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声声暗》不留风

26、化烟骨（五）

　　“你要去WL公司？”
　　卫云辙坐在沙发上，看着冀冷问，眼底的情绪复杂多变。
　　“嗯，苏诗远提供的沈奇昌在那一天的行程里，这位WL公司的洛总出现了两次。”冀冷低头整理了一下卷宗，说，“办案的基本过程，试试能不能从他那问出些什么。”
　　然后他一抬头，就看见了两个神色各异的人。
　　血未央和卫云辙眼中传递出的情绪各不相同，却感觉在某个地方意外地相似。
　　“那你去吧，我就不跟着了。”卫云辙的声音有点低沉，他微微垂下眼帘，回避着冀冷的视线。
　　冀冷有点讶异地挑了挑眉，卫云辙是个什么性子他最为清楚不过，他一向喜欢出外勤，而不乐意闷在警局里。
　　这一回倒是稀奇。
　　“我跟你去。”一直沉默着的血未央忽然开口，眼底迸出了一缕火花，又很快被不见底的寒潭淹没了。
　　冀冷更惊讶了。
　　这俩的台词反了吧？
　　不过他倒是没想太多，随手抓起外套就走出了门，身后跟着血未央。
　　血未央出门前，深深地看了一眼卫云辙，眼底的光晦暗不明。
　　等他们走后，卫云辙在沙发上无力地躺了一会儿，起身走向窗边。
　　他看着底下的一片烟尘，眼前逐渐模糊。
　　片刻后，他毫不犹豫地转身走出了办公室。
　　“您好，闲杂人等不得入内。”大楼外的保安尽职地拦住了冀冷。
　　冀冷刚要从怀里掏出工作证，就看见那两个保安的态度忽然变得恭敬而惶恐。
　　他们朝着一个方向弯下了腰：“未央少爷。”
　　面无表情的血未央踏着风声而来，一个眼神都没给那两个保安，直接拉着冀冷走了进去。
　　冀冷：？
　　为什么他觉得自己穿到了什么玛丽苏女尊小说里？
　　那两个保安瞧见血未央的态度，皆是不自觉落了冷汗。
　　他们心知肚明，就凭着未央少爷刚刚的反应，他俩明天就得直接走人。
　　或许都不用等到明天，洛总一会儿就能下令开除了他们。
　　“二位是有什么事吗？”前台的小姐的站起身，问道。
　　一旁有眼尖的员工瞧见了这两人，连忙跑过来拉住了前台小姐，将她扯到一边，赔笑道：“抱歉未央少爷，她是刚来的，还不认识您。”
　　员工忽略了前台小姐和冀冷二脸茫然的表情，恭敬地做出了一个“请”的手势，说：“您请往这边走，专用电梯为您准备好了，洛总现在就在楼上。”
　　血未央微微点了下头，冷漠地转身走了，走出两步才发现冀冷还没跟上来。
　　他皱了皱眉，转身向冀冷走去，一把牵过他的手：“愣着干嘛，走了。”
　　冀冷反应过来，视线落到两人相握的手上，不自觉地勾起了唇角。
　　四周的员工看着这一幕，都呆在了原地。
　　片刻后他们互相交换了一下眼神，都识趣地闭上了嘴。
　　这事要是被洛总知道了，未央少爷不会有事，他们倒是很有可能被当成出气筒给开除了。
　　毕竟这种事以前经常发生，未央少爷离开的这一个多月里更是频繁，洛总的脸色一天比一天黑。
　　众员工都叹了口气，也不知道先生是怎么想的，竟然会自作主张送走未央少爷。
　　“你回去之后给我个解释。”冀冷面色不善地看着血未央。
　　他忽然发现，自己对这个小崽子几乎完全不了解，至少对于他的人际交往这一块是这样。
　　看看，他这都认识的是什么人？全特么都跟命案有关！
　　只停一层楼的电梯在显示屏上闪着“二十”的时候不动了。
　　门开了，冀冷刚要抬脚向外走去，就被血未央拉住了衣角。
　　冀冷有点诧异地回头看向他，他却只是深呼吸了一下，恢复了原来不近人情的冰冷模样：“走吧。”
　　冀冷看着少年瘦削的背影，心里没来由地涌上一种怪异感。
　　他们刚走到董事长办公室门口，就看见门开了，里面传来了一声怒吼：“都给我滚 ！”
　　一个流着眼泪的女职工跌跌撞撞地跑了出来，她的身后忽然飞出了一份企划书。
　　冀冷本能地伸手接住，没让它砸到人。
　　女职工感激地抬头看了冀冷，却在视线落在他身后的血未央身上时愣住了。
　　她赶紧接过企划书，慌张地跑了。
　　冀冷回头疑惑地看了血未央一眼，心想这小崽子有那么可怕吗？
　　血未央淡淡地看了他一眼，在门快要自动关上的时候将食指按上了传感器，门又缓缓地打了开来。
　　他侧头看了冀冷一眼，示意他先进去。
　　虽然不知道血未央这个奇怪的态度到底是为什么，但冀冷还是先他一步走了进去。
　　血未央跟在他身后，看着昔日熟悉无比的房间，不知为何，一缕厌恶和陌生就浮上了心头。
　　“谁？”那个穿着黑色大衣的男人疲惫地躺在转椅上，合着眼，听见声响，皱起了眉，不耐烦地问了声。
　　“警察，来这里调查。”冀冷说。
　　旻渊一瞬间睁开了眼，眸色冷了几分，他抬眼向冀冷看去：“你……”
　　一个字才刚出口，他就顿住了。
　　那个少年穿得干净清爽，是那么透亮地站在他面前，一双眼生动得不像话，是染了红尘气息的灵巧。
　　冀冷仔细打量着这个看上去和自己差不多的男人，他原本冷峻的脸在看到血未央的时候瞬间柔和了，连带着嘴角也有了几分不易察觉的弧度。
　　“小央！”旻渊起身，向他走来，“你怎么回来了？”
　　血未央站在原地，看着他站在自己面前，没有后退，却也没有上前。
　　“我和他一起来的，来调查一个案件。”血未央指了指身旁的冀冷。
　　旻渊的目光转而落到冀冷身上，霎时冷了下来。
　　冀冷微微皱了皱眉。
　　这个男人的眼神他很熟悉，那些个常年手沾鲜血的专业杀手如果不加以掩饰，就经常会露出这种眼神。
　　还没等他把这个反应消化掉，冀冷就发现了另一件事。
　　这个男人他好像以前在哪次出外勤的时候见过。
　　“这位警官，贵姓啊？”旻渊用一种审视的目光看着冀冷。
　　血未央读出了他眼中的敌意，虽然不太明白这种敌意的来由，还是帮着冀冷开口了：“他姓冀，这次来主要是想了解一下关于四月二十九那天的事。”
　　旻渊微微眯起了眼，目光落到血未央身上的时候不自觉柔和了几分。
　　只是这温柔下，翻涌着闪烁血光的黑暗。
　　“请坐。”旻渊的直觉告诉他，暂时还不要有什么动作，上次沧海的事情就是个教训。
　　冀冷坐了下来，感叹了一瞬还是自己家的沙发最舒服，开口问道：“我们了解到，四月二十九号那天，你一共见了两次沈奇昌。”
　　旻渊微微蹙起眉，唇边却露出了一丝诡异的笑。
　　很久没有人直接用“你”来叫他了。
　　“是。”旻渊放松地靠在沙发背上，翘起了腿，“我上午去的时候跟他聊了聊一个新项目，下午一起去吃了个饭，顺便签了合同。”
　　冀冷面无表情地盯着这个男人，目光像一支箭一般，直直地试图刺透旻渊眼中的遮掩。
　　血未央在两人之间看了看，不知道为什么空气中忽然就有了硝烟味，这两人的对视仿佛都能直接点燃火花。
　　他在这方面一向不是很通透，于是干脆也懒得想了，落下句“你们聊”就转身走了。
　　血未央走到门外，随便挑了个茶水间旁边的位置就坐了下来。
　　他的心情很复杂。
　　来之前他一直在幻想，自己见到这个男人会有多么激动喜悦，会一来就不想走了。
　　可事实是，他只是在最初的时候小小地雀跃了一下，就再没有什么反应了。
　　还不如冀冷给他买冰淇淋的时候带给他的反应强烈。
　　自己这是怎么了？血未央皱着眉。
　　四周的员工看见血未央面色不善地坐在茶水间旁边，纷纷绕道而行。
　　血未央一出了门，两人的眼神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迅速冷了下来，空气仿佛都结成了冰。
　　“你叫冀冷。”旻渊看着他，率先开口。
　　冀冷也靠在了沙发背上，轻轻勾起嘴角：“洛总了解得不少。”
　　“你知道我叫什么名字吗？”旻渊深深地看着他。
　　冀冷不为所动：“这跟本案无关。”
　　“我叫洛师影。”旻渊，不，洛师影也微微扬起嘴角，“这个名字，是小央的父亲为我取的。”
　　so，关我什么事？冀冷用一种看智障的眼神看着他。
　　不过……冀冷听到这句话，心头竟然没理由地一酸。
　　得，我也智障了。冀冷面无表情地在心里给自己下了定义。
　　“冀警官是在怀疑苏诗远吧？”洛师影忽然开口。
　　冀冷太阳穴一跳，这人究竟知道多少？
　　他的心中做着种种猜测，面上却并不显山露水：“洛总觉得呢？”
　　洛师影敛了笑意：“我觉得不是他。”
　　冀冷：“这件事好像不是洛总你觉得怎样就是怎样的。”
　　“但是照洛总这意思，是跟苏诗远认识了？”冀冷懒懒地掀了一下眼皮。
　　洛师影就静静地看着他，并没有言语。
　　冀鸣书的儿子，确实是不一样的。