　我们在地铁站旁的台阶上坐下，她要求我请她抽一只烟。我为她点上烟，看着她笨拙的吸了一口，然后大声的咳嗽。我不禁哈哈大笑起来。这时一班地铁从我们头上呼啸而过，巨大的噪声盖住了我的笑声，它那庞大的身躯把我们笼罩在阴影里，让我们瞬间变得亲近。飞下意识的靠近我，她看着我微笑，我也望住她，眼神中的真情不再遮掩。
　　地铁的声音越来越远，从地铁站出来的乘客也消散了。有一阵子，我们相望着，谁都没有说话。
　　我帮她把香烟熄灭，然后牵起她的手：”跟我来。“
　　我们来到地下人行通道，我让她站在通道入口，然后自己跑到通道的另一头。我吹起了口哨，是那首我常听的歌，”春雨里洗过的太阳“。地下道的回声让我的口哨声更加立体，好听极了。
　　我慢慢地靠近她，慢慢地靠近她，终于我来到了她的面前。她的眼睛发亮，里面盛满了动容。
　　我们慢慢靠近，我想吻她。
　　这时一个人出现在楼梯上方，向我们的方向走来，打破了我们之间酝酿的浓浓的暧昧的气氛。
　　她率先转身跑上阶梯，我紧跟在她的后面，像是在赛跑。

　　我们又坐回阶梯上，飞把头轻轻地靠在我的肩膀上。我们就这样晒着太阳。
　　我转过头，看着她的脸，她直起身慢慢地闭上眼睛，我慢慢地靠过去，轻轻地拦住她，轻轻地吻她。那一刻是我一生中经历的最甜蜜的时刻。

　　6

　　我们恋爱了，然后结婚了。
　　每当我从清晨醒来，我都会急忙去寻找她的脸，看到仍然在我身边，我才放下心，我是经过了千山万水才遇到她，我对命运充满了感激。因为她，我失去了对生活的从容，但是也让我品尝到患得患失的快乐。现在最常出现在我的脑海中的词不再是从容，而是幸运。
　　在我们最浓情蜜意的时候，我曾经很郑重感谢她，我说谢谢你让我知道了喜欢一个人是什么样的感觉，活着是什么样的感觉。
　　她说也谢谢我，说她也是。
　　我吻她，然后问她喜欢我什么。
　　她说是我脸上冷寂凄清的表情打动了她。对她的回答我无法理解。与她相比，我就实在多了，若非要说，我认为是她的大眼睛，尖尖的脸，白白的皮肤打动了我。
　　说到底，遇到感情，男人会跟女生一样不理性，但与女人相比，男人还是理性。经过理性地分析，我决定了一件事，我人生中最重要的一件事，那就是：我会用我的一生，倾尽我全力，守候在飞的身边，让她幸福。
　　其实我这样做也是出于自私的本性，因为给她幸福，就是我幸福的本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